第六節 真人
虛空處出現一個人影，模模糊糊，若隱若現，彷彿一絲輕煙在飄蕩，無影無形。
也許是距離太遠，眾靈看不見，大為好奇，黑龍王小聲問道：「主人，是哪位高人駕臨？天馬原的紫馬？」
這裡是九重天世界，陳重的感應力最強，神色特別怪異，疑惑道：「好像不是地球靈界的仙友。對了，他與我們一起進入。乖乖，那傢伙有些古怪，竟然察覺不到他的位置，甚至於感應不到任何氣息，像空氣一般，捉摸不定。」
眾靈駭然失色，他們都是至尊級的人物，靈界幾無敵手，當然了解其中的奧秘。九重天已經成靈，完全自成體系，居然有人悄無聲息的潛入，而且連陳重自己也茫然不知，太恐怖了。
老鬼若有所思，忽然露出一絲興奮，傳音道：「天馬王？成真的那個？」他五劫是天靈谷天大王，與天馬王同在容洲，當然是非常熟悉。
陳凡笑而不答，既不否認，也不確定，真人的事還是少說為妙。
黑龍王也反應過來，當年在天馬原，老獅子與天馬王決戰，黑雲、兩丹蛇、陳凡曾經大飽眼福。他開心的叫道：「不要怕，是真人。哈哈，真人來了，主人的老朋友。」
陳凡笑道：「不可說，不可說。你們繼續猜，我去去就來！」身形一閃，出現在天馬王身邊，饒有興趣地打量著。
天馬王還是老樣子，除了耳尖完全成進化外，一點都沒變。白衣勝雪，樸實無華，淡雅中掩飾不住瀟洒飄逸，溫文爾雅，風度翩翩。
咋一看，天馬王沒有絲毫真氣外露，普通尋常，陳凡卻敏銳的地感應到，他身上有一股能量波，若隱若現，與地心之力十分相似，證實了剛才的推斷。
天馬王也打量著他，眼中露出一絲驚奇。陳凡心中有數，他感應到自己的地心之力了。對視許久，兩人同時大笑，笑聲歡暢，滿含無限喜悅。
心有靈犀，一切盡在不言中。
歡笑之後，陳凡拱拱手，道：「老哥在哪裡靜修？怎麼現在才來看小弟？」
天馬王淡淡一笑，不溫不火，恍如一朵白雲，飄而不散，永恆不變：「成真不是你想像的那麼容易，從渡劫到完全塑體，經歷億萬次變化，最起碼需要三年之久。三五千年的比比皆是，萬年的也不罕見，我已經算是快的了。在神龍嶺隱居了四百多年，早就等著老弟你。」
「哦？」陳凡有些驚訝，他真沒想到，重塑真身需要千年之久，看來真道比靈道複雜多了，威力也非靈道所能比擬，這地球靈界來去自如。若不是自己修為大進，根本就無法察覺。
天馬王仰首望著虛空，徐徐道：「紫靈劫只是第一關，其中的風險不可想像，稍有閃失便功虧一簣，煙消雲散，再也無重生可能。最終成成功塑體的不足一成。」
陳凡怔了怔，卻是出乎他的想像，在一般人印象中，大劫一渡，萬事大吉，沒想到這麼危險，試探的問道：「塑體的時間長短不一，取決於靈道修為？修為越高，時間越短？」
天馬王略一點頭，道「據我所知，十八靈在千年左右，超過一千五百年就完了。普通靈仙在千年以上，萬年一下。龍鳳為百年之內。至於人鬼神，我就吧知道了，老弟很快就有切身體會。」
陳凡尋思：「九劫鬼王自動成真，不知是什麼意思？也許只少了一道紫靈劫。嗯，直接成真題的可能性不大。」忽然想起了七巧玲瓏戒，笑問道：「似乎還有初劫？威力怎麼樣？」
天馬王微微點頭，深深的嘆了口氣，沉默不語。
陳凡訝道：「失敗率很高？」
天馬王面色黯然，艱難地吐出了四個字：「九死一生。」
陳凡呆了呆，又出乎他的意料，遠遠超過靈道初劫。成靈難，成真更難，一關又一關，每一道都是鬼門關，渡過大劫到成為真人，成功率不足百分之一，按此推斷，牛魔王、白雲它們能有一兩個成功就不錯了。
萬竹老哥呢？
陳凡始終挂念著，萬竹上人在萬年劫前渡劫，不知道怎麼樣了？應該還在塑身，將來即便能成功，也許還需數百年、千年？
天馬王苦笑一聲，道：「老弟白雲不要多想，真道與靈道是兩種境界，所有的一切，包含天劫都迥然不同，成就真體的一瞬間，初劫立馬降臨，不給你任何準備的時間，修為越高，威力越強。我親眼看到十幾位真人，剛出世就魂飛魄散，唉，慘不忍睹。」
陳凡更是驚訝，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能夠渡紫靈劫的，哪一個不是歷經磨難，經過漫長歲月的苦修才成正果？可是在最後關頭，瞬間化為烏有。
大浪淘沙，物競天擇，也許還有一半要靠運氣，餘下的就是強者中的強者。
陳凡心念微動，卻見眾靈迅速飛近，暗自一笑，他們從沒見過真人，當然興奮不已，估計激動更多一點。
天馬王眉頭一皺，道：「我暫時不能與他們見面，咱們找個地方，走！」
話音剛落，滿眼藍光閃爍，卻是舒眼養目。陳凡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好像掉進了一個漩渦，又好像在空間縫隙里穿越，瞬間恢復正常。
陳凡卻知道，這裡已是另一個世界，與地球靈界有異曲同工之妙，卻又不是太玄。最明顯的證據就是，自己只能感應百萬里範圍。也就是說，到了天馬王的世界。
天馬王笑了笑，長袖一揮，腳下出現大片白雲，迅速凝成一座涼亭，桌椅、欄杆、斜頂俱全，潔白無瑕，無色透明，彷彿由極品白玉雕刻而成。
與此同時，涼亭四周也湧起了大量彩雲，化著遼闊的草原，青翠欲滴，令人心曠神怡，漫山遍野的鮮花，五彩繽紛。讓人眼花繚亂，陣陣異香撲鼻而來。
極遠處，隱有一座山峰，幾條大河，一座湖泊，成群的野獸在奔騰。
恍惚中，似乎回到了天馬原，生機勃勃，萬靈沸騰。
陳凡雙眼微閉，深吸一口氣，全身有說不出的舒坦，足足過了半刻鐘才睜開眼睛，笑嘻嘻的說道：「不錯，不錯，老哥很會享受。」自顧自的坐下。
天馬王端坐在對面，長袖輕拂桌面，現出一張棋盤，兩盒黑白子，一句話也不說，右手微擺，示意陳凡先行。
陳凡一邊取過白盒，一邊開動腦筋，以最快的速度回憶唐代的規則。
在地球時，他只是業餘愛好者，棋藝並不算高，對古代圍棋更是知之甚少。只知道白為先，計活子，具體貼几子稀里糊塗，下法當然也不盡相同。
天馬王面帶微笑，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似乎在向陳凡挑戰。
陳凡心中一凜，按理說，現在圍棋得到了飛速發展，業餘高手的水平不在唐代棋聖之下，不過，靈仙的智商太高，瞬間就能計算出所有的變化，比電腦還快，更何況真人。
以天馬王的學習速度，只要弄懂了遊戲規則，幾分鐘后就能與職業九段相媲美，甚至於尤有過之。
真人對弈，絕對是高智商的較量，任何花樣也難逃過天馬王的慧眼。
天馬王見他沉吟不語，指尖連點桌面，眼中笑意更深。
陳凡啞然失笑，這傢伙平時淡於名利，不屑與人爭鬥，沒想到在棋盤上爭強好勝。也許這就是圍棋的魅力吧！
嘿嘿，圍棋可是我們的國寶，看來得想出奇招，讓他嘗嘗地球人的厲害。
心中轉過無數個念頭，平生所見的棋譜在腦海里閃過，逐個否決。正苦惱間，突然靈光一閃，「叭」的一聲，白子落下。
天馬王的笑容僵在臉上，目不轉睛地盯著棋盤，臉色越來越凝重，長大嘴巴，顯得不可思議，黑子高舉，遲遲不敢落下。
陳凡示威似的笑了，挪了挪身子，悠然自得的觀看四周的美景，似乎對棋局漠不關心，又好像胸有成竹，無論天馬王有什麼妙手，今天贏定了。
涼亭在空中飄動，草原上的景色也在變化。獅群、虎群、豹群、羊群……山脈、大江、子母湖、青鷹嶺、天馬湖……天馬原的景色在這裡重現。
日落月出。乾旱、雨季，青草枯榮，山脈的誕生與崩潰，河流的形成與乾涸，數百萬年來，天馬原的變遷在這裡重演。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身後傳來一聲嘆息。
陳凡緩緩的轉過身，天馬王的黑子還在手裡，他苦笑一聲：「老弟，我認輸。」將黑子扔進盒中。
陳凡收回天元上的白子，笑眯眯的說道：「不要怪小弟耍賴，嘻，老哥的水平實在太高，小弟遠不是對手。」
天馬王隨手一抹，棋盤與兩棋盒消失，出現兩隻茶杯，熱氣騰騰，清香四溢。他向後傾了傾，大笑道：「不，不，老弟說錯了，只要在規則之內，任何招數都算有效，談不上耍賴。哈哈，我又學了一個高招，下次讓那些老傢伙氣死。」
說著豎起了大拇指，讚不絕口：「還是老弟厲害，僅此一招，天下無敵，絕對是天才想法。」
陳凡擺擺手，眼中充滿了敬仰：「在我的家鄉，一位公認的古往今來第一棋聖，十來歲時就想到這一招。」舉杯淺飲一口。一絲暖流掠過全身，好像吃了一顆人蔘果，飄飄欲仙。
天馬王十分詫異，陳凡嘆道：「一晃千年，物是人非，那位棋聖早已作古。哦，對了，老哥說的那些老傢伙，應該是太玄的真人，不知現有多少人？」
天馬王豎起三根指頭，陳凡眨眨眼睛，遲疑道：「三千？……太多了，是三百？」
天馬王點點頭：「大部分潛修了百萬年以上，近萬年來只有二十八位。」緩緩起身，凝視著外面的幻影，幽幽的說道：「老弟，我今天是來向你告別的。」
陳凡大驚，急促的問道：「你……你要去遨遊宇宙？這麼快？」
外面的景色漸散，香氣在空中瀰漫，涼亭也消失不見，兩人又懸浮在空中，腳下的白雲依舊。
天馬王看著虛空，神情怪異，說道：「正常情況下，真人不會立即飛出靈界。我打算等你成真，一起遨遊蒼穹。可是近年來，我們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宇宙中有一股力量在召喚，而且越來越強烈，就連千萬年的真人也忍不住了。」
陳凡呆了呆，更是毛骨悚然，那是什麼力量？居然召喚真人？
天馬王勉強一笑，道：「老弟不要擔心，那股力量很奇怪，來自宇宙深處，好像非常熟悉，應該不會有什麼惡意。」
轉頭看著陳凡，繼續說道：「老弟的真身已成就大半，只有一線之差，將來的成就遠高於我們。即便是現在，腦丹的修為也在我之上。」
陳凡默默看著他，心中特別難受。茫茫宇宙，浩瀚無邊，深不可測，也許這就是最後一面，也許還有機會，但可以肯定，那是很多很多年以後，漫長得不敢想象。
天馬王也是一片傷感，拍拍陳凡的肩膀，認真的說道：「天機不可泄露，但老哥哥臨走前有兩句話，老弟仔細琢磨，希望能有所幫助。」
陳凡使勁點頭：「老哥請講。」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天馬王消失不見，空中餘音杳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