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雲雀的選擇

祖星轟然顫動，荒蕪的大地一寸寸開裂，像是無法承受神明的憤怒，那尊懸浮在半空中的至尊憤怒咆孝，如此憤怒又那麼的悲傷！

「來了，終於來了，這就是麒麟的權柄，吞噬了燭龍和朱雀的力量以後所具現出的偉力，而她的系別也已經穩定下來，成為了燭照一屬。果然只有憤怒和絕望才能讓一個人真正的強大起來。」

姜厭離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笑容里透著一絲癲狂：「這就是第三之力的至尊，想來這個宇宙果然是有規律的，生命的奇迹真是不可思議。第三之力本該是作為原初的祭品而誕生的，但她們卻在進化的過程里具備了剋制原初乃至一切生命的能力……」

顧見臨已經失去了意識，像是墜入了黑暗的深淵，酷烈的黃金童里哪裡還有半點人性的情感，只有濃烈到極致的殺意！

砰的一聲，漆黑濃稠的暗物質炸裂開來，猝不及防的朱雀尊者被世界上最具破壞力的能量炸得灰飛煙滅，被迫涅槃重生！

那是麒麟氏族的終解，無妄世界的力量不需要任何準備就已經蔓延開來，這種技近乎道的運用已經冠絕古今，成為了世界第一人。

影子在他背後顫動著分裂，彷彿兩尊沉睡的魔鬼蘇醒。

象徵燭龍的影子抬起妖冶魅惑的眸子，血紅的古老面具在那張絕美的臉上凝聚出來，伴隨著無盡的曼陀羅盛開，龍吟聲貫穿天地。

而象徵著朱雀的影子是如此的尊貴冷漠，他抬手抵住自己的臉龐，硃紅色的古老面具第一次具現出來，背後生出遮天蔽日的羽翼。

斬鬼途徑七階，銜燭。

天師途徑七階，玄尊。

這一幕像極了神話傳說里的一氣化三清。

燭照一系三大至尊的力量，集一人之身！

對於唐綾而言，眼前這一幕已經超出了她的認知，當然也徹底改寫了古神族億萬年的傳承歷史，因為理論上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哪怕是曾經的麒麟尊者，都未曾創造過如此不可思議的奇迹。

不，或許並不是這樣。

曾經的那位麒麟尊者之所以未曾吞噬任何一位至尊的力量，可能是因為時機未到，但更多的是她也沒有這個機會。

顧見臨不同，燭龍跟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朱雀又是他真正的父親，如此得天獨厚的條件極有可能創造出最強的麒麟尊者。

只是她一點兒也不想恭喜他。

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當然，那個女孩或許也是這樣的想法吧。

唐綾用餘光瞥了一眼身邊的嬌小少女。

呼嘯的風撩起蘇有珠的額發，她攥緊的掌心裡滿是鮮血。

因為她分明感覺到，眼前這個少年的人性正在漸漸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神明般的憤怒和漠然。

經歷了那麼多的悲歡離合，在接連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以後，這個男孩的心終於死了，被那些壞人們親手殺死。

顧見臨站在她們的面前，抬手抹了一把臉，漆黑的墨玉面具凝聚出來，沉寂的麒麟之楔再次回到他的手中，被他插進荒蕪的大地。

無色之玉轟然震動，虛無的霧氣如妖魔般湧出來，咆孝著鑽進了枯萎乾涸的大地，這顆星球都在劇烈顫抖，像是在承受著某種酷刑。

這一幕何其熟悉。

對啊，曾經那些尚未孵化出至尊的星球就是這麼被毀掉的！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轟鳴聲里回蕩著朱雀尊者的聲音，這位至高的神明在自己的神座上涅槃重生，背後撐開遮天蔽日的羽翼，再次俯衝而下！

轉瞬之間，燭龍分身如同鬼魅般攔在她的面前，雙手的食指和拇指交錯併攏，伴隨著因和果的逆轉和顛倒，世界轟然碎裂！

哪怕是朱雀尊者都無法抵抗無相世界的偉力，尊貴的神袍被切割得千瘡百孔，縱橫交錯的血痕貫穿了她的軀體，甚至連那雙遮天蔽日的羽翼都被斬得七零八落，金黃的血液潑灑在天幕里！

朱雀分身也鼓盪著羽翼呼嘯而至，他的眼神里毫無憐憫，雙手在胸前捏出一個古怪的印式，宛若古佛拈花，法度森嚴！

這是朱雀氏族的終解，其名為無間世界！

其效果是作用於宇宙，從根本上修改世界的信息素，任何的生命體都會暫時失去對外界的感知，不僅僅是五感會被剝奪，甚至連思考的能力都會停滯，你對一切的認知都會錯亂，思想自然也會混亂。

並非是幻術，但效果卻要強上千百倍！

很難想象這是怎樣可怕的天賦。

燭龍的力量好歹能夠解釋，畢竟已經用過很久了。

但朱雀的力量才剛剛覺醒，卻在短短的一瞬間里融會貫通。

只可惜這次面對的人是朱雀尊者！

這個世界上跟至尊級交過手的人少之又少，很少有人知道她們究竟有著怎樣近乎無解的能力，也就形成了相當可怕的信息差。

涅槃的火焰再次燃起，朱雀尊者墜落到乾涸的大地上，千瘡百孔軀體再次治癒如初，空洞的眼童里再次浮現出冷漠的殺意。

那是她的古神語，無需本人親自吐出那個古老的音節。

而是在她受到威脅的時候自行觸發！

這種名為涅槃的力量並不只是重生那麼簡單而已。

而是一種生命的蛻變！

每當朱雀蛻變一次，她就會變得愈發的強大！

只是這一刻，顧見臨的兩尊影子竟然重疊在一起，燭龍和朱雀的古神面具分別佔據了左右兩邊的軀體，吐出了一個古老的音節！

這是顧見臨曾經在新宿一戰時施展過的能力，兩種古神語的終極融合，也是獨屬於他自己的殺招之一，而這次竟是通過涅槃來突破實力上的桎梏和極限，再以崩壞整個世界的因和果！

憤怒的龍吟聲和暴戾的雀鳴聲重疊在一起！

朱雀尊者清醒過來的一瞬間，那個風華絕代的影子就已經如一道閃電般繞到她的左側，貫穿時空的一刀驟然斬落！

轟隆一聲，時空都被斬得粉碎，刀鋒卻落在她身前半尺。

不得寸進。

因為燭龍分身握刀的手，已經被磅礴的精神意念所禁錮。

朱雀分身抬起手，用力一握。

震怒的精神意念炸裂開來，燭龍分身的雙手得到了解放。

朱雀尊者卻趁著這個機會掠過她們，突襲本體！

顧見臨卻已經鬆開了雙手，放任麒麟之楔沒入荒蕪的大地，一寸寸貫穿了乾涸的廢土，向著這顆星球的最深處墜落！

他的眼神無悲無喜，彷彿在深淵裡沉睡。

隱約的幻覺里，蓮和望分別握著他的左右手，一步步教會他究竟該如何施展第三之力，鑲嵌著第三至高的麒麟之楔最終會抵達祖星的軸心，釋放出終結一切的力量，從而毀掉燭照神樹！

這也是顧見臨所期望的事情。

既然你們那麼渴望燭照的力量，那我就偏要把她毀掉！

或許冥冥之中自有宿命。

顧見臨終究是踏上了這一條路。

他是第三之力的至尊，他生來要毀掉這一切的。

如今她具備了燭照一屬的三位至尊偉力，掌控著第三至高之力。

自然也就是燭照的宿敵。

只不過掌控至高是要有代價的。

顧見臨再如何強大，目前也只擁有七階層次的靈性，強行喚醒第三至高的代價就是他的七竅流出鮮血，神明的軀體幾乎崩壞。

但他不在乎。

無論是守護還是毀滅，他都必須要這麼做。

名為憤怒的火焰一旦燃起就永不熄滅，直到燒到地老天荒。

伴隨著顧見臨的咆孝，這顆荒蕪的祖星被虛無的霧氣徹底吞沒，引力場似乎已經被徹底逆轉，空中懸浮著不知多少碎石和泥屑，森然可怖的裂隙里冒出紅熱的岩漿，圍繞著他起起落落。

虛無的霧氣凝聚成一尊鋼鐵的王座，承載著那尊漆黑的麒麟。

那尊漆黑的麒麟竟然在自我瓦解！

伴隨著恐怖的轟鳴聲，麒麟偉岸的軀體一寸寸坍塌崩潰，黃金的血液流淌在這顆早已死去的星球上，鑽向行星的最深處。

億萬年前，窮奇尊者降臨到了地球，通過自我瓦解的方式以一己之力創造出了偉大的生物鏈，最終的目的是蠶食原初，取而代之。

億萬年後，顧見臨成為了麒麟尊者，通過自我瓦解的方式試圖以一己之力摧毀這顆古老的祖星，徹底毀滅燭照神樹！

虛無的霧氣如狂潮般席捲而來，朱雀尊者都不得不鼓盪著雙翼懸浮在半空中，她抬起自己的右手，晶瑩如玉的肌膚竟然衰老腐化！

她的掌心浮現出年輪般深刻的紋路，指甲也在微微泛黃。

這不是什麼好兆頭。

因為她竟然在退化！

不僅如此，那尊紮根於祖星的黃金神樹也在轟然震動，樹里似乎有一個古老的靈魂在憤怒咆孝，盤根交錯的樹根在枯萎，偉岸尊貴的樹榦也在腐化，繁茂神聖的樹冠竟然也在凋落金色的粉塵。

宛若紛紛揚揚的落葉被狂風吹散，逆卷著衝上天空。

卡察一聲。

朱雀尊者的黃金神座粉碎，遍地盛開的漆黑蓮花枯萎。

她漆黑的長發被風吹散，如瀑布般起落。

唇邊竟然滲出了一絲鮮血。

因為朱雀尊者是最早蠶食燭照神樹的，她把自己的精神融入了這顆通天徹地的神樹里，自然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如今燭照神樹遭到了重創，她也理所當然的受傷了。

「這就是你的憎恨么？」

朱雀尊者擦拭著唇邊的鮮血，遙遙望向虛無霧氣深處的少年，眼神里透著一絲感慨：「果然是個倔強的孩子啊。」

這個時候她竟然變得有點像是曾經的那個男人。

也就是顧辭安。

很多年前，父子二人蝸居在那個老舊的出租屋的時候，鄰居家的小姑娘收養了一隻貓，因為總是半夜叫春搞得周邊鄰居都很煩。

小姑娘家裡窮，性格膽怯內向，也沒什麼朋友。

那隻貓是她唯一夥伴。

直到有一天，顧見臨回家的時候發現小姑娘抱著小貓的屍體在樓梯口裡嚎啕大哭，旁邊有三個年紀大點的壞男孩在扯她的頭髮。

實際上顧見臨跟那個小姑娘根本就沒什麼關係，可是那一刻他就是衝上去揮舞著拳頭，把三個壞男孩給揍得哭爹喊娘。

那個時候顧見臨壓根就沒有什麼至尊之力。

純靠身強體壯。

自始至終顧見臨只說了兩個字。

不，是重複的兩個字。

道歉。

可是三個壞男孩就是不道歉，直到家裡大人來了還是不肯低頭。

顧見臨也不慣著他們，哪怕有家長的阻攔他也揮動拳頭繼續揍，誰都不知道一個小學生哪來的那麼大力氣，誰也拉不住他。

街坊鄰居實在解決不了就只好給家長打電話，當時在忙著處理桉子的顧辭安都被驚動了，急忙找同事幫忙頂崗，自己匆忙趕回來。

等到顧辭安趕回家的時候，三個壞男孩早已經被打服了，鼻青臉腫的給小姑娘道歉，家長們臉色鐵青在旁邊看著。

顧見臨什麼都沒說，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大人們，轉頭就回去寫作業了，澹定得很。

只留下手足無措的顧辭安愣了很久，最後只能苦笑著搖搖頭，給人家父母賠禮道歉。

那時顧辭安就知道這個孩子有多麼的倔強了。

他並不是有多麼喜歡那個小姑娘。

他真正不喜歡的，是這個世界。

小時候如此。

長大后依舊如此。

朱雀尊者並不在意這個小男孩，哪怕他是自己的孩子。

殺可以，不殺當然也可以。

只是她太了解他了。

當年顧見臨能夠揮動拳頭痛揍三個壞男孩。

如今他的憤怒就能夠指向自己。

一旦顧見臨知道真相，還是會握緊拳頭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無論是誰擋在他的面前都會被他一拳拳擊倒，就像是當年那樣。

無論是神還是人，都攔不住他。

·

·

世界在搖搖欲墜，偉大的燭照神樹竟然在崩塌。

古老荒蕪的城市裡，白澤尊者端坐在斷裂的青銅柱上，置身於狂潮般襲來的霧氣里，享受似的敞開了雙臂，微微一笑。

「這就是麒麟的憤怒啊，她如今要毀掉這個世界了。」

她輕聲說道：「這就是喚醒他的……最後一步。」

風裡隱約響起了微不可聞的呢喃聲。

雲雀輕聲說道：「用他的父親么？」

那雙妖異魅惑的眸子里倒映著霧氣里的偉岸黑影，那個少年的背影卻已經看不清了。

「沒想到那個人，竟然是朱雀的孩子，你們早就知道？」

狂風淹沒了她的聲音。

白澤尊者嗯了一聲：「我一直都知道，事實上這也是我的目的之一，一旦我無法完成第三法，我就要利用這個孩子毀掉原初。」

他頓了頓：「這就是我跟你的分歧所在，我可以跟你合作讓你搞清楚自己到底是誰，但在原初的立場上我跟他是一致的。我要用他的死，毀掉燭照神樹。當然，你也可以阻止我就是了。」

這位至尊露出一絲詭秘的笑容：「我是幽熒一屬，我沒有選擇。那個少年如今成為了燭照一屬，但她終究是第三之力的至尊。」

接下來就是雲雀的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