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賞你飯吃

我逃離了花姐的地下室，頭也不回的跑。

我知道她一定會追我，讓我幫她操盤的。

這就是人的特性。

股市是上帝創造的最後一個伊甸園，股票，就是那顆毒蘋果。

當，一個人嘗到那顆毒蘋果的滋味之後，他就會著魔，他會想盡一切辦法，吃第二口，第三口，第四口……

直到自己毒發身亡。

每一口，都是股民的血肉。

我不會做那個魔鬼。

我一口氣跑出了長長的巷道，一路狂奔，回到東一路，我靠在牆壁上，回頭看著沒有人追上來，我才閉上眼睛，緩緩地順著牆壁坐下來，大口的喘息。

看著天上的太陽，眼淚，順著臉頰不停的流淌。

「爸……媽，我又想你們了……」

觸景生情，今天的那個場景，讓我回想到十八歲的青春歲月，家庭的溫馨，生活的美好，未來的光明，都讓我神往。

但是我知道，我再也回不去了。

與其說，我不想做那個魔鬼，更不如說，我沒有信心能成功了。

我像是斗敗的公雞一樣，再也沒有勇氣去振作了。

因為我骨子裡深刻的知道，我們都是凡人，我們看似操盤，但是實則只是被股市玩弄的棋子罷了。

你永遠都沒辦法阻止該爆的雷。

所以，我選擇了低頭，默默無聞的做一條喪家之犬。

只要一日三餐能夠果腹。

能跟馮叔苟且偷生。

就足夠了。

我默默的爬起來，把之前的情緒都吞回肚子里，朝著路邊的河粉店走過去。

我已經兩三天沒吃過一頓飽飯了，現在終於有錢了，我要好好吃一頓。

我看著油膩黑漆漆地案台，上面擺放著很多澱粉腸，鮮紅的辣椒配上醬料，讓人覺得很有私慾。

我不由得咽了口口水，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那幾根澱粉腸，我很久沒吃肉了，我知道這些澱粉腸也沒有肉，連肉沫都沒有，但是，還是禁不住地饞嘴。

生理上的渴望，讓我不由得一口口的吞咽著。

也催促著我不停的往前擠，想要快一步買到吃的。

我的急切，讓身邊的人都很討厭，紛紛回頭注視我，又或許，因為我身上太臭了，所以他們都嫌棄的躲開了。

「要幾根？」

老闆拿著夾子，一手叼著煙，一手要準備給我夾。

但是我搖了搖頭，我說：「一碗河粉……」

我說完，就慚愧的低下頭。

不敢看老闆。

老闆罵罵咧咧的，將夾起來的澱粉腸丟在案台上。

「媽的，神經病啊，一根腸都吃不起啊，你還活著幹什麼呀？我家狗吃的都比你好啊……」

他說著就嫌棄，又厭惡地夾起來一根斷裂的澱粉腸丟在地上，他們家的狗聞了聞，似乎很嫌棄一樣，跑開了，沒有吃。

我看著這一幕，內心真的覺得很恥辱。

我現在，真的連一條狗都不如。

我渴望的一根澱粉腸，他拿來喂狗，但是，狗都嫌棄。

可是我又有什麼辦法呢？

就在我哀怨的時候，那隻狗朝著我狂吠起來了，看著不起眼的雜毛狗，對我凶起來，可真是一點都不含糊。

什麼虎落平陽被犬欺，我今天算是領教到了。

老闆粗暴的為我夾了一碗粉，嫌棄地將幾根斷裂不好賣的澱粉腸夾起來，不爽地跟我說：「5根5塊錢，便宜你了，要不要？」

澱粉腸這邊賣2塊錢一根，這5根至少十塊錢，溢價百分之50，非常划算。

「要，多抹辣椒！」

對於我的急切，老闆鄙夷的笑了笑，狠狠地將煙頭丟在地上，踩了兩腳，把澱粉腸丟盡河粉碗里，舀了一大勺辣椒醬給我。

「媽的，辣死你個後生仔，早死早投胎，下輩子別這麼苦，活的狗都不如……」

他的罵聲，我沒有理會，這個城市，就是這樣的，本地人就是比較兇惡，他們說的話，就是那麼難聽，我早就習慣了。

我慌張地將東西接過來，拿起來一次性筷子，趕緊蹲到牆邊上去吃，我是不敢進去坐的。

門口那條狗，就是防著我們這種人存在的。

我大口大口的吃著河粉，大口大口的將澱粉腸塞進嘴裡，飢不擇食，猶如惡鬼出獄一樣。

因為太久沒有吃東西，很容易就噎住了。

我噎的喘不上來氣，眼珠子瞪的滾圓滾圓的，我感覺，下一刻就要噎死了一樣。

「酒，來瓶酒……」

我慌張地喊著。

老闆鄙夷地說：「真他媽活該，吃飯都吃不起，還要喝酒，吶，一瓶長樂燒，一起103塊，喝死你算了……」

我緊張地將100塊錢拿出來，眼巴巴地看著老闆，他嫌棄地將錢奪過去，將酒丟給我，嘴裡罵罵咧咧的。

我沒有理會他，趕緊將這瓶包裝簡陋但是很划算的白酒打開，仰著脖子就往嘴裡灌。

這四年來，我也時常借酒澆愁，這次剛好有錢了，順道要給馮叔買，我也過一把癮。

老闆嫌棄地，罵罵咧咧的將一把椅子踢過來。

我趕緊把食物放在凳子上，感激地笑了笑。

老闆雖然嘴很毒，但是其實，人還是不錯的。

這邊的人就是這樣，因為這邊是移民城市，各種三教九流都有，這些小攤小販就把自己偽裝的很兇悍，但是其實，都是為了自保而已，本質上，他們都是心地善良的人。

喝一口酒，順暢了不少，我剛想繼續吃東西。

突然，我看到那個油頭粉面的肥狗帶著十幾個人過來了，我心裡很清楚，我要遭殃了。

我趕緊地丟掉筷子，用手抓著飯盒裡的河粉往嘴裡塞。

我大口大口的嚼著，吃著，吞咽著，一邊吃，一邊喝酒。

他們看到我慌亂吃東西的樣子，就加快了腳步，朝著我跑過來。

我狠狠地將澱粉腸塞進嘴裡，胡亂的嚼幾下，趕緊吞下去。

突然，一隻腳踢過來，將我手裡的食物踢的到處飛，我趕緊站起來，看著那些食物，我心裡很心疼。

這些，花了我十塊錢，我只吃了幾口，就這樣被他們糟蹋了，真的很可惜。

我緊緊地抱著酒瓶，這裡面的酒，是我的命根子，絕對不能丟掉，馮叔就全靠著他能睡個安穩覺呢。

肥狗走到我面前，不爽地說：「他媽的，看到我們來了，還敢吃？你他媽找死啊？」

我趕緊把嘴裡的食物都咽下去，他們可以打我，但是，絕對不能讓我餓肚子。

就算打死我，我也要做一個飽死鬼。

肥狗的一個手下抓著我的頭髮，不爽地說：「我們狗哥問你話呢？啞巴了？」

我看著那個肥狗，他眼睛死死的凝視著我，十分的兇悍，比河粉店老闆門口的狗都要可怕。

我戰戰兢兢地說：「花姐賞我一口飯吃，我不敢浪費的……」

聽到我的話，肥狗的表情更加惡毒，他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著，嘴裡的尖牙讓人覺得不寒而慄。

「媽的，拿那個老寡婦來嚇唬我是嗎？」

我不知道那個花姐什麼來頭，但是，我確實是想拿花姐來嚇唬他。

但是，效果，可能適得其反。

突然，那個肥狗走到老闆的泔水桶邊上，將泔水桶拎過來，狠狠地朝著泔水桶里吐了口唾沫。

我看著泔水桶，那油污漆黑的桶子就讓我噁心的要吐了，加上上面漂浮的雜物，煙頭，以及讓人作嘔的餿味，我不由自主地看著肥狗，突然，他狠狠地掐著我的脖子，在我耳邊惡毒的說了一句話。

「我也賞你口飯吃，把這桶泔水，給我吃乾淨，一滴，都不準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