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節千里一別難再會
王韶臉色也是一變,他也想過青蓮教或許不會讓自己輕易離開,若是如此的話,只能偷偷溜走,想到這裡,王韶心中重新平靜下來,正要說話,突然看到陳爾坤眼中似乎帶著一絲笑意,心中一動,道:「如果真是如此的話,恐怕陳長老也不會獨自一人過來了。」
陳爾坤臉上的冰層頓時消解,恢復了平常一慣的笑容:「果然騙不過王長老,確實有人向教主這麼提議,不過,卻不是老夫,而是李世英。」又向李七、黃四木兩人瞪了一眼:「你們兩個蠢才還不起來,真是丟盡了臉。」
李七和黃四木兩人臉色稍松,只是面對陳爾坤,依然不免緊張,站到一旁不敢言語。
王韶不由苦笑,自己也不知如何得罪了這對父子,好象老的小的都對自己看不上眼。
「那陳長老又怎麼認為?」
「老實說,老夫也不想讓你走,有你在青蓮教,可當一萬大軍,只是你去意已決,卻是不便強留,你為青蓮教立下若大功鄖,若反而限制你的去留,我青蓮教豈不是忘恩負義,我青蓮教是反賊卻不是山賊,如果行事無所顧忌,又如何號召教眾一起反抗滿人的統治,老夫狠狠責備了李長老一通,教主也未改變主意。」
「多謝陳長老代為美言。」王韶真心實意的向陳爾坤鞠了一躬,雖然青蓮教無論同不同意,自己都走定了,只是眼下已經1848年,再有二年太平軍就會起義,在這之前,王韶必須在上海打下一定基礎,再也不願意在青蓮教耽擱時間。
「不必言謝,這是老夫該做之事。」說完,陳爾坤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道:「王韶,王韶,難道青蓮教這池水真是太小,就容不下你嗎,你如果願意,我可以向教主提議,推你做副教主,從此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顯然,陳爾坤並不認同王韶離開只是為了祭拜祖先,他還想作最後的挽留。
王韶聽得差點心動起來,現在青蓮教要人有人,要財有財,又有承天塘作基業,比自己遠赴上海白手起家容易多了,只是想了想還是拒絕了這個誘惑,搖了搖頭道:「陳長老,這並非是副教主不副教主的問題,離開家鄉十餘載,王某歸心似箭,只能辜負陳長老美意。」
王韶只能裝傻,一口咬定自己離去只是為了孝道,陳爾坤聽得不住搖頭:「王長老,你小小年紀,不如為何城府卻如此深,這樣,你是不是喜歡清揚這個女娃,我也可以做主,讓她嫁給你,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以你的年齡早該成家。」
王韶聽得啼笑皆非,這個陳長老,為了留住自己可以說是煞費苦心,連美人計都使出來了,正色的道:「陳長老,清揚身世可憐,只是在我眼中,更多是一個小妹妹,我去意已決,還望長老不要再勸。」
「小妹妹,只是小妹妹嗎?」門口一名女子正要邁步進來,突然聽到王韶這番言語,頓時收回了自己的腳步,彷彿全身一下子沒有力氣,倚靠在門牆上,嘴裡喃喃自語。
陳爾坤臉色黯然:「也罷,我如果再勸,就要李世英一樣不通情理了,你這裡有酒有菜,不介意我一起坐下來喝一懷。」
「當然,請。」
兩人在院中坐下,李七和黃四木兩個也戰戰兢兢的坐下來相陪,四人開始在院中吃喝起來。
陳爾坤為青教長老,平時並不喝酒,今天卻是破例,連著與王韶乾杯,酒過數巡之後,王韶忍不住提醒道:「陳長老,眼下青蓮教一天一天壯大,只是滿人力量尚強,不宜硬碰,如果教主能夠忍耐兩年,或許機會更大。」
「兩年?」陳爾坤疑惑的抬頭看著王韶,王韶臉上一片誠懇之色,陳爾坤點了點頭:「好,我會盡量勸說教主。」
王韶大為www.hetiqi.com,若太平軍和青蓮教能在廣西和湖廣兩省同時起事,清廷必定會應對失措,到時自己在江南一動,或許只需要數年,清廷就會土崩瓦解,至於清廷土崩瓦解之後如何,當然是各憑本事再爭奪天下。
或許是因為陳爾坤這個笑面虎在,自他來之後,再也沒有人登門,自到晚間才有教徒過來請王韶參加為他餞行的宴會。
這天晚上,簡直比李沅發繼任教主之位時還熱鬧,不管是青教還是紅教教徒,幾乎全部輪流給王韶敬酒,饒是王韶酒量甚豪,最終還是被灌得抬了出去。
第二天王韶醒來,只覺得頭痛欲裂,伸了伸腿,才發現腳下還躺著兩人,定眼一看,正是李七和黃四木,王韶踢了兩人一下,兩人卻如同死豬一樣,呼呼大睡。
王韶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依稀記得昨晚喝酒時,自己向李沅發提出帶他們兩人作為護衛一起前去上海,李沅發點頭答應,隨即李七和黃四木兩人也遭到眾人灌酒,難怪也醉在一起。
門外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王韶心中大為驚訝,誰一大早就來到自己的院子,沒等王韶猜測,一個面目秀麗,只有十四五歲左右的小姑娘端著一個大碗邁了進來,用脆生生的聲音道:「王大哥,這是醒酒湯,小姐叫我拿過來的。」
這個小姑娘卻是雷清揚的侍女楊宣嬌,王韶隱約感覺到昨天好象還有什麼事沒做一樣,看到這個小姑娘,王韶馬上意識到昨天自己一直沒有見到過大小姐雷清揚,即使是晚上餞行時雷清揚也是離他遠遠的,根本沒有說話,按說以兩人的交情,知道自己要離開,雷清揚怎麼也會來和自己道個別。
不過,楊宣嬌既然來了,雷大小姐恐怕也不會遠,從楊宣嬌手上接過醒酒湯,王韶咕嚕,咕嚕的一口氣喝完,將空碗放回小姑娘手上,才問道:「宣嬌,清揚呢?」
楊宣嬌道:「王大哥,大小姐說她最見不得分別,就不過來相送了,祝王大哥一路順風,從此青雲直上。」
「是嗎。」王韶嘴裡淡淡的回應,只是心中還是免不了升起一絲悵然:「你回去告訴大小姐,如果在青蓮教過得不開心,也可以到上海來找我。」
這幾句話只是王韶下意識所說,從新寧到上海數千里水路,雷清揚一個小女孩又如何能去。
「好的,王大哥,這裡有一包銀子,是大小姐的私房錢,大小姐囑咐我交給你作為盤纏。」
楊宣嬌象變戲法一樣從背後拿出一個包裹交到王韶手上,王韶拈了拈,只覺得沉甸甸的,打開一看,裡面除了有一百多兩的銀子外,還有十餘件金銀所做的著飾,從包裹中的首飾來看,雷大小姐恐怕是拿出來自己壓箱底的東西。
王韶手裡有上次建造高爐時扣下的五百兩銀子,加上昨晚李沅發贈送了二百兩,此時手**有七百兩銀子,這麼多銀子,路費無論如何也夠了,只是和王韶即將要走上的道路,這點銀子又是杯水車薪,哪怕拿了雷大小姐送的這些銀子也是如此。
王韶正要重新交還,只是心中一動,從中拿出了二錠二十五兩重的官銀,道:「路費我不缺,大小姐的好意我無論如何也不能推辭,這樣,我拿五十兩,這些首飾我無論如何也不能拿,剩下的一些銀子大小姐還是自己留著,萬一有需要時也可以拿來應急。」
楊宣嬌年齡尚幼,一直跟在大小姐身邊,幾乎沒有什麼自己的主見,感到王韶所說有理,依言將包裹收起。
李七和黃四木兩人睡的死沉,王韶只得推遲出發的時間,等到中午,兩人才醒來,用過乾糧后,開始收拾東西。
王韶只有一個大背包,李七和黃四木兩人都是一個人,乾脆連家了不回,只帶了一些乾糧,王韶將七百多兩銀子分成兩包,讓兩人一人一包帶上,稍收拾了一下,三人就準備出發。
推開小院的大門時,外面全是黑壓壓的人頭,道路兩邊站滿了人,粗看一下,足有數里長的隊伍。
最前面是那些工匠,一名頭上發白的老工匠舉起一個大包裹,見到王韶連忙大聲道:「王長老,你今天要走了,我們無以為報,這是王長老上次發給大家的銀子,大夥全湊了出來,一共五百兩,給長老路上作盤纏使用。」
「楊老哥,這使不得,大家都拿回去。」王韶連忙推辭,心中忍不住忍湧起一陣羞愧之意,相比於眼前這些撲實的工匠,自己的道德遠遠不如。
老工匠卻是不肯,直接塞到王韶懷中,數十斤重的包裹壓得王韶手臂一沉。
「長老,這是大伙兒的心意,你教會了我們那麼多東西,我們沒有送拜師禮已經很過意不去,若長老不肯收下,那就是怪罪我們了,我們哪怕傾家蕩產也要再湊足一份師禮。」
「對,王長老不肯收,那我們還要再湊師禮了。」
工匠們都嚷了起來,王韶連忙道:「別,千萬別,我收下就是。」
看到王韶收下銀子,各個工匠都喜笑顏開,將道路讓了出來,王韶只得向眾人拱了拱手,開始出發,三人每走幾步,都有人問好,祝福。
花了小半個時辰,三人才走完送別的隊伍,王韶返身抱拳,大聲喊了起來:「諸位,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告辭了。」
說到後面,王韶的聲音突然感覺有點哽咽,這一別,恐怕與大部分人都不會有再見面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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