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 73 章
街上確實諸多熱鬧。
百戲之人不少,雖有些表演不適合在晚上演出,但卻也同時不少專門的把戲,能叫人在夜裡也看得個清楚。
更何況,今日是元宵燈會。
一路明燈如火,敞亮如晝。
街上人聲鼎沸,喧騰熱鬧。
紀芙薇被蕭晟煜護在身側,兩個人一邊吃一邊逛。
中途,她還給他買了個面具,是猴兒面具,最受小朋友歡迎不過了。
「您太惹眼了,」她貼著他耳朵,小聲地嘀咕,「一路上大家都瞧著您呢。」
便是做了尋常打扮,紀芙薇和蕭晟煜自也儀錶不凡、氣宇軒昂。
莫說是可能知道他們身份的人,就是不知道的,只遠遠瞧見,就能隱約察覺他一身氣質,當真是難以泯然於眾人。
紀芙薇戴著面紗,旁人即使是看著她衣裝曉得她身價不菲、貴氣逼人,但多少因為見不到她面容,只瞧過她衣衫並一身氣度,就收回了視線。
但蕭晟煜不同。
他可招人眼得很。
正巧經過了那面具攤,紀芙薇便乾脆買了個猴兒面具遞給他。
所幸,今兒燈會賣面具的也多,大人小孩都有佩戴的,左不過是節日意趣,誰在今兒都寬容了幾分,不至於多麼計較。
「我知道了。」蕭晟煜看她一眼,只叫她親自為他佩戴,也不說別的什麼,更沒有半分的拒絕。
「我們最後去放花燈。」
「可有看重的燈籠?」
聞言,紀芙薇腦內一過,卻沒有格外的惦念。
他們帶著的人手雖順著蕭晟煜的意思做了打點,但前後並沒有做格外的準備。
比如,大家若都是放的花燈,而他們放明顯不是外頭能有的甚至是宮裡規制的宮燈,那豈不是叫懂一點的人一下看出問題來了。
「就在店裡買吧,」她小聲地回道,「我瞧著這一路,除了小攤販有賣自家做的河燈、花燈、提燈等燈籠,也有那些酒樓里另外賣的。」
這一路朱雀街除了小攤販,還有許多一直營業到次日的店鋪,酒肆、茶樓、飯館甚至是雜貨鋪……各種店面都開著,賣些應了新年時節的東西。
「那便尋個好些的。」蕭晟煜點點頭,倒也沒有意見,實際上他對此並未特別的惦念,畢竟是已經這個年紀,此類的燈會他參加過一兩次便已經沒有那麼大的興趣了,宮裡宮外的皆是如此。
要他說,白天宮裡吃了宴席,晚上和紀芙薇出來,反倒是晚上的更有意趣一些。
平常大概也難以對這些燈會節日升起強烈的興趣,不如說從入了佛門修行開始,在他眼中這俗世的節日不過是為了應景,是他身為皇帝要參與的,但作為佛門修士卻並沒有那麼強的惦念。
只是今年卻不同了。
有了紀芙薇在他身邊,蕭晟煜便是不認為元宵燈會有什麼特別之處,也忍不住覺得入目太平頗有可取之處,至少能叫百姓與她都露出歡顏來。
凡人之所求,不外乎於此。
到底是盛世太平來得更好。
「不過現在人多,河邊肯定人也多。」紀芙薇拉著他的手,進了旁邊的明月樓,「咱么先到店裡休息休息。」
聽太監說他們在明月樓早準備了包廂,果然進門便被領了去。
明月樓是個酒樓,但也有茶點,勛貴人家在樓上包間都有各自的長期包房,今兒店裡也熱鬧著。
「是有什麼表演?」紀芙薇問。
「請了說書的,是新段。」
樓下是說書先生在打著扇子講故事,樓上是臨水河邊包間人在賞景。
紀芙薇和蕭晟煜落座之後,才覺得之前那種擁擠的熱鬧散了幾分。
不過還是燈火通明,人聲喧沸,只是比起街上的摩肩接踵,酒樓里的熱鬧相對「清凈」些,多了幾分雅意。
今天樓下講的似乎是神話故事,說的是二郎神劈山救母。
紀芙薇聽了一會,旁邊蕭晟煜正慢慢地品著茶,兩個人安逸得很。
「有賞。」紀芙薇笑著吩咐辛夷,「你去安排著吧,叫那先生再講一段。」
倒不是因為別的,而是這說書先生投了她的胃口,湊了個巧。
酒樓里小孩子多,不少是玩累了便被家長帶著來的,自然說書先生也不會說些朝廷政事或是鬼怪艷文,挑著無錯的來,聽書的人也是吃著瓜果,並不似往常那般專心,來來往往頗多,但也算湊個節日氛圍。
劈山救母又叫桃山救母,這故事是二郎神兩個孝道故事裡頭最有名的一個之一,流傳版本也很多,當然幾乎是黃髮小兒都知道的。
本來並不出奇,但說書先生人也機靈,故事尾聲落在了孝道之上,忠孝忠孝,他以二郎神之孝母,轉到人臣之孝君,話里話外又將當今陛下蕭晟煜誇了一通。
雖然他本人不知道皇帝也在,但紀芙薇聽著確實格外高興。
在她眼裡,陛下自然是哪樣都好。
蕭晟煜是聽慣了各種奉承,對說書先生的把戲也並不覺得新奇,所謂忠孝的討論也是文人墨客慣常的,他登基以來主持的科舉里也沒有少考過這個,殿試有關的策論收上來一大堆,多少好聽的話都聽過了。
他倒是反應淡淡,甚至瞧不出來是聽完了的,紀芙薇反而高興得很。
她撐著下巴,津津有味地聽完不說,盤子里的瓜果竟然也順著吃完了。
「喝口水。」
蕭晟煜不給她喝茶,一怕晚上喝茶她睡不好覺,二怕這茶水多少沖了她最近調養身體的藥性。
「不至於呢。」紀芙薇雖然這麼說著,卻還是領受了他的好意,只飲著那蜜水。
「好聽不?」
「還行。」蕭晟煜看向她,「若是我的薇薇來說,大概更好聽。」
「哎,那我可沒那個口才呢。」紀芙薇坦言,貌似有些為難,實際一雙明媚的黑眼睛里滿是狡黠的笑意,燈火映襯在她的眼底,卻只能襯得落入她眼中的他更為分明。
「是嗎?」蕭晟煜眉頭一挑,「我倒是覺得薇薇口才甚好。」
「嗯?」紀芙薇驚訝,沒料到自己竟然有一天能得到這樣的評價。
蕭晟煜狡猾一笑,貼近而耳畔,溫柔的呼吸打在她耳朵,敏感地瞧見了她微微往後縮了縮,紀芙薇只覺得自己好似被他籠住,周身只有他的氣息,細聞去正是那熟悉的檀香。
「……這才叫我這般招架不住。」紀芙薇的臉一下紅了,一雙眼睛里當下盛滿了瑩瑩水色,柔軟地沒有什麼力度地看了他一眼。
好在蕭晟煜雖有意動,但卻沒有半點打算在外頭做什麼的意思。
話語間,樓下那說書先生又已經謝過了賞,順勢講起了二郎神有關另一個傳說故事,正是「二郎神助席方平救父」。
偶爾,還有小朋友拍手鼓掌的聲響,比起老客人們的熟練,小朋友的稚嫩鼓勵格外有趣。
差不多時候,河畔的人都散了些。
紀芙薇和蕭晟煜這才起身。
李順領著好幾個小太監進來,開口就喚:
「老爺,夫人。」
紀芙薇還沒反應,蕭晟煜先應下了。
「嗯。」
「這是那提燈?還是一會放的河燈?」
顧不上稱呼,紀芙薇一下就叫擺了半個屋子的各種燈給吸引了注意力。
「不及宮裡的精緻,叫夫人玩個高興便是。」李順笑呵呵地奉承。
蕭晟煜眉間微動,先看的就是那花神提燈。
果然,旁的不論,他只點了那山茶花燈。
「這個留下吧,」他再看向紀芙薇,「可有旁的喜歡的?」
想起什麼,他又補充道:「牡丹花的也留下。」
「已經兩盞提燈了,」紀芙薇搖搖頭,知道這是外頭買的,既不如宮裡的精緻,只是玩個樂子,那也就沒有必要全收了,「眼下是冬天,便再留個梅花圖案的吧。」
河燈的挑選就容易多了。
紀芙薇和蕭晟煜都不欲選那些分外花哨的,不少富庶人家或是有地位的人家為了爭個面子,連放的河燈都要做得格外精緻。
不僅要雕刻好看,點燈之後層次分明、紋理精細,還要又大又好,放在河面上短時間不能下沉,同時要做到格外顯眼,能夠在各種燈籠裡頭脫穎而出。
但兩個人都不想要去爭奪這個面子,再說是放在河裡,許下新一年的願望又散去過去的晦氣,沒有必要給自己做這份浪費。
「就這個蓮花樣式的吧,做得也精緻。」
「聽說是觀音娘娘座下的蓮花呢。」旁邊小太監接了一句,李順卻立馬沉了臉色。
紀芙薇也下意識地看了蕭晟煜一眼,卻見他反應淡淡。
「怎麼?」
「佛門也會做河燈嗎?」
紀芙薇淡笑著,似是好奇地問了一句,揮揮手,一群人便退了下去,那自知失言的小太監躲過一劫,忙順著人群一道離開,心裡頭感謝娘娘的仁慈相救。
「有些會。」蕭晟煜卻是沒有那麼大的反應。
不同寺廟的規矩不同,不同主持的理念也不同。
實際上大家雖然同是一根生的,但長出來的都不太一樣,再說有的甚至不是同宗的,雖都是西方傳來的佛,但在教派理念上著實差距不小。
有些可能會給出類似的「噱頭」向信眾贈與甚至是「販賣」,但有些也對這些外物不假辭色。
「不必緊張。」他道,「我還沒有這般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