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 74 章
這下,紀芙薇倒是對蕭晟煜修行的佛生了幾分好奇。
但也僅此而已。
她不是門道內的人,也不想在此時多問這個生了事端,更無心比較哪種更好。
紀芙薇知道的是蕭晟煜雖然信佛,卻並不是盲目信賴,也並沒有給佛門弟子更多的特權和優待,反而因為他這個當皇帝的「待遇」在這裡,其他人也略不過他去。
再加上蕭晟煜又是隨著最有威望的佛門大師慧智大師學習,繼承的是玄奘一脈的唯識宗,其中經過了幾百年的傳承又各自有弟子傳承不同的派系,他所修之佛並不是那等荒誕不經的。
他扶持了慧智大師的一派,也就將其他那些亂七八糟的佛門寺院順勢打壓了不少。
佛門和道門一樣,弟子都是不事生產的,依靠屬於道觀或是佛寺的田地由信眾耕種捐糧。
數目多了,自然是不穩定的,是一個很大的「避禍」的危險因素。
蕭晟煜也不是不知道,所以他從一開始就有所限制,而慧智大師也不是愚蠢之人,更不是物慾強烈的人,他們這一脈雖不是苦修,但也偏清修,不好享樂。
他扶持了這一脈,打壓了其他那些,連許多道觀都被壓制到了不敢在外活動不然就是招搖撞騙的程度。
另外,他捐給佛堂的土地或是說貢品也有限,其他不管是富商也好其他也罷,都不能超了他的數額去。
蕭晟煜畢竟還是俗世的皇帝,而世人求神拜佛,也大都不是為了自身修行,只是想要神仙幫他們實現自己滿是物質的慾望罷了。
無所謂是哪個神,無所謂根本是西方的還是東方的、本地的還是外來的,實際上大部分人都是跟著上頭的人來活動。
皇帝信什麼他們信什麼,以前厲宗迷通道士,民間便也跟著道觀興起,各種大師層出不窮,如今皇帝克制地信佛,大家便也跟著一起信佛。
只不過是大家心裡一個寄託。
普通百姓文化不懂文化,不通教化,能跟風而動,學來合掌念佛的樣子,便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了。
這方面,一味打壓是沒有用的,更是不可能禁止的。
都傳承了幾千年了,蕭晟煜就算是想滅了佛寺道觀,那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更不用說他自己本身還修行多年。
「走吧,去放花燈。」
「嗯。」
紀芙薇跟在蕭晟煜後頭走出房間,一路上再沒有看見之前那個說錯了話的小太監跟隨,不過想來罰就罰了,倒不至於害了性命。
外頭的燈籠湊了噱頭,說是什麼觀音娘娘的蓮花燈,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最重要的是他嘴巴沒把門,完全忘了蕭晟煜是佛門信眾,保不齊就很忌諱或是厭惡此類事情。
若是捧著也就算了,但這小太監說話不經腦子。
紀芙薇順勢轉了話題,蕭晟煜也沒有太大反應。
倒不至於真的和人計較……剩下的有那些太監們管教呢。
因時間有些晚了,河畔的人也不及開始時候的多。
在護衛等的看護在,蕭晟煜很快便帶著紀芙薇到了河邊。
有些人會在河燈上寫些願望,將那紙條留在燈籠中放了,紀芙薇卻沒有這樣想法,蕭晟煜也不會在外頭輕易留下筆墨。
「我先放?」蕭晟煜問她。
「嗯。」紀芙薇點點頭。
遙看河面,兩盞蓮花樣子的河燈緩緩地自河上游往下游處去,水流緩而穩,夜風微微有些寒涼,但並不疾,夜色之中水波微微蕩漾。
紀芙薇攏了攏披風,真誠地在心裡許願「陛下的燕國能盛世昌隆、陛下能長命百歲安康無憂」,直到給蕭晟煜許了足夠多的願望,她最後才留了一個小小的機會給自己。
「願老天爺能叫我多陪陪陛下,想和他走到最後。」
紀芙薇已經沒有過去那麼畏懼死亡和黑暗,但她想起這件事情依然會覺得心頭顫顫。
她本事「朝不保夕」的人,自出生後有記憶以來,總有種自己命不久矣的感覺,實際上她的身體也確實算不上好。
比不得楊家孫子那種天生病弱,但她也能感覺到自己的虛弱。
若是沒有遇到陛下,紀芙薇覺得自己大概是活不了多久的,並且雖然怕死,但對這個世間也沒有多少留戀。
但現在,她希望自己能夠稍微活久一點,至少讓她能多在陛下身邊呆上幾年。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蕭晟煜也許下了類似的願望。
他們之間差了十多歲的年紀,他時常也會惶恐,或許自己某天會走在她的前頭,就像是宮裡那些太后太妃娘娘們一般,將她們留在了冰冷的後宮里。
但說真心話,他對那些娘娘們的在意遠不及對紀芙薇的上心,更何況他很清楚娘娘們對自己侍奉的皇帝也沒有多少感情。
說難聽些,蕭晟煜自己都知道她母后對父皇肅宗皇帝是沒有多少夫妻感情的。
兩個人就是尋常夫妻,被長輩安排賜婚在一起,婚後相敬如賓,做得伉儷情深,其中少不得譚太后委曲求全,肅宗若說有真心,也不知道分出了多少出去給各種人,這種情況下譚太后當然也不可能傻到一顆真心全然交付。
這些,與他和他的薇薇自是完全不同的情況。
「您在想什麼?」紀芙薇見他盯著飄遠的河燈,神色似乎有幾分恍惚,難得外露了些類似於憂愁的情緒。
「想我們。」蕭晟煜坦言。
不等紀芙薇發問,他便自如地轉了話題。
「差不多時候了。」
紀芙薇心領神會。
「那咱們便回去吧,我都有些困了。」
蕭晟煜看她雖有疲色,但今兒確實玩得高興,精神仍興奮著,便笑著拉著她的手,紀芙薇逛了一段。
這一小段已經沒有那麼多人了,在出街道之前,他還給她買了根匠人自己雕刻的山茶花的木簪。
其實也沒有特別的技巧,木頭也不過是普通的香樟。
只是兩個人同時看到了那個攤子,又同時看到了這根木簪。
「要簪上嗎?」紀芙薇問他。
「這怎麼是問我呢?」蕭晟煜笑了,「是買個你的啊。」
蕭晟煜臉上有幾分愛憐,不過卻不想用這並不怎麼貴重的簪子插在她的鬢髮之間。
他只想要給她世間最好的,這簪子是投了個巧,同時得了他們的眼緣,但卻還是不夠貴重,蕭晟煜私心裡不願她戴著這個。「收著吧。」他道。
紀芙薇眨眨眼睛,她倒是不介意這簪子的「平凡」,實際上以她的眼光看來,和二兩的簪子已經稱得上特別貴了。
只是兩個人都不介意為了這同時瞧上眼的「眼緣」給這普通百姓一個方便,哪怕明知道他要價高了,他們也沒有砍價之類的想法。
「好。」紀芙薇應下了,只讓身側婢女天冬將簪子收在盒子里。
那木簪還不及盒子價格的一個零頭,但因為是他送給她的,又有兩個人系在一起的緣分,紀芙薇珍視還來不及。
過了元宵,新年便徹底結束了。
還沒進二月,朝廷就又忙碌了起來。
後面各種重要的日子還多,夾雜著各種祭祀,尤其是重要的春耕。
再加上聽聞今年冬天草原尤其寒冷,過冬的日子尤其難熬,加上本身收成就很一般,還沒有等出冬天雪化,邊境就發現了一些牧民活動的痕迹。
那當然不會是大燕的國人了,只有一直狼子野心不通教化的狄人,對大燕一直抱有著覬覦之心。
雖然不確定是否一定會挑起戰事,但為了那某種可能,邊防等各路都已經調動起來,尤其是戍邊的將領,打從發了摺子回來稟報這個可能,就已經磨刀備戰了。
在這種大概與她無關的忙碌之中,紀芙薇開始為蕭晟煜做第一件衣裳。
「用這天縹色好嗎?」她猶豫,「還是說那竊藍色更合適些?」
「要奴婢說,都可以。您做的重點便是那個心意,若是真難以抉擇,何必拘泥於一樣,兩個一起做也行的。」連翹笑眯眯地接話。
紀芙薇想了想,確實是這個道理。
論布料好歸好,但也不是獨一無二,論手藝,她也不好意思和宮廷御用的綉娘們比。
她唯一想要的,便是蕭晟煜得了她做的東西臉上能露出一個高興的笑容來,旁的真的別無所求。
這樣一來,她畢竟也是能力有限,紀芙薇自覺她盡了她的努力和心意就是了。
就在這期間,宣平侯府紀家被御史台的各位御史們搞得好不狼狽。
因為之前「投資」的姻親陳家基本倒台,導致他在朝中所擁有的援助並不多,很快便相形見絀,左右為難之下,竟然沒能夠將本來幾天就能壓下來解決的事情處理好,一拖再拖讓事情變得愈發艱難。
就在此時,燕京城裡又出了個大新聞——
武國公府向家的老爺回來了。
「你說真的嗎?!」紀芙薇瞪大了眼睛。
別說她納悶,京城裡其他的人家也納悶。
這位武國公府向家的老爺,指的當然不是如今的武國公向晉流,這位如今不到五十,但他爹其實還好好地活著。
只是很多年前這位老武國公向峰便已經掛單到了道觀,不問世事,潛心修道,據說是為了修功德,私下裡大家都說是因為殺人太多不利於死後和子嗣福分,於是他到道觀里修行。
「我記得,是有十多年沒出來過了吧?」
「不止呢,」過來傳消息的辛夷回答,「這位老武國公是肅宗時候的人,陛下父親那時候的官員,算起來都快二十年了。」
「都卸任這麼久了,怎麼這時候回來呢?」紀芙薇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