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蒙真怎麼也想不到,鄧愚明就這麼死了。明明昨日下午人還坐他屋裡閑話家常:
「老懞,我又要當爹了,你怎麼不為我高興,看著比哭還難看。」
「老懞,我來蹭蹭你的喜運,這樣我得兒子的可能性才越大。」
「老懞,你說你,怎麼每次我來你家,你都沒個好臉色,活像我欠了你幾百萬……」
「老懞……」
蒙真隨著官差去往縣衙的路上,鄧愚明昨日說的話一聲聲直往他耳朵里鑽,彷彿人還在他跟前。
昨日下的雪今早就停了,放眼望去,天地齊色,白蒙蒙一片。
縣城的街道主要由青石板鋪就,街上被清掃的很乾凈,厚重的積雪堆積在街道兩旁的楊槐樹下,蒙真從一棵槐樹下經過,想著鄧愚明的死,還是覺得太突然。
兩刻鐘后,縣衙公堂。
蒙真被差役帶進來時,公堂下面已經跪了好些人,濛鴻,阿青,他們家的門子,以及鄧家人,就連昨日給鄧愚明看病的那個老大夫也在。
蒙真有秀才功名,見官不跪。他對堂上坐著的縣官作了一禮,縣官要他將昨日鄧愚明摔倒前後如實說來。
蒙真無一字隱瞞,一五一十將昨日下午鄧愚明來他家之後發生的所有事細說了一遍。縣官聽后目光又轉向堂下跪著的那名老大夫,「他說的可為真?鄧愚明是因為摔倒致死,並非其他。」
老大夫叩首道:「稟縣官大人,這位老爺所說不假,鄧老爺確實因摔著了腦袋,瘀血不過,自然死亡。」
這話縣太爺已經問過老大夫一次了,之所以再問一遍,也是為了核實蒙真所說並非虛假。隨即縣太爺板子一敲:「既如此,你們鄧家人還有什麼可控訴的。」
鄧家人來的是鄧愚明的大老婆,以及他們的女兒女婿。昨晚大夫和蒙家人相繼去后,鄧家大太太命下人煎了葯,自己親手餵給她家老爺吃下,之後守在床邊哭了一會兒,便也回房休息去了。
到後半夜時,給鄧愚明守夜的丫鬟忽然來報,老爺突然醒過來胡言亂語一通,然後兩腿一蹬,沒氣了。
鄧大太太哭著來到他家老爺房裡,家裡儘是女眷,老爺突然斃了命,她一時慌亂了神,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還是身邊的婆子提醒她,讓她趕緊叫同在縣城的女兒和姑爺回來,人死不能復生,想想這麼多家財怎麼分。
鄧大太太是個沒主見的,聽了婆子的話,趕緊把女兒和姑爺叫了來。女兒守在他爹遺身前哭個不住,姑爺卻問:「岳母,前幾日岳父還提著魚來我們家,那時候人生龍活虎的,怎麼這說沒就沒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鄧大太太一邊抹淚一邊將蒙家人送鄧愚明回來的事說了一遍,她家老爺摔倒在蒙府門口,晚上被送回來,后夜裡就斷氣了。
姑爺聽了疑慮重重:「這,我怎麼覺著岳父的死有蹊蹺,他們蒙家只說岳父摔倒在他們家門前,那是如何摔倒的,誰知道是不是他們動的手腳。」
「這……」鄧大太太也疑惑,「蒙老爺與你岳父是多年的好友,沒必要害你岳父呀。」
「他沒害,誰知道其他人有沒有。」大姑爺說,「而且岳父他老人家死的不明不白,不能就這麼算了,總得要向人討個說法。娘,咱們趕緊報官吧。」
鄧大太太就像先前聽婆子的話請女兒姑爺回來一樣,同樣她也聽了姑爺的話,第二日天不亮由女兒姑爺陪著來到縣衙喊冤。
縣太爺聽了這一家的哭訴,忙著官差去把被告帶來,順帶把給鄧愚明看病的大夫也帶來。
蒙真來之前,縣太爺已經將濛鴻與大夫一乾等人審了一遍,這會兒蒙真來了,他將此前原告被告的說辭與蒙真的說辭兩相結合,得出的結論是,鄧愚明因下蒙府台階時不小心摔倒,屬於意外傷亡,被告不構成故意傷害罪。
「大人……」鄧家姑爺不死心,叩道,「大人,草民岳父死的突然,您不能只聽信蒙家父子的一面之詞就判定他們無罪。昨日他們送草民岳父回來時,草民岳父已不省人事,誰知道草民岳父是怎麼昏迷的,是不是他們動的手腳。」
縣太爺:「大夫不是說了嗎,你岳父後腦勺有個淤包,顯然是摔著的,你便是懷疑人動了手腳,也得要有依據,他們害你岳父的動機是什麼,謀財還是害命,你總要說出來一樣,總不能叫本官胡亂判。而且,捉賊捉贓,取人取證,你拿什麼來證明你岳父是為蒙家父子所害。」
「這……」鄧家姑爺被問的有些為難,「便是草民岳父不是為他們所害,可也是在他們家門口摔倒的,蒙家父子多少脫不了干係,請大人為草民岳父做主哪。」
縣太爺被這人翻來覆去的說辭吵的腦殼疼,他做香河縣的縣官將近五個年頭,審過的案件糾紛不計其數,深知這家人纏這般緊,是因為自家老爺死的突然,他們一時難以接受,非要討要個說法。
只是生死有命,非人為所能定,鄧家人非要拿蒙家父子問罪也得要拿出證據,他非是那等昏官,無憑無據,叫他怎麼拿人,總不能將人關起來屈打成招。
「嗯……」縣太爺重重嗯了一聲,「照你這麼說,你岳父死在蒙家門口,就得要蒙家人負責。那是不是將來某一日隨便一個人死在你家門口,就是你們家之過。而且,你岳父是死在自己家裡,怎麼也栽不到蒙家父子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