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唯一
「蕭復暄——」烏行雪嗓音乾澀,驀地滯頓了一下,「這叫沒那麼糟?」
「詰問是沖著邪魔去的,你沖著你自己?」他唇間蒼白無色,神情卻沉了下來。
曾經照夜城的大小邪魔都說過,城主生氣的時候也會笑,倘若他連半點笑意都沒有了,那就真的無人敢近身了。
但蕭復暄卻毫釐未撤。
他抬手摁著烏行雪的眉心,說:「別皺眉。」
烏行雪還欲開口。
蕭復暄沉聲說道:「當年去照夜城找你,你就常皺眉。」
烏行雪:「……」
那些年仙魔相別,他不想邪魔本性展露在蕭復暄眼下。便常掛著厭棄之色說些反話,想激對方離開。
如今再提起來,他又會想起蕭復暄孤身站在照夜城外的樣子。
心疼和心軟瞬間佔了上風,這氣就生不下去了。
但魔頭不甘心。
他抿唇看著蕭復暄,試圖繃住臉再問幾句。結果很快就被眉心眼尾的吻弄得綳不下去。
「你不要每次碰到答不出的話就這樣堵人。」烏行雪說:「不管用的。」
蕭復暄沉沉「嗯」了一聲,他讓開一點點,垂眸瞥掃著,低聲說:「但你眼睛眯起來了,烏行雪。」
烏行雪:「……」
「那是因為癢!」他嗓音還是壓得很緊,卻已經擺不下去了。只得破罐子破摔地閉了一下眼,再次伸手去探蕭復暄的各大要穴。
他一聽對方詰問過自己,指尖碰到蕭復暄心口和頸側時,輕得幾乎有些小心。
他氣勁是極寒的,手指便冰冰涼涼,那樣一下一下輕點在各處著實有點鬧人,所以沒過片刻就被蕭復暄握住了手腕。
天宿道:「方才不是探過?」
「方才探得匆忙,我不放心。」烏行雪說,「你自己也說,詰問是為了讓被詰問者絕望畏懼、痛不欲生。那樣聲勢凌利的長劍一釘而下,怎麼可能沒有損耗、不留痕迹。」
他又換了一隻手點點摁摁,咕噥道:「你是不是做了什麼障眼法,匿了舊傷?」
蕭復暄:「沒有。」
烏行雪狐疑道:「當真?」
蕭復暄:「當真。」
烏行雪:「我不信。」
蕭復暄:「……」
烏行雪:「你別說話,你這會兒已經了無信譽了。」
他邊說邊探,這次仔細無比,卻依然沒有找到明顯的痕迹。他正納悶,就聽蕭復暄還是說了一句:「你不是看過明無花信的詰問?」
烏行雪一愣。
花信的詰問里有二十五年前發生的事,在花信所見的場景中,蕭復暄趕回仙都時似乎確實不是渾身帶傷、經受過重創的樣子。
但詰問中的場景總是一閃而過,不甚清晰,也難下定論。
烏行雪的神色變化都被蕭復暄看在眼裡,蕭復暄默然片刻,有些無奈地溫聲道:「我說給你聽。」
烏行雪:「一點不落?」
「一點不落。」
「發誓?」
「嗯。」
其實最初蕭復暄是不打算將細枝末節說出來的,起碼不會在眼下這個時候說出來。
他性格一貫如此,講起事情來也總是三言兩語,常常只有起始和結果,中間所有關乎於受傷受罪的部分都會統統省去,怕徒惹后怕和擔心。
但他發現,這一點在烏行雪面前總是行不通。他所有省去的東西,總有一天會被對方覺察發現,再一點一點補全原貌。
所有與他相關的,似乎註定都會見於昭光之下,一點都不會被錯過,也一點都不會少。
「那日詰問之後,確實有些傷損。」蕭復暄緩聲道,「但那傷損後來有了逆轉之相。」
烏行雪一愣:「逆轉?」
蕭復暄點了一下頭:「嗯。」
烏行雪十分疑惑:「為何?」
***
其實當日的蕭復暄自己也頗有些疑惑。
詰問對靈魄的衝擊究竟有多大,身靈受損究竟有多重,他自己最清楚不過。直到他趕到仙都,一劍橫穿十二懸峰,落身擋於烏行雪身前時,他都是身靈帶傷的狀態。只是面上不曾顯露出分毫來。
但隨後不久,他因詰問所受的損耗就慢慢有了好轉恢復的勢頭。
那是一種十分奇怪的狀況。因為他一沒有靜坐休養,二不曾服過什麼仙靈丹藥,他甚至還在與人兵戈相向。
照理說,損耗應當越來越重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