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找人
後來的寧懷衫時常後悔,自己究竟為什麼要在那個時候去推城主的門。是格外想不開嗎?
他為什麼看到雀不落霜雪解凍,就一骨碌竄起來要去告訴天宿呢?解凍就解凍嘛,讓它靜靜地化完不好嗎?
可事實就是,他一邊大叫著「天宿!霜凍突然化了,城主是不是要醒了——」一邊砰地推開門,衝進卧房。
他一個急剎卡在榻邊,正好看到他家城主從天宿唇邊讓開……
他當時就不敢動了。
九天玄雷直劈腦子是什麼感覺,大概就是如此了。
那一刻,寧懷衫腦中只有三個想法——
我瞎了。
我完了。
我還離得這麼近。
烏行雪也沒料到居然有人直接衝進來,他頓了一下,疑問道:「房間沒罩結界?」
問完一抬眼,看到蕭復暄一言難盡的臉。
那張冷生生的俊臉半是麻木、半帶懊惱,從唇縫裡蹦了兩個字:「罩了。」
「罩了?」烏行雪轉頭看向寧懷衫,「那你又是如何進來的?」
寧懷衫動了動唇:「……我當時怕你們那個狀態會出事,又求著天宿把結界撤了,方便每天進來看一眼。」
烏行雪:「……」
他無話可說,低頭掏夢鈴。
寧懷衫以為他要掏武器,當即縮了一下捂住頭,叫道:「我錯了城主!我什麼都沒看到,我——」
他叫著,發現可能叫也沒什麼用,於是他撒腿就跑。
烏行雪本想給這傻子搖個鈴,結果夢鈴上滿是裂縫,眼看著暫時是不能用的。而他一抬眼,傻子已經一溜煙沒了蹤影。
他拎著鈴鐺繩問蕭復暄:「你就這麼任他跑了,都不幫我抓一下?」
蕭復暄:「……」
蕭復暄:「抓回來繼續看?」
烏行雪噎了下,又見他表情實在好笑,再回想剛剛那三人面面相覷的一幕,一個沒忍住,勾著鈴鐺線笑了起來。
他支了一條腿,手肘就架在膝上,長指上繞著線,撥弄著鈴鐺笑了好一會兒,幾乎顯露出了幾分恣意模樣。蕭復暄看著他,半晌低聲道:「不羞惱了?」
烏行雪坦然道:「你這話說的,我何時羞惱過。」
蕭復暄點了一下頭,過了片刻指了指自己頸側,沉聲道:「寧懷衫撞進來起,你這裡紅到了現在。」
烏行雪:「……」
蕭復暄說完這句話,眸光就落在他頸側,看了片刻沉聲道:「還紅著。」
烏行雪失笑一聲,轉眼那銀色絲帛做的鈴鐺線就繞到了蕭復暄頸上。他勾著線輕拽了一下,眯著長眸半真不假地說:「你不是出了名的寡言么,哪來這麼多話。」
蕭復暄答道:「分人。」
烏行雪挑了一下眉,又陷入了一瞬間的怔忪里。
他忽然想起曾經還在仙都的時候,他總是很喜歡蕭復暄的這些破例,一句話一個舉動就能讓他心情大好。他一度以為凡人間常說的「愛意」就是如此,只有悸動和歡愉。後來成了魔,他在近三百年的歲月里慢慢意識到,原來不僅是如此,原來那裡頭還有酸苦和割捨不清。
有過酸澀、痛苦、割捨不掉又糾纏不清。到頭來,卻依然能因為一句話、一個舉動,一些破例就叫人高興起來。
凡人說,這是貫穿一生的深濃愛意。
「在想什麼?」蕭復暄問他。
「沒什麼。」烏行雪笑道:「就是胡亂算一算。」
算算一生可以有多長。
***
寧懷衫逃命之後,本想絕不擅自靠近卧房一步。但沒躲一會兒,他家城主就放了一封符書來招他。
他在心裡硬氣地想:再去我是狗。
但他又不敢不去。
最終,他揣著袖子磨磨唧唧到了卧房門邊,眼觀鼻鼻觀口地說:「城主。」
他家城主居然還咕噥了一句:「找你半天,怎麼才來。」
寧懷衫:「……」
他憋了半天,憋了一句:「我在清掃霜凍化了之後的院子和房間。」
先前雀不落凍得像冰窟,這會兒全化了,又顯得到處都濕漉漉的。
其實不止偏房和院子,烏行雪卧房裡也是半斤八兩,樑柱四處都是水痕,看起來頗有些觸目驚心,只是先前顧不上在意而已。
烏行雪默默回頭掃量了一圈,一臉無辜地問蕭復暄:「我乾的?」
「……」
「我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