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真見到凈聞雕刻出的佛像時,唐錦又不能不考慮自己的揣測是否過分了。
等人身大小的石塑佛像栩栩如生坐落石窟中,大約每處細節都是由鑿子一點點刻畫出來,又拿粗砂紙仔細打磨過的。
所以用心程度從佛像予人的視覺震撼效果就可見一斑。
自己方才竟然懷疑一位全心向佛的老僧。
流悟已經默念了一路佛經,此刻行到這有諸多佛像之處,心情完全沉靜下來。
他向唐錦問道:「唐道友是否有見到你要尋找的寵物?」
唐錦俯下身,借著提燈給予的光亮看向地面。
這附近一帶白日已經被小沙彌們打掃過一遍,沒留下什麼灰塵,所以水痕也不顯得明顯。
但是細細尋覓一陣,她還是發現了帶些熒光感的淡粉色水痕。
她舒出口氣道:「確是來到這附近了,真是個活潑的小傢伙。」
流悟嘖嘖稱奇,道:「能與我佛有緣的異獸實不多見,我從前認為異獸都是被魔氣浸染,與佛相悖,所以一直沒考慮養過。原來只是我自己佛緣淺,不得遇有佛性的異獸。」
唐錦知佛不深,聽他句句與佛有關,不好應和他的話。
因此她只維持著微笑,與要在佛像前念佛經的流悟暫別,循著小水母留下的水痕尋找它。
她沿著被洒掃乾淨的道路一路行一路看,發現凈聞雕刻的佛像竟沒有完全相同的兩座,可見下的工夫不少。
佛像們各具喜怒哀樂,各自擺出不同的姿勢,較之端坐在佛堂的佛像更生動些。
只是提燈中的火燭不很亮,透過燈紙更只蒙蒙一層光,由下而上地打在道路旁佛窟中的佛像上時,留下了濃重灰暗的陰影。
配上夜風穿葉的颯颯聲,不免顯出幾分詭譎的氣氛。
但行走著的唐錦沒因觀佛而感動,自然也不會因氣氛陰冷而驚懼。
她只是觀賞藝術品般匆匆看過,更多注意力都放在自己小寵物的蹤跡上。
終於在第二十個佛窟內,唐錦發現攀在佛像的肩上,因缺水而顯得乾癟的小水母。
「怎麼獨自跑到這裡來了,想要來看可以尋我帶你來啊。」
唐錦懸著的心落下了,心疼地向它伸出手,讓它可憐巴巴地挪到自己的手掌癱著。
她自乾坤袋中取出枚靈石,吸收其中靈力轉換成個水球,小心翼翼將小水母包裹其中。
被她握在掌中的靈石完全失去靈力,化為齏粉被她揚手飛散:「好啦,你先在這個水球里待一會兒,回去后我替你檢查看看觸手有沒有受傷。」
憑靈力製造出的水球到底不是真正的水,只能維持小水母的情況不惡化,沒法讓它恢復狀態。
然而唐錦剛要帶它離開,就發現它在水球里翻滾著掙紮起來:「怎麼了?」
蜷縮著的透明觸手被它伸直,觸及到了唐錦尾指上戴著的黑色戒指。
唐錦再次感受到了麻癢刺痛,不明所以地垂眼看去。
鐫刻戒指上的黑色符文像是活過來了一樣扭曲著運動,存放在乾坤袋中的鏡子也未經她允許,從乾坤袋中飄出。
它散發出明亮的光,遠比之前的淡淡幽光更矚目,一時間幾照得這山窟亮如白晝。
一會兒后刺眼的光消退,唐錦才發現眼前的佛像也發光了。
——不,不是佛像在發光,光是從佛像與山壁的空隙滲出來的。
佛像後面還有空間?
唐錦睜大眼睛,心頭原本已經被她驅散的陰雲再度凝聚,直接澆下雪雨,淋得她的心一片冰涼。
難道她不過思考一霎的荒謬猜測其實才是真實,囚牢真的就是這些山窟,端坐在前的佛像就是為了堵住監牢出口?
少年清朗的嗓音適時響起,懷著欣喜情緒印證了唐錦的猜測:「錦錦姐,是你在外間嗎?我方才好像看到了光哦。」
「是我。」
她澀聲應道,清了清嗓才仰面向身影浮現在鏡子中的葉初道:「再稍微等等哦,我馬上就接你出來。」
「好。」
葉初能感受到小新娘的氣息前所未有的接近,幾乎按捺不住心思想要直接出來見她。
但他終於還是克制住了心情,將蓬勃的渴望扼製為簡簡單單的一個「好」字。
唐錦聽見靠近的腳步聲,不敢讓旁人窺見鏡子出現意外,匆匆與葉初切斷聯繫,重新將鏡子收入乾坤袋中。
動作方一停,她就見到流悟行到山窟外。
他疑惑地問道:「唐道友,你方才在這裡做什麼了嗎?」
流悟看不到刺目的光亮,但卻能感受到強烈的靈力波動,擔憂唐錦出現什麼意外,這才惴惴不安地行來探詢。
結果抵達后並未發現任何事物,只有唐錦和她手掌上小水母的氣息。
「不,目前還沒有做什麼。」
原本清泠的嗓音被她壓得有些低沉,綴上不顯明快的笑意,禮貌地請求道:「但現在的話,想要求上師的允許,讓我毀去這洞窟中的佛像。」
流悟差點習慣性地答允下來,但理解她話中內容后,將要出口的應允就硬生生卷吞了回來,險些讓他咬著自己的舌尖。
他不可置信地道:「唐施主怎麼會有這麼荒謬的想法,竟有毀佛像這樣的想法,難道是想要與我們宏音寺為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