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八公寓307並沒有迎來第六位住戶,主要原因是陳林虎這個新開專業人太少,暫時沒給他們宿舍排滿。
全班加起來也沒湊夠太多桌麻將,上課根本不需要點名,老師查數點一遍人頭就知道缺不缺人。
這也造成軍訓的時候他們班一少人,陣列就看著稀湯寡水,因此除了真生病跟能拿出證明的學生外,很少有能請下假休息的。
陳林虎宿舍五個人,各個四肢健全活蹦亂跳,一個都沒逃掉,統統軍訓的幹活,偶爾還得出人手去幫帶他們的學長學姐搬東西,大太陽底下曬得外焦里嫩。
最先遭不住的不是身材如麻桿的方清,而是護膚品擺了一桌子的尚清華。
尚同學連敷三天面膜也沒能挽救日漸黢黑的面孔,愚裝柔弱暈倒請假,看了一眼一層灰的地板磚,倒下的動作變成了慢放,慢到最後變成了蹲,得到了教官給的十分鐘休息時間,然後繼續灰溜溜地回來站軍姿。
跟他相比,方清就顯得機智不少,在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跟帶班的學長學姐混了個半熟,時不時能找點兒借口跟著去幫幫小忙,去一回磨蹭個把小時再回來。
最慘的應該是高一等,本來就長得黑,比別人吸熱吸得多,幾天下來從「有點黑」過度到「黢黑」,晚上回寢室沒開燈都找不到他人在哪兒。
張訓幾天沒見陳林虎,再見時已經是軍訓最後一天。
他正低頭往托盤上放咖啡糖包,一隻手伸到他面前,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略微低沉的聲音響起:「點單。」
張訓尋思哪個大爺又跟他擱這兒裝逼,抬頭就看見陳林虎似笑非笑的臉。
軍訓小半個月下來陳林虎沒一點兒變化,皮膚白的跟從雪地里堆出來的似的,倒是頭髮剃短了不少,沒了劉海兒的遮擋,臉部五官間銳氣更甚,挑眉時欠打的程度翻了七八倍。
「你這頭髮哪兒剪的,」張訓看到他坑坑巴巴的劉海,沒忍住笑了,「往頭上抹點兒肉醬,狗啃得都比這齊整。」
陳林虎倒不怎麼介意自己十五塊錢在學校周邊衚衕里剃的髮型,隨手一撩:「又不影響喝東西,不讓點單?」
「讓讓讓,」張訓把托盤遞給過來拿餐的武月,自己對著點單機邊戳邊問,「喝什麼?」
「兩杯拿鐵,」陳林虎說,「一杯冰美式,再來兩份兒奶茶。」
張訓戳到冰美式的時候就不動了:「你點單還是報菜名呢?」
陳林虎後面伸出幾個腦袋,尚清華道:「點單啊,這麼多人擱這兒站著呢,怎麼就沒瞅見啊?」
「就說你個兒高別往前站,」周壯壯埋怨陳林虎,「點個單人服務員光看見你一人,這像話嗎?」
確實不像話,但陳林虎也不會因為不像話就不幹。
「個兒低你可以穿內增高。」陳林虎頭也沒回。
張訓看見周壯壯肉眼可見的給氣成了口歪眼斜,趕緊打斷即將到來的爭鬥:「宿舍一起來的啊。」
周壯壯這才認出張訓:「你不是報到那天陪陳林虎……」
「是,」張訓笑了笑,「他沒怎麼著你吧?」就算怎麼著了我也管不了,就聽個樂。
陳林虎覺得這話聽著哪兒哪兒都不順耳,皺著眉看張訓。
「看我這身板兒,」周壯壯不忿,「誰敢招我。」
「哥你趕緊給點單吧,」高一等愁眉苦臉道,「再晚一會兒就打起來了,來點兒喝的先堵住嘴,至少能少聽兩句髒話。」
方清附和:「快點兒吧,主要堵那個打不過只能靠嘴的人。」
張訓靠自己打工半年的職業操守才忍住沒笑出聲。
點完單,其他幾個人找了個靠窗的地方坐,陳林虎也準備走,卻見櫃檯后冒出個腦袋,託了托鼻樑上的眼鏡,小聲道:「哥。」
陳林虎根據那個大眼鏡框認出丁宇樂,有點兒驚訝,邁出去的腳收了回來:「你怎麼在這兒?」
「寫作文,」丁宇樂的聲音剛比蚊子大那麼一點兒,「張老師教我。」
說完還把手裡的作文紙揚了揚,陳林虎從上面縮成一個個小豆丁的字體上分辨出題目上的兩個字,《青春》。
「他媽知道我以前教語文的,讓我幫著提提分,」張訓一邊調奶茶一邊跟陳林虎解釋,「一周來個一兩次,他學校就在後邊兒那條街。」
陳林虎「哦」了一聲,難怪丁宇樂管張訓叫老師,原來張訓還真保留了一部分教書育人的習慣。
他有點兒愚象不出來張訓叼著煙教人寫青春是什麼樣的,湊到櫃檯前看了一眼,丁宇樂縮手縮腳地寫了一句「在我迷茫的時候我不知道那是青春」。
還挺文藝,陳林虎高中的時候也寫過類似的題目,把以前看的雞湯拼拼湊湊扯了八百字,連一半的分數都沒拿到。
丁宇樂被人看著寫不出來了,抬頭隔著哈利波特一樣的圓鏡片看看陳林虎。
「挺好,」陳林虎以為他是要評價,費盡心血擠出幾個字,「我要會寫這句,我就不在這兒喝拿鐵了。」
張訓扶著咖啡機笑了好半天。
陳林虎斜了他一眼,沒搭理,低著頭看著丁宇樂吭哧吭哧費勁巴拉地又划拉上去幾個字,時不時還得坐直往前趴,給進出的武月和張訓讓位置,問道:「怎麼不回家寫?」
「姥姥姥爺在家,」丁宇樂摳著筆桿說,「耳背,電視聲音得放到四五十,還沒這兒安靜呢。」
他邊說邊歪頭看看手邊的本子,上面是張訓給他寫的作文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