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侵佔國有資產倒計時
聽到後來劉福說打算買下三寶酒廠,陳升騰的一下站了起來。陳升知道劉福今天肯定有事,但是沒想到是這麼大的事,再說這哪是讓自己參謀參謀,這是問自己這個事成不成,自己能不能幫上忙。
陳升沒想到自己口裡那個小孩子,一上來就這麼的口氣,明顯這不是說著玩的,一定說服了劉福,讓劉福來探自己的口風。
三寶酒廠曾經是磐石市的驕傲,磐石最大的利稅大戶,只不過那些都是歷史,現在的三寶酒廠就是市政府最大的一個包袱。好好的廠子變成了這樣,要說不心疼都是假的。何況陳升還在三寶酒廠工作過,雖然離開三寶酒廠有些年頭了,可是感情還在。他這些年也沒少想過主意,想辦法讓酒廠走出困境,可是沒有用,無論是撥款買設備,換領導換廠長能試的方法都試過了,三寶酒廠呢反而越來越難過,到了去年更是停產,工人的工資更是已經快兩年沒開齊了,甚至有的工人從去年分配到廠子上班到現在就沒開過工資。到了今年更是全面停產了。
市政府已經不敢再往三寶酒廠撥款了,企業效益都不是很好,市政府要挽救的企業不光是三寶酒廠一個,別的企業不管怎麼說還在生產還能開出資來,而三寶酒廠就是個無底洞,前年為了挽救三寶酒廠,過年的時候,各個機關單位都採購磐石原漿,做福利發下去,可是那些酒到家就被倒了,沒人肯喝,也沒人敢喝,工業酒精對的酒誰敢喝,這還不是十年後,你買的白酒都是酒精勾兌的,現在的酒廠還是有些陳釀好酒的。從那之後政府這些官員就達成了共識三寶酒廠已經無藥可救了。
到了現在三寶酒廠基本上就是倒閉了,當官的全都掉走了,有些門路的工人也換了企業,剩下的工人也就三十來個人,有幾個還是像李四這樣去年才分進廠里的新工人,人雖然看著不多,但是三十多戶人家就不少了,這些人可是沒有地方去的,掉不走,開不出工資,沒飯吃,隔三差五的就到市政府鬧,鬧一回政府給開點錢下去。時間越長,欠工人的工資越多,到了現在這就是個大包袱,市政府恨不得早點甩掉,就沖著這些人成天上訪,市政府就恨不得把廠子賣了,可是沒要人肯接手,也沒人敢接手。
市裡誰不知道三寶酒廠這些工人的難纏,有些工人根本就是地痞流氓,這也就是劉福雖然不是黑社會,但是有個混黑道的徒弟,再說這年頭搞建築的,手裡有著百八十號農民工,沒點本事還鎮不住這些人,你說你沒有黑道的關係,也沒人信。
陳升靜心一想,劉福手裡有錢,又不怕這些地皮流氓,這事還真有這個可能。於是來回走了幾步,抬頭認真的問:「大哥,你說的是真的?真打算買下三寶酒廠!」
劉福點點頭說:「老弟我確實有這個打算,家裡已經商量好了,小健雖然年齡不大,可是有些事比我看得還遠,說的也是頭頭道道,我這麼干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孩子,要是這件事成了,小健的將來就不愁了。當然說是他要買,實際管理什麼的,還是我出面,你不用擔心,當官我不行,做生意我可誰都不怕。再說我手裡有點錢,那些爛事我也不怕,想了一下,實在坐不住,就找你來商量商量,你懂得多,再說你是市長,這件事你肯定也能拿主意!小健跟我說,這件事促成了對你也會有幫助!」
陳升點點頭,坐了下來,點了一根煙,一邊抽一邊考慮這裡面的事情,好一會才說:「大哥從政府的角度來說,有人肯買是最好的,政務早就想賣,就是沒人要啊。可是從咱們的私人關係來說,我得提醒你幾句,大哥這是一個爛攤子,市政府想了多少辦法,也沒救了這個廠子。你掙點錢也不容易,我擔心你載進去啊。大哥,我不瞞你政府這些年最少撥了幾百萬下去,可是連個響也沒聽到,現在什麼情況你也看到了。這裡面的投入我跟大哥你交代一下,工人雖然剩的不多,但這些人的工資每個月就要四五萬,只要開工就有水電費,機器維修費,一年下來就要一百來萬,何況你要生產,就要進原材料,反季的時候要有庫存,生產不停的話,每天的數目都是一個小數字,這些你都考慮了嗎?」
說完嘆了口氣,要是沒有這麼多困難,三寶酒廠又怎麼沒人打主意,誰都知道這是一塊肥肉。看了劉福一眼,陳升想起劉健說的促成了對自己有幫助,這是實話,自己現在是排名靠後的副市長,這件事做成了,排名就算不升,也不會有人輕視自己,可是這不是一件小事,是決定幾百然生存的大事。這些困難不能瞞著劉福,他不能坑自己的老大哥。
這些事情來之前,劉福和劉健都已經商量過了。劉健的想法是以前拖欠的工資、拖欠的費用,能不承擔就不承擔,承擔的話也要從購買廠子的費用里扣除。至於生產,購買之後再說,酒廠主要需要的就是高粱玉米,也不是什麼比較貴的原材料,磐石本地就產,生產肯定沒有問題,而且這些費用也不是一次性投入的,只要生產出來的酒能銷售出去,周轉開錢不是問題。
聽陳升這麼問,劉福就點點頭說:「這些我都考慮了,我手裡有些積蓄,應該不是問題。不過老弟有幾件事,我一直沒想好,這也是我最大的顧慮。」
陳升現在的心情可是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如果說剛開始他只不過打算幫劉福出個主意,現在見到希望了,則是恨不能這件事立馬達成。陳升現在是排名靠後的副市長,這件事辦成了對他也是有巨大的好處的,這是一個很大的政治資本,都沒有辦法解決的包袱,我幫你們甩掉了,誰不要感謝我,甚至一下就能進入市委書記市長的視眼,光這一件事就可能讓他更近一步。從分管教育的副市長到分管工業的副市長,這裡的差別和權力大了。
聽到劉福說有些顧慮,就問道:「大哥,你說有什麼事?」
劉福說道:「一個是三寶酒廠以前拖欠的工資和費用,我不能接手,如果接手了,我一下就垮了,不用說生產光還這些錢,我就連老本都要賠進去。」
陳升笑道:「老哥這個不是問題,以前的債務不可能轉給你,實際上三寶酒廠欠的債市政府不是還不起,只是現在每天都在產生新的債務,市政府沒辦法還,債務都還了你總不能不給工人開工資,工資開了廠子生不生產,生產的話又要撥款,這已經成了惡性循環。你要肯接手,債務這面市政府肯定立即撥款還清,把這個包袱徹底甩掉。」
這一點劉福早考慮到了,沒有意外,這點確是劉健沒考慮到的。在劉健看來買廠子肯定要把債務一起接過來,要不是就是侵吞國有資產,卻沒想起來現在國家正在改革,一切都是摸著石頭過河,沒有一個固定的標準,沒有一個專門的行政法規。對磐石市政府來說只要能甩掉包袱就行,至於所謂的侵吞國有資產現在還沒有這個概念,等到國企改革的差不多了,包袱也沒有了,才有人提出這個說法,現在誰要是這麼說,那就是阻撓改革,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劉福接著說:「二是現在有多少工人,我就接手多少工人,當官的一個不留全都調走,這些工人我不能不要,要不然他們一點活路也沒有了,鬧起來的話咱們都不好辦,我就吃點虧都接手了。以後在用人就是我個人的事情了,用什麼人我自己說了算,市政府不能再往裡安排人了。不然進來一堆關係戶,都占著茅坑不拉屎,廠子就沒法幹了。」
這點陳升有心理準備,點點頭道:「是這個道理,這也不是問題,廠子你買了就是你的,怎麼經營是你的事,市政府不干預也不過問。而且你這也幫了大忙了,我剛才也在想廠子里這些沒走的工人怎麼辦,大哥你肯接手,我估計這是市政府都沒想到的。」
劉福心說沒有工人我怎麼開工,兒子說的對,21世紀最重要的就是人才,那些老工人都是寶貝,怎麼釀好酒,還不要靠他們,既然早晚要用工人,何必不直接把他們留住。至於那些小混混有李四在,他們鬧不起來,到時候想辦法安置一下,廠子里那麼多崗位,不說別的光是保安,就要不少人,所以說這些人留下根本不是問題,而且還能落一個好名聲,幫市政府解決這些人,讓市政府感覺欠一個人情,以後的事情也會好辦許多。
於是接著說道:「第三就是稅收,廠子我接過來肯定要生產的,可是這個稅是一個大問題,交少了我怕有人有意見,交多了我怕我根本負擔不起。」實際上這個問題是劉健讓問的,劉福沒想那麼多,可是劉健怕政府殺豬啊,後世有多人被養肥了殺,劉健可是聽多了,要是稅大了,寧可不買,否則不用賺錢,全都給政府白乾了。
聽了這個,陳升哈哈一下道:「這根本不是事,你肯接手三寶酒廠,稅務局還能要你的稅,大哥不說別的,給你三年免稅,我還是能辦到的。」
劉福也跟著一笑,本來這就不是他打算問的,也沒當回事。不過接下來的才是重點,所以也是用有點疑問的口氣說:「最後這個也是最重要的,三寶酒廠能以什麼價格賣給我。老弟你也知道這才是真正的問題,貴了我買不起,便宜了我怕市政府不賣。」
聽到這,陳升認為這才是劉福最大的顧慮,也是最大的問題,點了點頭說:「是啊,這才是最大的問題。」
三寶酒廠雖然要倒閉了,但是市政府這些年沒少往裡投錢,你要是太便宜了,恐怕有些人會站出來不讓賣,畢竟酒廠開了很多年,很多人對三寶酒廠都有著深厚的感情,可是貴了這個酒廠也不值,最值錢的設備也有兩年沒有開工了,除了設備三寶酒廠哪還有什麼值錢的東西,車間廠房這些也有很多年了。這就是陳升和劉福等人的真實想法,至於地皮他們根本沒有考慮,現在還不是將房地產作為支柱性行業的時候,地皮很便宜。
這也是他們和劉健考慮問題最大的區別,在劉健看來只要把廠子買下來,不說別的,光是三寶酒廠佔得八十畝地皮就值個幾百萬,要知道這可是在市中心,挺過幾年,等全國搞房地產開發的時候,市中心房子的均價也要七八千一平,現在樓房也就五六百一平方,這裡的利潤就要饞死劉健了。劉健的打算就是這樣,酒廠要是開不好,不掙錢,就等地皮漲價了蓋樓,到時候也掙得肥肥的,可以說只要這塊地皮拿下來,以後的吃喝根本就不用愁了。
陳升考慮了一下道:「大哥,這件事你先交給我,我給你探探口風。這件事說起來大哥你是給市政府解決問題,不光是為了自己謀利。再說三寶酒廠停產這麼長時間了,那些設備已經老化了,估計很多就是廢鐵了,誰也不能花一大筆錢買些廢鐵回去。」
聽陳升這麼說,劉福的心也放下來了,知道這個價格最後肯定不會太高,現在就看市政府方面的意見了,他知道有些話陳升不會說,但是這個暗示已經很明顯了,劉福也沒在問下去。兩人接著又喝了一會茶,劉福就回家了。
進門就看到坐在客廳里的母子倆,知道他們在等自己的消息,劉福笑了笑,將事情的經過一說,劉母倒是很高興,覺得這樣買過來還差不多,可是一旁的劉健有些傻了。劉健苦笑的想:自己父子倆是不是成了侵吞國有資產的一員,就是不知道最後以什麼價格買下三寶酒廠,希望不是白菜價。劉健可害怕過些年政府來和你算總賬啊,又想陳升不出意外的話,又當市長又當書記的,以後應該不會出現什麼問題。
劉健有些猶豫的問了一下:「爸你說,大約這個廠子咱們要花多少錢能買下來?」劉健原以為買三寶酒廠要用不少錢,搞不好家裡還要貸款,已經計劃說服父母即使貸款也要把廠子買下來,現在看來根本用不了多少。
劉福想了一下說:「照你陳叔的意思,幾十萬,不會超過一百萬,具體多少過幾天他能給我一個準確的消息。那個李四來的時候,你記得叫小五告訴我一聲,我和他談談。」
劉健點點頭說:「知道了。」有些事情要劉福出面才有效果,自己和李四說的話遠沒有老爸的效果好,自己還是太年輕了。不過劉健也不著急,無論誰出面,只要事情辦好就行了,再說難道還和老爸爭功嗎?只是聽著這個價格,劉健回到卧室怎麼也睡不著覺,也許幾十萬現在是一個大數目,可再過十多年,平常一個家庭都會有這麼多存款。劉健只有一個感覺,這是在撿錢。
過了幾天這件事好像過去了,劉福在家也沒提過,劉健還是能看出來老爸焦急的心情,到了晚上都是很晚睡,經常一根煙接一根煙的吸。以前沒考慮過這些,現在被劉健把心氣勾搭起來了,越想越覺得這個事情靠譜,而越著急,不過多年的打拚讓劉福能沉的下去,一直忍著沒有打電話給陳升。
有一次劉母催他問問,劉福笑笑說:「該有消息時就有了,不要著急,等陳升的消息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