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9 1個人,絕不能1天社死2次
「你叫什麼名字?」
「弓長莫急。」
「今年多大?」
「二十四。」
「你這一生最遺憾的事情是什麼?」
「我有一個兒子。」
「嗯?這有什麼遺憾的?」
「他死了。」
張穩說這話的時候很平淡,就像是在說一件很普通的事。
吳長老看向張穩的雙眼,在那雙平靜如水的雙眼下,分明是湍急的暗流在奔涌。
吳長老忽然明白為什麼張穩如此孤僻了,他嘆了一口氣,是個苦命人啊。
「那你妻子呢?」
張穩伸手入懷,掏出一隻骨笛,放在桌上,露出淺笑,眼中有的只是懷念,「她在這兒。」
吳長老雙眼失神剎那,他沒有再問下去,也沒有必要再問。
他轉身離開的時候,忽然聽到那個院子里傳出笛聲,他不知道這吹的是什麼曲子,也不想知道。
院子外面忽然吵鬧起來,來了不少帶劍來的外門弟子。
本來在心裡咒罵張穩為什麼不放了自己的鄒平亮,聽到這密集的腳步聲,頓時大喜,他剛想大聲呼救,忽然又想起自己如今的模樣。
他思考了片刻,還是沒有呼救,乾脆雙眼一閉裝昏迷。
氣勢洶洶糾集眾多師兄弟過來支援,準備斬除邪祟的外門弟子們,剛跑進這巷子便是愣在當場。
那些屍體上的鮮血還未流盡,不時落下一滴打在青磚上發出啪嗒一聲響。
他們看著眼前這可怖的景象,又看了一眼前方的小院,正傳出一曲婉轉的笛聲。
笛聲和滿目的屍首,兩件事一起出現,顯得是那麼的詭異。
正在眾人被眼前這一幕震驚地說不出話來時,後面忽然有人喊道:「快來啊,我找到喜歡看姐姐洗澡的鄒師兄了!」
鄒平亮的眉頭跳了跳,沒敢睜開。
「他好像被嚇暈了!」
嚇暈就嚇暈吧,總比醒著好。
鄒平亮此刻也認命了,昏迷挺好的。
一個人活著,絕不能在一天身敗名裂兩次!
我還沒開始修行,我若開始修行,必有大變!
那些外門弟子開始議論,「我們現在怎麼辦?」
「我們本來是來救人誅邪的,現在人倒是救了,邪祟沒了!」
他們看向那傳出笛聲的小院,這個時候,他們早就知道這是張穩的小院了。
「要不誰去問問莫急師兄,現在怎麼辦?」
這一句話說出來,頓時眾人都愣在了當場。
誰去問?
這可是殺完這麼多人,還能有心情在院子里吹笛子的狠人啊!
誰敢去問?
卓其華看到這一幕,倒是沒有太過吃驚,她本來就覺得張穩不可能出事,但是她還是有些擔心,所以才去叫人。
「你們看,我就說莫急師兄很暖的吧,他怕我們嚇到,還給我們吹笛子安神!」
眾多外門弟子看向卓其華,原來你說的暖是這個意思?
看了一眼這滿地的屍首,再回想起教他們練劍的張穩,還別說,這麼一對比,張穩對他們是挺好的。
至少沒把他們擺成地上這些傢伙的形狀。
至於卓其華,這姑娘已經沒救了。
「要不我們幫莫急師兄把這周圍清理乾淨?」
「什麼叫幫,這本就是我們應該做的!」
「啊對對對,本就是我們應該做的。」
眾人搬屍首的搬屍首,
掃地的掃地。
一曲吹完,院子外也安靜下來。
不過一個多時辰,那些外門弟子硬是將地面上清洗地一點血水不剩,足見他們對這位莫急師兄有多『尊敬』。
張穩將這隻六年前製作的骨笛收入袖中,不由得露出笑容。
唉,張穩啊張穩,這個世界欠你一個小金人!
他笑著笑著,忽然停下來,再也笑不出。
這個時候他才明白一件事:
我何時需要演啊。
院門被敲響,陳行捧著張穩的劍走進來,右手裡提著兩份飯菜。
「師兄,吃飯。」
「嗯。」
吃完飯的張穩看向陳行面前的飯菜,還沒動多少,和他平時那餓虎撲食吃飯的德行差遠了。
他也看出來陳行有心事,「把飯吃完,再跟我說。」
陳行抬頭,眼裡的淚珠忍不住的滾下,滴在碗里他也沒注意,只是繼續吃著。
等到吃完之後,他坐在原地,不知道怎麼開口。
張穩可沒那個耐性,「再不說,我去睡覺了。」
陳行嗚咽著問道:「師兄,明天,你可不可以讓我兩招。」
張穩看向陳行,此刻終於是明白了陳行為什麼從今天回來之後就變成這樣子了。
原來這小崽子不叫陳行啊。
「不行。」張穩回答得果決而迅速。
陳行眼裡的淚水頓時綳不住了,一行行從眼眶裡衝出,明天,明天晚上他就會變成之前那些傢伙的樣子嗎?
「師兄,你就讓我兩招好不好,我保證以後不煩你了!」
張穩起身居高臨下凝視著陳行的雙眼,厲聲問道:「明天我可以讓你,下次呢?」
「下次你再讓我!」
「如果下次試劍的不是我呢?」
「不是你,對啊,不是你我該怎麼辦呢?」
張穩沒來由地暴怒,他提劍,-頓時嚇得陳行雙腿一軟癱倒在地。
陳行閉上雙眼,似乎是準備引頸就戮。
陳行忽然聽到了有劍落在地上的聲音,他睜開眼,自己的劍落在了自己的面前。
手中劍已經出鞘的張穩道:「想要,就自己去拿!」
「這個世上,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給你!」
「躲得過初一,你躲得過十五嗎?」
「逃,是沒有用的!」
「你不能用淚水和哭泣去面對敵人,要用劍!」
這是我活了兩萬年明白的道理!
張穩橫劍,「現在,拿起你的劍,對我出劍!」
陳行拿起劍,用衣袖擦了擦淚水,免得糊了眼睛。
他執劍朝著張穩衝來,張穩只是掃了一眼,便罵道:「腳步不穩,如何出劍?」
道完,他一劍撥開陳行刺來的劍,「再來!」
陳行這一次不再是如同之前那般,調整了腳步穩健地衝來。
張穩再次一劍撥開陳行手裡的劍,「出劍這麼慢,是怕敵人看不清嗎?」
「再來!」
「出劍的時候要調動全身的力量,而不是只是你的手!」
「再來!」
「出劍之前都沒有想好,有什麼用處?」
「再來!」
「再來!」
「再來!」
......
瀑布旁,聶棠章走到小樓的窗戶旁,看向遠處那白色的身影一次次將那個少年打倒,那個少年又一次次站起來。
他自嘲地笑,「外冷內熱,那女娃娃倒是看得透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