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8章 憶起
春耕時節,雖然晝夜溫差很大,但上午和煦的暖陽照在身上溫暖舒適。
譚安俊帶領家人待在花廳焦急的等著老王爺醒來。
大人在廳內待得住,孩子們好動耐不住單調。
特別是三寶和四寶,在花廳里待了不到一刻鐘,就鬧著要到外面玩,肉嘟嘟的小手指著門外,小奶音嚷嚷著:「走,走,玩!」
左右在花廳院子里等都沒什麼區別,一家人起身出了花廳。
春光明媚,奼紫嫣紅,譚安俊和楊瀾兒陪著孩子們在院子里的花叢間撲蝶。
三寶四寶對花朵不感興趣,兩雙小眼睛總是盯著花叢中的蝴蝶蜜蜂轉。
見小蜜蜂在采蜜,他們的小胖手還去戳兩下子。
這可急壞了跟在他身後的哥哥丫鬟婆子們。
「你個蠢三寶,那是蜜蜂不是蝴蝶,小心蜜蜂蟄你小手手,到時你可別哭鼻子!」錕兒拉住步履蹣跚往花叢中鑽的三寶,不讓他亂撲騰。
「四寶別跑,會摔跤的。」鈺兒嘆息,這小不點剛學會走就想跑,簡直就是好高騖遠的典型!
四寶想追上三寶步伐,被人拖了後腿,豈能高興?反手就是一巴掌毫不留情的拍在佝僂著身子,生怕他摔跤扶著他的鈺兒臉上。
「啪!」的一聲,聲音清脆,把跟在他們後面楊瀾兒夫妻驚呆了!
楊瀾兒一愣,手肘撞了一下身旁的譚安俊,語帶調侃問道:「相公,四寶這叫什麼?不敬兄長?」
譚安俊有點窘:「算是吧。」
楊瀾兒聞言輕笑,臉上表情有點幸災樂禍,「那這樣是不是得家法伺候啊?」
譚安俊:「......」
讓他對一個奶娃娃動手,他下不了手。
「家法伺候誰?」人未到聲先至。
聞言,眾人順著聲音望去。
楊瀾兒臉上的笑容一滯,轉身看向檐下......
映入眼帘的是一個穿著青色交領廣袖長袍的中年美大叔(忽略他的膚色),頭髮只是簡單的用一根與衣袍同色的絲帶挽住。
他閑庭信步地朝他們走來,一雙鑲了寶石的短靴踩在地上,竟然讓他走出了步步生蓮的感覺。
楊瀾兒卻知道,她的這位公爹武功恢復了,看他這輕盈的步伐且功夫不低。
只是譚安俊和楊瀾兒都想不明白,武功高手的老王爺,當年是如何受傷?又是如何倒在了離中原千里之外的甘州青山的?
武功恢復,說明記憶復甦了。
想知道前因後果,看來他們只有等老王爺親口說了。
「父王!」
見到他出來,首先情緒最激動的是譚安俊,他少有的紅了眼眶迎了上去,孺慕之情溢於言表。
老王爺出場的完美形象一秒破功,他眼眶也紅了,笑容慈愛,抬手可能是想如小時候摸摸譚安俊的頭,此刻卻發現兒子已經長大了,且比他更高大。
一夢十數年。
早已物是人非。
想好好疼愛孩子,陪伴他們長大,此時此刻卻發現他們已經不需要你了。
真是人生一大悲哀!
譚安俊可能洞悉了他的意圖,躬身上前,把那顆大腦袋送上前,方便他抬手便能摸到。
老王爺欣慰的笑了,還真來了一劑摸頭殺。
「俊兒真乖!」並拍了拍他的肩膀。
譚安俊委屈的喊了一聲:「父王......」
要不是場合不對,楊瀾兒真想笑場。
「這麼多年委屈你了,走,進去再說。」老王爺神情複雜的看了一眼譚安俊,又瞥了眼院子里的眾人,率先跨過了花廳的門檻。
主子落座,丫鬟上茶,等下人們都退出了花廳,老王爺才招手讓三寶四寶上前。
這半月來,幾個孩子早就跟老王爺玩熟了,所以他一招手,兩個孩子便撒腿往他那邊走。
等兩個孩子好不容易走到近前,老王爺一把撈進懷裡,兄弟倆一人坐一條腿。
「沐王府嫡出一直都是單脈相傳。」說著他抬起頭看向楊瀾兒,由衷的笑道:「這麼多年辛苦你了,對於我們沐王府來說,你勞苦功高,讓我們沐王府破了嫡脈單傳的傳說,你功不可沒。」
這話可不好接,要說這是兒媳應該的,受過後世教育的她說不出來,人生在世平等夫妻誰也不欠誰,沒有應該一說,楊瀾兒只能笑了笑:「父王您言重了。」
老王爺也笑了笑並沒再多說,只是讓奶娘進來將孩子們帶出去,為了不冷落另兩個大孫子,對他們誇了句:「都是好孩子,都是祖父的好孫兒。」
鈺兒錕兒知道大人們有事要談,對老王爺笑笑,懂事的跟在奶娘身後出了花廳。
一夢千年,孫子都這麼大了,老王爺嘆息一聲,「俊兒,你們夫妻倆有什麼想問的?」
夫妻倆相視一眼,譚安俊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當年發生了什麼,導致武功高強的父王受傷失憶。
當真相就要揭露,譚安俊發現一向自制力非常好的他,這會兒有點壓抑不住心中的衝動,雙手都有點顫抖。
楊瀾兒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還是她來問第一個問題吧,「父王,兒媳聽相公說起過,您當年是在崇縣境內失蹤的,為何多年後卻在千里之外的甘州找到您,您當年是發生了什麼事,讓您昏倒在青山上?」
想起往事,老王爺苦笑一聲:「當年大盈朝國庫空虛,邊境又群狼環伺,邊關軍備緊張,永輝帝便是再想勵精圖志也時常感到力不從心。」
「陛下想開源節流,他苦思冥想很久,才想出一條快速致富的主意,便是探礦尋寶。」
「大崇山一直就被世人披上了神秘面紗,物產豐富,遍地是寶。」
譚安俊問:「所以當初你離開就是臨危受命,去大崇山挖寶了?」
「是。」老王爺這會答得快,這項命令已經過去多年,在自己兒子兒媳面前已經不算秘密了,沒必要再為了當初的命令而保密。
「您繼續說。」譚安俊似乎想到了什麼,沒再問下去。
「因這是秘旨,我們從受命到出發都沒敢向外人透露過,這也包括家人。陛下也答應過我們會幫忙照顧好家裡,我當時也想著最多離開不過幾個月的時間,誰知......」這一分離便是十數年。
「呵!」譚安俊諷刺的一笑,就因為他們的想當然,就讓病弱的母親沒活下去的勇氣,年幼的自己無親可靠,受盡欺辱,當生命受到威脅時,只能如喪家之犬一般的逃離自己從小長大的家。
老王爺心虛的看了眼自己兒子,喝了口茶又道:「當年我們也不負陛下重望,在大崇山深處探尋到一處金礦,一處鐵礦。同時挖掘兩座礦山我們帶的人手有點不足,因是秘密任務,怕被敵國細作發現后,敵人衝破邊關來搶奪,我們也不敢在外招收勞工。」
「想到國庫急需一筆財富來補窟窿,我們當然是選擇先挖金礦。」老王爺說到這兒一頓,情緒有所波動,「一座儲存豐富的金礦,再到冶鍊出大量的金磚,如此大一筆財富,有人的貪婪之心也逐漸澆灌並茁壯成長起來,最後膨脹的他們都無法控制。」
「在商量先將運送一批金磚出去的那晚,我被暗算了!」說到這,老王爺肩膀一垮,眸底的神色晦暗不明,複雜之極。
心疼有之,懊惱有之,憤怒有之,悔恨更有之。
應該還有一份慶幸!
慶幸經過這麼兇險的一夜,他還活著,活著等到十幾年後,還能見到自己的兒子孫子吧。
一時廳內靜謐的落針可聞,誰也沒說話,只能彼此聽到呼吸聲。
良久,從小受盡苦難的譚安俊才啞聲問道:「父王又是怎樣逃脫的?」
「當時是被人出其不意在後背偷襲,又受了內傷,在昏迷前衝進了一處地下甬道,在裡面我自己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其中還昏倒過兩次才走了出來。出來后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兒,被人救醒后已經不知前塵往事,再次有記憶......如今在你們面前了。」
說罷,老王爺沒再吭聲,而是低頭自顧自的喝起了茶。
「父王,還記得當初出來的那條甬道嗎?」
「記得,如今想起來了,你想去查看?」老王爺放下茶盞,似乎知道他想幹嘛?
譚安俊淡淡的點了點頭,老王爺的經歷讓他想起一些事,現在只等去證實一番。
「也好,我也想去瞧瞧當年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王爺當年出了甬道沒多遠就昏了過去,此時恢復記憶,他想知道那條甬道有什麼神秘之處?
楊瀾兒問:「您還記得那條甬道在哪嗎?我是說具體位置?」
「甬道周邊的地形本王……我還有點印象,至於具體位置,到時拉著……嗯,拉著馮氏一起上山便是。」說道馮氏,老王爺有點尷尬。
馮氏?楊瀾兒一時沒反應過來,她也只是愣了愣,才想起老王爺說的是他如今的妻子。
作為原配嫡妻的兒媳婦,她有點不知道怎麼答話了。
她看向譚安俊,後者倒是沒甚反應,從最初的情緒波動,他又恢復了冷漠常態。
譚安俊見小妻子的眼神,適時的開口:「父王再好好休息一日,明日出發吧,我們要離開幾日,有些事今兒我得好好安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