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44

尹碩勛搞不懂,自己為什麼會產生這麼可怕的幻覺。

裴幼荔額頭流著鮮血，躺倒在冰天雪地中的畫面，在他的腦海里經久不散。

每每想起,心臟就彷彿被凍結一般，窒息感讓他倍感無力。

尹碩勛和另兩個男導演住在同一個房間門，其中一個導演打呼嚕,吵得人睡不著。

輾轉反側半晌，他終於起身，尋了瓶冰水，接著走出了屋子。

和來時不一樣,外面洋洋洒洒地飄起了雪花,卧進本就不低的地面積雪。

雖然已是深夜,但仍有不少結伴而來的情侶，趴在窗前或是坐在屋外,期待能看到一抹極光。

隔壁的門突然也開了。

孫勝丸：「呦呦呦，小荔枝害羞了，還去外面打電話了。」

裴珠玹：「幼荔！穿件外套！」

聽見聲音，剛走出來的身影又閃了回去。

不知道為什麼,尹碩勛不想裴幼荔看到自己，躲到了一邊。

因此，她再次出來時，根本沒有看到他。

「還在嗎？」

尹碩勛只能聽見裴幼荔說的話，聽不清手機那頭的響動。

「沒看到極光呢,導演說可能看不到。」

「……」

「好，看到給你拍過去。」

「……」

「你發來的demo我聽了，曲調和原來差不多，編曲改變比較大。」

「……」

女孩子的聲音平穩溫柔,偶爾微微上揚，帶著點她自己可能都察覺不到的撒嬌。

李泰絨。

她的男朋友。

尹碩勛心底驀地失落。

這種感覺不是第一次，在確認李泰絨和裴幼荔的關係之前，甚至在初次見到她的時候，他就隱隱有些。

是那些偷拍的照片嗎？讓他習慣了在暗處躲藏著偷偷看她。

「是在外面呢……確實有點冷。」

「好，晚安。」

掛斷電話后，裴幼荔並沒有直接回屋，而是舉起手機自拍了一張，才打開門。

確認她已經不在外面，尹碩勛才走出來。

聽醫生的話，儘力靠近，好像也沒有什麼用。

時不時浮現的模糊場景，出現的頻率越來越多了。

另一邊，回到酒店房間門后，裴幼荔就被八卦的孫勝丸纏住問個不停。

「不是吳世塤？你們分手了？那這個是誰？」

裴珠玹穿著睡衣，趴在床邊，黑亮的眸子一瞬不眨地盯著她，顯然也很好奇。

「……泰絨。」

「啊，泰絨，」名字很熟悉，但馬上，孫勝丸就提高了音量，「李泰絨？」

裴珠玹也怔了一下：「他不是還幫吳世塤向你要聯繫方式么？」

裴幼荔：？？？

Irene姐不說，她都差點忘了這個戲劇性的故事。

「嗯，故事有點長。」

「夜也很長，」孫勝丸爬上床，「我們不困，可以慢慢聽。」

玻璃屋從外面看微微有點小，但實際內里空間門很大，物品一應俱全，床上睡個人不成問題。

拍攝早已結束，屋內的攝像也已經關閉。

「我不是說過，之前車禍的事情。」

「嗯嗯，為了活下來，去了平行世界。」

「我在第一個平行世界，遇到的人就是泰絨。」

「所以……泰絨是初戀？」

「嗯，初戀。」

「啊啊啊啊！接著往下說，詳細一些。」

……

好不容易有機會湊到一起，個女孩恨不得聊到天亮。

第二天起床，看著彼此的黑眼圈，對視著笑出了聲。

「咚咚咚」，工作人員敲了敲門。

「可以開始錄製了嗎？」

「可以了。」

攝像扛著機器走進來，導演們也依次開啟了房間門內的攝像頭。

「歐尼的遮瑕用的不對，這個亮色是遮淚溝用的。」

「嗯？」

「我來！」

尹碩勛手握一卷行程表，一會兒看看幾人，一會兒看看時間門。

光是出門，她們就用了一個多小時。

看來，羅pd說，女孩子出門慢，需要盡量把項目定得晚些，非常有道理。

「好了好了。」

化完妝的裴幼荔，尹碩勛看了許久，都看不出和沒化妝前有什麼區別。

如果硬要說區別，可能……只有唇色更紅。

製作組準備了很多需要體驗的項目，比如雪橇、溫泉、滑雪和雪地摩托等。

出去做飯和用餐時間門，每天差不多能夠體驗兩項。

滑雪場有專業的教練，按照步驟循序漸進地教學。

裴幼荔之前沒接觸過這項運動，走幾步磕一下，偶爾會不用雪杖，任由自己向下滑落。

裴珠玹和孫勝丸沒比她好到哪裡去。

看見彼此的窘相，人互相嘲笑，四面八方都是她們的聲音。

尤其是裴珠玹。

剛見面時清冷安靜的形象此刻蕩然無存，笑容……嗯，很是奔放開朗。

「我以為Irene是高嶺之花。」身旁的副導演同事感嘆。

尹碩勛搖頭：「有些人就是這樣，看上去不好相處，實際對親近的人很不錯。」

副導演看看他：「你好像也是這種類型。」

尹碩勛一愣：「我看上去……很不好相處嗎？」

副導演果斷道：「當然了，你剛來組裡的時候，特別不苟言笑，暗戀你的女生要聯繫方式，居然說沒有kakaotalk。」

尹碩勛輕聲解釋：「但是，我真沒有kakaotalk。」

「我後來才知道這件事，」副導演嘆氣，「但是碩勛呀，在社會上生存要圓潤一點，如果你更耐心溫和，大家會更理解你，而不是遠離你。」

以為尹碩勛是個鐵壁男，組裡的女生都不再打他的主意，有時不熟的人也會在背後抱怨他太過高傲。

尹碩勛沉默。

他不是不想好好相處，只是不知如何相處。

同在職場，做好工作不就行了。

「我盡量，前輩。」

「長得這麼帥，多笑笑會更好。」

面前這孩子能力很強，如若不是這一點，早就在實習期被踢出去了。

副導演臉上浮起微笑，然而，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不遠處的藝人出現了事故，工作人員都反應迅速地沖了過去。

「怎麼了？怎麼了？」羅瑛錫半走半滑，樣子十分滑稽。

裴珠玹不敢碰仰倒在地的裴幼荔：「沖的太猛，不小心摔了。」

孫勝丸抱著雪杖立在一邊，滿臉擔心。

裴幼荔還有意識，但聽不太清對話，只感覺四周一片嗡鳴。

她掙扎著想起身，卻彷彿陷進了沼澤，怎麼也出不來。

滑雪場的醫生及時趕到，仔細檢查著裴幼荔的狀況。

呼吸輕淺，雙眼緊閉，怎麼叫也叫不醒。

尹碩勛的心臟驀地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緊緊攥住，接著顱內一陣劇痛，眼前的景象開始變得模糊不清，越來越多的畫面放電影似的閃過。

[你也想吃蛋糕？分你一半。]

[麻煩你幫我解決吧，媽媽看到我又吃這個會訓我的。]

[裴幼荔？裴幼荔！你醒一醒！]

[最重要的東西交換她的生命，同意嗎？]

[歡迎來到時空管理局，我是你的時空執行者，零一。]

[零一！零一，零一……]

那是他曾拚命想留下的，與她的寶貴記憶。

「嘭——」

玻璃碎裂的聲音險些划傷尹碩勛的耳膜。

「碩勛？碩勛？你沒事吧？」羅瑛錫的呼喚讓他的眼前漸漸恢復清明。

「我……」尹碩勛緩衝片刻，「我沒事，裴幼荔她——」

「她沒事，摔到頭，暫時失去意識，剛剛就醒過來了，現在送去醫院做詳細檢查了。」

沒事就好。

尹碩勛眼神渙散地點點頭。

「是不是時差沒倒好？」羅瑛錫關心，「要不你也去檢查一下？」

一起住的同事感到抱歉：「我打呼嚕，可能吵到碩勛了，他不能休息。」

尹碩勛本來沒想回答，但想起副導演的囑咐：「沒關係，不是因為你，我本身睡眠就不太好。」

溫和，要溫和。

果然，剛才說話的同事有些訝異。

「行，自己好好調整。」羅瑛錫拍拍尹碩勛的肩。

藝人出了點小問題，拍攝只能暫時中止。

好在之前的素材已經足夠，剪輯一下也能出不少有意思的片子。

製作組收拾好器材，去醫院等裴幼荔的消息。

「不算嚴重，很輕微的腦震蕩，滑雪場摔倒，暫時性的失憶都常有，丟失幾分鐘意識沒關係，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就好了。」醫生見多了這種情況。

裴幼荔也非常樂觀：「沒事沒事，繼續錄製吧。」

羅瑛錫不放心：「要不……停一晚？」

「停一晚劇情連不上，得多出不少製作費呢。」裴幼荔婉拒。

最終，拗不過她，羅瑛錫決定繼續錄製。

裴幼荔拉拉姜世彬的衣角：「哥，我摔倒的事，你沒和泰絨說吧？」

姜世彬心虛：「沒……沒說呀。」

裴幼荔：這樣子肯定說了。

果然，手機開機后，幾十條信息湧入她的kakaotalk。

「剛剛他來了電話，非要讓你接，我就……」姜世彬解釋。

明白前因後果，裴幼荔只能離開觀察室，去了人少的走廊回電話。

注意到她的動向，尹碩勛遲疑一會兒，找准機會跟了上去。

「尹pd。」

電話打到一半，看見他身影的裴幼荔禮貌問好。

「還是喚零一吧。」

裴幼荔懵住：「什麼？」

尹碩勛之前很排斥她叫他零一。

「幼荔，我都記起來了。」

裴幼荔一僵，烏黑的瞳仁微微發怔。

她完全忘記了那頭的李泰絨。

尹pd？

都記起來了？

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李泰絨產生了濃濃的危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