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婚後番外五
遼袖本就清瘦,不顯懷,看著月份尚小。
雖然天氣一日日冷下來,她還是換上了清涼的綠綢衫,一張未施粉黛的芙蓉面,輕靈脫俗。
她坐在扶欄旁,波光流轉,令人心頭盪起一圈圈漣漪。
文鳳真進來時一招手,退下了所有婢女。
「也不怕吹著了涼風。」
他俯身,一張毛色鮮亮的狐裘披落肩頭,又好好替她掖了掖。
遼袖眼眸一亮:「不像是市面貨色,你從哪裡弄來的。」
文鳳真扶穩她柔軟的嬌軀扶穩,將她牢牢裹住,從背後一把摟在懷裡,嗅了嗅她的發梢。
「秋獵都惦記著你娘倆呢,看喜不喜歡。」
「我這幾日身子燥熱,貪涼!」
遼袖不滿,一面偷看他的臉色,小聲嚷嚷:「我不想穿,熱,好熱!」
文鳳真牽起一笑,並不順著她的小性子,反而將她摟得更緊了,道。
「平日跟我睡覺就不熱了?」
遼袖被他抱起來,發生一聲低低的驚呼,整個人像被包成了個粽子。
她不滿地扯了扯文鳳真為她裹上的狐裘領口。
不小心將裡衣領子扯鬆散了,露出大片雪白惹眼的皮膚,豐腴微露。
自懷了小崽子,她的下巴增了肉,身子沉甸甸的,胸前也愈發飽滿,將從前的胸襟撐起來。
這些身子上的差異讓她不好意思,羞於讓人察覺,往日總穿寬袍,如今她自己不當心扯開了。
她一抬頭,猝不及防撞進他幽深的目光。
文鳳真的鳳眸靜靜注視著她,不言不語,卻陡然危險起來。
她綻開笑顏,吐息如蘭:「殿下,你好凶啊。」
遼袖修長的脖頸像是餌食,一拋便上鉤,眼尾的瀲灧水色,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她笑了笑,抽開他的腰帶,將他不老實的手緊緊綁好。
「哼,看你夜裡還老煩我。」
文鳳真將她壓在床榻上,刻意避開了她的小腹。
兩個人滾作一團玩鬧間,遼袖不經意掀起他的袖袍,盯了兩眼,愣住了。
她抬起文鳳真的另一隻手,捲起這條手臂的衣袖,仔細查看。
「怎麼了?」文鳳真好整以暇地盯著她。
文鳳真衣袖翻卷,緩緩露出腕骨,小臂的肌肉線條流暢優美,雪白的皮膚之上,淤青格外顯眼。
遼袖蹙眉:「怎麼出去打獵一趟,還不小心弄受傷了呢!」
文鳳真瞧著她的疑惑與慍色,只覺得格外鮮活生動。
「無事,小傷而已,男子秋獵,磕磕碰碰常有的事,你不說我都未察覺。」
他眼眸點點清輝,揉了揉她粉嫩的臉頰,捧在掌心。
「真的,一點兒也不疼,比不得平日袖袖拿我的手當枕頭,一整晚下來無法動彈,起來的時候啊,又酸又麻,別提多痛快了。」
遼袖別過臉,小聲嘀咕:「我還沒有說你平日老壓我頭髮,還有半夜拿腿搭我腿上!」
話雖如此,遼袖還是擔憂地看著他,思忖片刻,喚來婢女拿來藥酒,用手帕沾上一些,小心地觸上淤青處塗抹開,宛如一對最平凡的小夫妻。
她指骨纖細,蝴蝶般上下翩躚,清清涼涼,搭在文鳳真的小臂上,與他的柔韌線條對比鮮明。
「你平日就是這樣不當心!」
倘若是別人叨叨,他早不耐煩了,可是瞧見她這樣在乎自己,文鳳真忍不住得意。
她碰到淤青時,文鳳真分明不疼,還是裝作眉尖輕蹙一下:「嘶——」
遼袖瞧了他一眼,一點點小心塗抹,索性用指腹的溫度化開藥油,在他的的皮膚熨貼、摩挲。
摩挲得他漸漸有了感覺。
畢竟好久沒有同房過,年輕氣盛一點就著,他本就龍精虎猛的,哪怕她多看他一眼。
畢竟還是有所顧忌。
文鳳真忽然抬起另一隻手,一把將她攬過來,手心剛好盛滿了豐腴。
他落下一聲漫不經心的笑,似乎緩解她的緊張,嘴唇壓了壓額頭。
「我也忍得很辛苦,雖然問過太醫,聽說胎像穩固之後就可以了。」
他說話間,風拍窗欞,宮燈跳躍搖動,文鳳真的影子倒映在字畫上,光影明明滅滅。
遼袖縮回去,翻身背向他,雙目緊閉,忍不住低聲。
「殿下……這種事怎麼好意思問別人啊……」
或許是有孕的緣故,遼袖腰肢敏感,被指腹一碰,身子輕輕一顫,她眸光瀲灧。
文鳳真的手落在她的腰上,並沒有用多少力氣,打著圈兒摸著她的小肚子。
為了多跟她在一起,他讓人將書房的東西都搬到卧寢,處理軍務時也不忘陪著她。
「如今邊境清寧,九夷來朝,槐哥兒近日在批覽奏摺研討國事上,更用心了。」
「新龍袍和頭面,國庫也撥了銀子下來,他與先帝性情大異,先帝動不動便小太監金銀豆兒,這次秋獵,他卻同我說,前朝皇帝手上沒有錢,輪到他有錢了,必得拿來防寇治水。」
「秋獵的時候,他總問皇姐近日還是胃口不好嗎,等著你什麼時候進宮一趟。」
「只要你安心養胎,為夫便很滿足了。」
「等昭昭生下來,我親自帶孩子捕野兔、打雁子,算來算去,這個新年,還是咱們跟昭昭一塊兒過的第一個年份,冬日裡賞綠梅,捏雪人,等昭昭再大一些呢,一家人一起聽雨賞月,弄箏划船。」
遼袖微微扭腰,熱得掙脫不開,愈發被他抱緊了。
文鳳真的手指落下來,若即若離滑過她隱秘的脊骨,酥酥的很愜意。
兩個人在卧寢小憩,面對面說夫妻間的私話,羞於啟齒,不時見到她臉頰躍紅。
文鳳真呼吸濃重,鴉色睫羽低垂,細細嘗著她唇舌的滋味。
廊外,忽然響起了腳步聲,由遠及近,婢女的聲音響起。
「殿下,馬車備好了,您今日要和長公主去布行的。」
遼袖回過神:「布行?」
「嗯。」
文鳳真沒有放開她,輕啄了一下她的嘴唇,貪戀溫存。
「給昭昭做幾件過年的新衣裳。」
他拿出一隻板栗大小的白玉麒麟,晃了晃,眼見遼袖放在手裡把弄,他說。
「不是給你的,給肚子里的那個。」
遼袖噗嗤一笑,雙手環上他的脖子:「我這個當娘的都沒想好給昭昭預備什麼呢!」
她沒想到,脾氣一向很臭的殿下,竟然在此事上格外細心。
他摩挲了一下她的唇角:「有我呢,你用不著想。」
明凈的窗欞透過滿地花陰,床榻上的旖旎,濃得透不過來氣。
婢女的腳步略有遲疑,就隔著一扇雕花門,兩人身軀緊貼,她還被他按在床上起不來。
「媳婦兒,為夫手指都酸了,你怎麼沒動靜呢。」他笑著說。
「你行不行呀。」遼袖小聲說。
她低下頭,正打算推開他按在自己大腿內側的手,文鳳真不依不饒,輕輕上移過她的腰肢,挎貼得更緊。
男人最忌諱說他不行。
「別動。」文鳳真的熱氣傾灑在她耳畔。
「多抱一會兒。」
他一聲喘息,隨即愜意地靠在她身旁,不住地揉她的手腕。
遼袖難耐地伸直了小腿,被他壓的動彈不得。
他低頭,抽開自己的手指,遼袖滿臉緋紅,好在這是白日,他也沒有過多糾纏。
腰上的手臂微微用力,將她抱起。
文鳳真用濕手帕擦乾淨了手上的黏膩,平日都是他夜裡用手指伺侯她,動作輕柔。
他這隻手……會的花樣可多了……
伺侯完了之後,她總是嚷著口渴,讓他倒茶端水,後來月份有些大了,她不能自己沐浴,殿下便每日陪在她浴房中沐浴。
起先她總是適應不來,可是又沒法子。
她翹起玉足,滿眼笑意地盯著他,文鳳真沒叫婢女進來,俯身給她兩隻腳,各自穿上了繡鞋,拍了拍她的脊背。
下了馬車,兩個人在布行挑選。
常言道蘇松杭嘉四府衣被天下,鵝子黃的馬絲布,大紅蟒絨外襖、墨絨布襪……珍奇布料數不勝數。
他拉著她的手,在錦繡錯綜流光溢彩的富貴街慢慢走。
明明是做娘的人了,她想躲懶,依舊是嬌憨的模樣,笑著擋在他身前,兩家鼓起。
「夫君,我有些受不住了,咱們是不是走了有小半個時辰呀,足底酸脹得厲害,放著好端端的馬車不坐,非要走路回家。」
文鳳真撐傘,略一低頭:「半條街都沒走完,你平日總是困在卧寢,身子懶怠,太醫說要多走動。」
她的玉指搭在小腹,平日何曾走過這麼多路,小腹也有些酸,用帕子擦了擦汗。
「哎!不成了,往日是我一個人,如今還要揣個娃娃,要歇一歇......」
遼袖眉尖微蹙,天色朦朧,燈火次第點燃,有風攜了人間煙火氣穿過,吹拂文鳳真的長袖,一角搭在她輕薄的衣衫之上。
她的髮絲被風吹掠起,鑽進他的掌心,綢緞一下子溜過去,香風習習。
「真不能走了?」
「嗯……」她的嗓音也是清冽綿綿的,似是從鼻子哼出來。
文鳳真忽然轉身:「起來。」
他用修長手指,勾了勾她的衣領,像把鬧他的貓兒後頸提溜起來。
遼袖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一踮腳摟上來,他小臂一用力,將她掂了掂,好端端地抱了個滿懷。
她不安分地用手指描摹他的下頜線,錦衣玉冠的公子,似乎也被她弄癢了,翹起嘴角:「就是想讓我抱你吧。」
遼袖一雙清亮的大眼眸躲在他胸前:「你抱的又不止我一個人,我們娘倆加起來很沉嗎,那就不麻煩你了。」
文鳳真抱著她,一步一步平穩地朝前走,雲淡風輕道:「輕得很,不需要費多大力氣,重要的我樂意抱你娘倆。」
遼袖波光蕩漾的眼眸忽然安定下來,在他懷裡,輕微地搖晃,像一隻幼貓,爪子懶洋洋搭在他肩頭。
一把油紙傘,傘面外是另一個世間,此刻只有他們一家三口
她的聲音細細的:「倘若夫君不放心,我也願意鑽進夫君的袖袍底下,用爪子扒拉著你的袖子,安靜地呆裡頭。」
文鳳真笑而不語,氣息沉穩:「那好,我到時候真要拿袖子把你揣起來。」
她撐著傘,下巴搭在文鳳真肩頭,想著雨最好不要下得太猛烈。
遼袖漸漸有些睜不開眼,迷迷糊糊。
只覺得他堅韌柔軟的懷裡,翠竹的清冽氣息,十分安心,她就這樣睡過去了。
文鳳真將她背回王府,她的頭剛枕上,忽然就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眼眸,伸手向抓什麼沒抓著,低低喚了聲。
「夫君?」
兩人目光一相對,遼袖還未來得及看清,文鳳真便一袖撫滅燭火。
她的身下墊了個軟枕,文鳳真拿著一瓶花油。
「不是說害怕肚子上長皺紋嗎,這是好葯,塗上了就不會長了,你夜裡小腿時常痙攣,塗這個也舒緩些。」
遼袖好奇道:「真的有用嗎?」
「你試試就知道了。」
文鳳真目光落在妻子一截纖長玉潔的脖頸上,她柔弱無骨地依偎在他懷裡,手指勾玩他的頭髮。
「嗯!那你好好給我塗。」
周遭昏暗的環境,將人的五感無限放大,她聽著文鳳真清晰無比的心跳、喘息,心頭酥酥地一顫。
文鳳真顯然不想好好給她塗花油。
按著她的小腦袋,一路往下親,手指混著花油,旖旎地在她小腹打轉兒。
遼袖下意識地揪住文鳳真的衣襟,身子成了反弓形。
文鳳真的手掌搭在她的后腰處,熾熱萬分,將她沉甸甸的小腰墊在掌心,說不出的舒適。
給她按摩完小腹,開始給她按摩腿了。
她將另一隻腳也放他懷裡。
「殿下,輕點兒,你從哪兒學的手法呀,竟然比小宮女還按得好。」
文鳳真披在肩頭的外袍滑落,她只剩了一件單衣,少女身子扭了扭,感知到那隻手脈搏的跳動,熱息傾數灑在頸窩。
「別說話。」他哄著。
他這股未紓解的火氣也著實難忍,本就不是清心寡欲之人,哪有什麼君子風範。
雖然太醫說可以有房事,別太過頻繁激烈便是,但是他心知自己會忍不住猛烈一些。
給她塗完花油,這日夜裡,遼袖的小腿果然沒有痙攣。
黑暗中,她眼眸微亮,盯了一會兒。
「夫君……你……洗乾淨了嗎?讓我聞聞。」
她這一聞,便一下子趴在他身上,小貓似的嗅來嗅去。
文鳳真忽然醒了,他身下一熱,一抬手,將遼袖的小腦袋壓在鎖骨處,她那點悶哼被揉得稀碎。
遼袖的腦袋漸漸往下。
黑暗中,感覺格外敏銳,文鳳真知道她含舐了一下,手掌按著她的腦袋,他的力氣十分大。
往日他哄她好久了,明明他也幫過她了,結果事後她不肯親他不說,也不肯幫他。
今日她倒自己過來了。
遼袖掙脫不開,被嗆得咳嗽了兩聲,貼在他耳側,用氣聲對他道:「輕一點.....」
明明是她該對他輕一點!
文鳳真捏了捏她的耳朵,吸氣:「別用力,會斷的。」
*
遼袖臨盆的夜裡,差不多子時過半,院子里跪了一地奴僕。
文鳳真身披鶴氅,雪花滾落長睫也渾然不知,他對著熒熒燈籠,「來人!」
「老奴在呢!」
隨著這聲應答,馮祥領了八九個下人走了進來,他們都一直伺候在門外廊下,只是文鳳真沒吩咐,大家不敢擅自進來。
內院只有女眷可以進。
尤其今日還是公主的臨盆日子。
馮祥掂量了一下他的臉色,揣摩不出情緒,心知要萬分小心做事了。
文鳳真吩咐道。
「這樓里太暗,多點幾盞燈籠。」
馮祥有些奇怪,殿下的神色有些不對頭,其實小閣樓幾大檐角已點了燈籠,屋子裡接生用的光明燭,亮堂堂燃得正旺。
但殿下既然嫌燈暗,他們也沒有推脫的理兒。
馮祥連忙帶人爬上爬下,添了八盞大燈龍進來掛好。
此刻小閣樓已經亮如白晝。
「殿下,您看這光亮夠嗎?」馮祥擦了把汗。
「不夠。」他乾脆利落。
不是燈火不夠亮,而是文鳳真愈發緊張,指尖掐得泛白,一直未肯鬆開。
宮裡來的小太監說:「殿下……不如您先去喝一盞茶,咱家聽聞京里大戶的主母臨盆,外頭都是熱熱鬧鬧地等喜訊,女子生產,男子急也沒用,又不能以身替之,約莫著一局馬吊牌的功夫,邊喝茶邊安心等著公主順利生產吧。」
文鳳真睨他一眼,馮祥趕緊將人請了出去,
直到凌晨時分,小閣樓里傳出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
在她臨盆前,王府內外著實忙碌了一陣子。
日日都有小太監宮女過來送賞賜,在奶奶的親自督促下,做好了一應接生準備。
從搖籃小衣裳到奶娘接生婆,事無巨細,一樣樣都置辦妥貼。
一宿不曾合眼的文鳳真,在接生婆出來的時候,終於進了屋內。
遼袖抿抿唇,目光沿著眾人望去,終於在八角宮燈下瞧見了身披大氅的文鳳真。
燈火闌珊處,目光灼熱,文鳳真也正在看她,兩人目光對上,他急忙快步過來,撫摸著她汗水淋漓的小臉兒。
遼袖心頭一熱,沖他笑了笑。
他牽起嘴角,也回之一笑,撫著她的指節,什麼話也說不出。
王府的窗子上貼了「諸神迴避」的符咒,是從三清山開壇請的。
據說還是殿下親自遣人日夜馳驅送達京城,他不信神佛的一個人,到頭來也只盼望她一絲平安。
「袖袖……多好!」
文鳳真將她的小手揉在自己臉上,一向平靜無瀾的人,此刻歡喜得只能說這些了。
接生婆將剛出生的小嬰兒遞過來,外頭跪了一地的下人,口裡不住道喜,說著吉祥話。
「恭喜公主,是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模樣多乖巧呀!」
遼袖一笑,她十分虛弱,讓人擦了擦汗,用氣聲說:「才出生呢,哪裡看得出好不好看。」
文鳳真眼眸微亮:「怎麼會不好看,咱們的孩子名叫昭昭,你可知昭這個字,就有容姿過人之意。」
遼袖忽然想起老家一句話,女兒隨爹。
女兒像他的模樣倒好,畢竟殿下面若冠玉,從眉眼到鼻子俱是出挑,換做女兒家也是極美的。
怕就怕……女兒秉承了跟他一樣的脾氣,哎,這可如何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