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9章 夢中夢
戰爭在一片黑暗中步入尾聲。
黑暗神的登場徹底踩翻了勝利的天平，克洛蒂爾曾是人間頂尖的高手，自我犧牲，幻化夢境后失去了人類的理性，換來了太古遺迹第一層堪比神明的實力，然而在主神面前，克洛蒂爾的能力似乎仍顯不足。
「哈哈哈哈！」
漆黑的天地間，就只有黑暗神囂張的笑聲在不斷迴響。
「王五啊，見識到咱這絕對實力沒？」
「嗯嗯，令人刮目相看，推翻了原先一無是處的印象。」
「你才一無是處！以後記得對咱恭敬一點，我高興了可以提攜你一下。」
「嘖，你可真是小人得志的典範，難怪被光明神日得不能自理。」
……
輕鬆悠閑的對話，與漆黑如墨的空氣頗不相稱，然而勝利之後的所謂餘韻不正是如此？
擊敗了克洛蒂爾，接下來就應該是第二層第三層第四層……關閉環境改造儀，全方位削弱混沌神，而後集合全大陸的力量反撲，最終令黑暗的力量降臨大陸。
這就是王五和黑暗神的未來。他們很強大，因為強大所以自信，因為自信，所以從不懷疑。對於自己的勝利，無論是否合理都能接受，並深信不疑。
他們的故事壯麗而精彩，然而在更高的位面，克洛蒂爾不帶人間感情的目光正冷然審視著在勝利中不斷歡呼前進的兩人，看著他們接連擊敗強敵，最終將混沌神也踩在腳下，統治了整個大陸，而後將戰爭的長矛指向星辰大海……
野心勃勃，前所未見。
但是，也不過如此。
在克洛蒂爾的眼中，王五就像是一條瘋狂的銜尾蛇，高歌猛進卻看不清前路，他的勝利輝煌而卓著，但終歸……也只是在囚籠中耀武揚威，他所經歷的一切，都是天國之夢的內容。
天國之夢並非純粹的光明。早在克洛蒂爾還是神聖大祭司，執掌一方教區的時候，就已經深刻理解到，儘管教會能夠統一人類的信仰，但人類的願望依然複雜而多變，信仰光明神的，有的是為了生活平安，有的是為了發家致富，有的是為了子孫滿堂……這一點因人而異，很難用宗教手段將其統一。
最初的天國之夢，只是克洛蒂爾的一廂情願，信仰虔誠的大祭司將自己理想中的神國投影到了信徒的心中，構成了完美的夢。
然而很快她就發現，第一批進入天國之夢的信徒開始產生抵觸情緒，他們對這種完美的環境天然感到不信任，總是試圖尋找到生活中的瑕疵，否則便無法心安。
而且克洛蒂爾的完美並不等於其他人的完美。
克洛蒂爾是一位待人待己都很嚴格的上司，她的理想天國中，所有人都應嚴格遵守規章制度，在框架之內追求自由和幸福，然而這讓很多人都感到不自在，最終甚至動搖了信仰的基石。
克洛蒂爾花了很久才說服自己承認現實，並下定決心改革開放，逐漸改變了天國之夢的結構，使其變得更加真實，更能迎合大眾的口味。對於信仰堅定，性格保守的她來說，這是一個很艱難的決定，但後來的發展證明了她的明智，天國之夢名聞大陸，在阿卡莎自甘墮落之後，聖女之名毫無懸念地落到了克洛蒂爾頭上，只可惜聖女的桂冠沒有戴多久，她便隨著老獨眼一道南下開荒，從此芳蹤杳然，令無數人扼腕。
直到她南下之前，教區的信仰之力空前濃郁，她的天國之夢是如此萬能，非但帝國本地人為之感召，甚至連蠻族都有被感化而皈依的，而在太古遺迹三十年的進化，讓她的天國之夢更加無所不能。
所以，哪怕對手是昔日的主神，克洛蒂爾也不覺得自己會輸，或者說此時的克洛蒂爾已經沒有了輸贏的概念，她僅僅是作為天國之夢的一部分，本能地對王五和黑暗神感到排斥，不擇一切手段進行制裁。
不過，這一次的對手的確很厲害，那濃郁的黑暗很難用光明神力凈化，雖然對手被困在天國之夢，但是夢境卻無法進一步滲透，只能等待時光推移，一點點削弱對手，克洛蒂爾本能地推算著所需的時間，大概……沒有個五百年都無法見效。
但是對於現在的克洛蒂爾來說，五百年也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當她將自己和天國之夢同化的時候就獲得了永恆的壽命。她有足夠的耐心觀察對手在幻術中的衰亡。
「原來如此，你還真是耐性十足哦。」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克洛蒂爾渾身一個激靈，女子回過頭，只見王五正在身後沖她揮手打著招呼。
「怎麼會……？」
克洛蒂爾僵硬的臉孔上，浮現出一絲驚疑，她低下頭，天國之夢中，王五和黑暗神的確正高歌猛進，喜不自勝，那麼現在這個王五又算怎麼回事？
「裡面那個當然是假的咯~你以為只有你會騙人啊？可惜了，金手指一向是騙術的專家，你才是班門弄斧，你這女人生前腦子就不夠好用，現在死了就只有更笨，連真假王五都分辨不出來。黑暗神的王五隻是過去式，現在咱是無產階級革命家哦。」
對於王五的嘲諷，克洛蒂爾無動於衷，因為此時她所剩餘的思維能力並不足以徹底理解這一切。
她一邊看著天國之夢中，完全淪陷其中的王五，又看了看在她身旁，完全不受幻術影響的王五，心中亂成了一團。
如果是三十年前那個實戰經驗豐富的克洛蒂爾，做出理性的決斷並不為難，但是現在的克洛蒂爾，在漫長的獃滯之後，只是再次揮動神劍，發動天國之夢試圖將對手籠罩進來。
「拉倒吧，已經看過一次的招數是不會奏效的。」
王五一邊說，一邊伸手在自己眉心處一點，一道紅色的波紋在頭上擴散開來。克洛蒂爾隨即發現對手就像是從這個位面消失了一樣，天國之夢完全無法鎖定對手的位置，哪怕他就明明白白站在自己面前。
「在唯物論者面前，天國之夢只是個美好的童話，你的夢境再美妙，也休想誘惑到我。」
王五說著，放下眉心處的手指，在克洛蒂爾的肩膀上拍了拍：「不過還是要贊你幾句，作為一個死人的冤魂，你的實力真的很不錯。如果不是遭遇的瞬間，直覺告訴我應該先用某個蠢笨蘿莉來試探一下，我未必能在你的天國之夢中自行醒悟過來，好歹，也是困住了前任主神的幻術哦。」
打從王五召喚黑暗神國，試圖以暴力法碾壓天國之夢的時候，真正的王五就已經藏身幕後，與銀霜、黑暗神對話的王五，只是黑暗神操控的傀儡，而這蠢笨的前任主神充分發揚了近朱者赤的精神，將真正的王五扮演得惟妙惟肖。
至於王五本人，則在暗中觀察著一切，克洛蒂爾揮舞神劍展開天國之夢的時候，他同樣被籠罩在其中，但是因為提前在心中有了防備，幻術的針對目標又是黑暗神，所以王五本人非常輕鬆地找到了幻術的破綻，自己脫身而出。
再然後，就是分析拆解天國之夢，而後以正確的唯物論武裝自己，徹底免疫天國之夢的影響，在勝利的天平上放下決定性的砝碼。
「那麼，該說的我已經說完了，普度眾生的菩薩桑，請你安息吧。」
王五身後，赤色的洪流如天崩一般滾滾而來。這樣一股力量無法被任何外物所動搖，克洛蒂爾下意識地發動天國之夢，試圖將這股力量包容在夢境之中。然而她很快就驚惶地發現，赤色洪流擁有強大的同化能力，她所精心編織的夢境居然被染得一片赤紅，再也不受控制！
「有人形容共產主義就像是一種瘟疫，從擴散能力上講，這話倒也沒錯。但是他並沒有抓住問題的核心，共產主義流行的原因，是因為它足夠先進。任何先進的，更加適應人類需求的事物都會擁有這樣的擴散能力，如同蓬萊人傳來的造紙術、指南針，如同西大陸哲人建立完善的數理邏輯……我的赤色洪流，象徵著人類發展的正確方向，而你的天國之夢，終歸只是一片虛妄。」
王五說完，驕傲地擺了擺手：「算了，跟你說這些你也聽不懂，區區一縷幽魂，能在死前見識到人類社會的至高形態，算你走運，好了，也別那麼費力氣掙扎，安心去死吧，作為一個一層的BOSS，你做的已經夠多了。」
赤色洪流徹底吞沒了克洛蒂爾，連一點渣滓也沒有剩下來。
「落後的，必然要遭到淘汰。」
王五輕聲自語著，嘴角露出微笑。
戰勝了克洛蒂爾，接下來就是第二層，第三層……當年開荒團的副團長阻擋不了他前進的腳步，任何人都阻擋不了。
然後轉過身，王五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見到他，哪怕是淡定如王五，也愣在了當場。
「老獨眼，你怎麼在這兒！？」(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