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步蟾被關了起來。

晉恪獨身站在殿里,沉默思考。

怎麼處置步蟾?

那麼多人命,他該死。

但他的那群兄弟怎麼辦?

如果現在全都處理了,自然能給那些死去的人一個公正。

但如果真的處理了,屯田案怎麼辦?那些被貪墨了田地、成了佃農的百姓怎麼辦?

其實真的能去查案的,也只有這些無親之人。

如果他們沒了,晉恪很難找到沒什麼牽連的人去做這事。

這些人曾經讀過書,懂得很多道理,並且經過事態炎涼。所以他們能做事,也不懼做事。

也只有他們敢查,不怕查。

甚至他們也不怕威脅,畢竟身邊沒什麼在意的人了。

一邊是幾十條人命,一邊是天下百姓被占的田畝。

她站在這裡,左右為難。

很久之前,有人教過她,不要管太多。

天下很大,就不要顧細枝末節。

但她卻做不到。

晉恪緩緩坐下,輕輕撫著手腕上的鐲子。

鐲子碎裂成兩半,宮裡的工匠把金融了,將鐲子補在了一起。

工匠手巧,現在,看上去又是一個完好的鐲子了。

但晉恪知道,它並不完好。

它碎過,就再也回不到當初。

很多事發生過,也回不去當初。

枝雪回不來了。

杜攬,也回不來了。

偌大的天下,她卻沒有一個朋友,也沒有可以說說話的駙馬。

她在屋中枯坐很久,終於拿了主意。

晉恪艱難開口:「查。」

刑部立案,去查步蟾的事,先把他的罪行全都查清楚。

她說了這一個字,小桃就匆匆進來了。

「國師求見。」

晉恪已經知道國師想來說些什麼。

她斷然拒絕:「不見!」

但話音剛落,國師就進來了。

「公主!」國師厲聲說:「你可知你在做什麼!」

「你不只在害你自己!也是在害大晉!」

「水至清無魚,這麼大的天下,怎麼可能是清清朗朗的一潭凈水。」

「你既要當皇帝,就要容得下這個天下。這個天下可不止有清白,也有臟污。」

「若是你只看得慣清白,便不要肖想天下!」

「為帝者,心胸比才能更重要。」

國師看起來更老了,面色有些怪異的紅潤。

晉恪不想和這樣的老人爭吵。

但她忍不住反駁:「這事,不是心胸的問題!」

「這是善惡。」

國師問她:「你要做的,到底是判官,還是皇帝?」

「判官才判善惡,皇帝只看利弊!」

他問:「你覺得先皇是不是好皇帝?」

晉恪想起來自己的父皇。

其實,她和父皇不怎麼熟悉。

父皇總是很忙,她也只能在宴上為父皇舉杯,最多被問一句最近是否還好。

但她覺得,父皇是個好皇帝。

父皇是大晉第三位皇帝,不同於第一朝剛開拓時,父皇的朝中已經有了結黨營私等事。

還有些地方出了些民變。

但父皇雷霆手段,把朝中結黨營私之事壓下。

民變的地方,也甚少再有問題。

於是,晉恪點頭:「父皇是一代明君。」

國師又問:「那你覺得,先皇把謝步蟾家抄了時,他知不知道謝家無辜?」

晉恪無法作答。她剛說了父皇英明,現在怎麼說都不對。

國師不等她回答,自己就說了:「他知道。」

國師點了點頭,又說了一遍:「他知道。」

「他知道謝家無辜,他知道謝大人只是愛交友,從不營私謀利。」

「但謝大人和那幾戶出事的都有來往。不抄謝家,怎麼顯得皇威浩蕩?謝家被抄,就是在告訴整個朝堂,結黨營私這事,皇帝不喜,沾了就得死。」

「公主,你覺得先皇做得對嗎?」

晉恪無法作答。

她覺得不對,但從結果來說,父皇並沒有做錯。

「謝家和其他家族行刑之時,先皇就坐在棚下,身後站著百官同看。行刑后,先皇令人將屍身在城樓吊起,不許收屍。」

「此事後,朝中果然再無人敢結黨營私。」

國師擲地有聲,重問她:「公主,你覺得先皇做得對嗎!」

「你既要天下,又怎麼能用善惡是非來立世。」

晉恪忽然有些糊塗了起來。有些事明明是錯的,為什麼卻不能做?

正義,正確,為善,怎麼都成了負累。

「你以為先皇平民變是怎麼平的?」國師問她。

晉恪聽說過,也看過之前的摺子:「捉首領,懲貪官,安撫百姓。」

國師「嗬」地一聲,晉恪不明白他這是什麼意思,是在笑,還是在嘲諷?

「公主,你當真覺得捉首領,懲貪官就能安撫了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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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刀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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