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番外(六)
因為一時受到的衝擊過大,六絳浮生從顧君師製造的幻境之中回到現實之後,就匆忙與她道別離開了。
顧君師不急著趁勝追擊,這個時候留些獨處空間給他讓他多想一想也好。
顧君師跟天道在討論:他怎麼會認為我不是正義的一方,這個想法從何而來?
天道:從你看起來就不像是什麼正義良善之輩的氣質而來。
是嗎?
顧君師臨水照面,大衍派的女子一雙大眼要麼水盈透澈、要麼清澈之中透著一絲愚蠢,但她的眼神漆黑冥靜,多少有些心計深沉,微微一眯,腹黑的女大佬強勢又威嚴的形象躍然紙上。
現如今改變個性是徒勞了,她決定……快速打造好人緣,讓別人忽略她的氣質,直接用事實來定義她是一個好人。
「想快速給別人刻下深刻的印象,最快捷的辦法就是先給他們製造一場災難,我再救世人於危難之中。」她若有所思。
看過英雄主義電影的人都懂,一旦套上英雄或救世主的頭銜,那他就絕對是好人。
天道不贊成地指責她:你怎麼就不想著腳踏實地,慢慢積累好感,總愛走這麼些歪門邪道?
顧君師:或許是因為,我本身就是這樣的人,只不過我生活在和平又健全的家庭,受那個法制社會最深的影響,對人命敬畏,對規則有底線,所以我會不折手段達成目的,卻不會為了達成目的而迷失自我。
天道聽完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你讓別人都認為你是好人有什麼用?你本就功德圓滿,看起來像個壞人,實際上你做的事情每一件細算下來,都是替天行道,你專攻六絳浮生的印象不就好了?
顧君師靜靜地看著一樹紫櫻在風中搖曳,抿唇輕笑:我想著,上一世沒有給他的,這一世便給他補上吧,哪怕是一場虛幻的時空之旅,我在他的世界行善積德,受仙門師長祝福,了他上一世那一場兵荒馬亂不得而終的愛戀。
天道沒有牙,但卻有種牙都快酸掉了的感覺。
有必要這麼寵他嗎?再說魔族的隱患都被你一人解決掉了,哪來的敵人?
顧君師:製造一個假的就行了。
天道有種莫名的預感:……你不會打算自己上吧?
顧君師眸轉幽深光澤,笑意淺淺:我之前一直覺得當全書大反派挺過癮的,這一次難得有機會,可以嘗試一下。
天道一時語窮,見她心意已決,心底默默地為主角團開始祈禱。
祈禱她是真打算玩玩,否則對面就只有團滅這一種結局了。
——
一場巨大的災劫就來得這麼悄然無息,但其實一切也並非顧君師一人所為,按照世界意志的軌跡進行,這個時候的幾界需要一場浩劫來清洗重生,之前應劫的是魔神,如今顧君師勘破天機,先下手為強,有意順水為之。
魔界雖然被顧君師提前清理了,但冥界的關閉,陰靈無歸魂之處,最終造成酆都的大劫難,一切爆發出來,各地紛紛遭到了惡靈襲擊。
甚至陰氣蔽天,結界自生成鬼城,鬼城之中魔靈覺醒。
時隔數月,據聞一支自稱魔靈大軍的隊伍在無妄之地出現。
感覺事態越來越嚴峻,仙門開始不斷派弟子前往刺探敵情,但每一批派出去的人都再無音訊,消失無蹤,這讓他們內心越來越惶恐。
這日,六絳浮生與澹雅一眾眼睜睜地看著魔靈大軍襲擊大衍派,全體上下與魔靈交手,可惜寡不敵眾,甚至連掌門魏酈都在重傷之際被魔靈大帝帶走。
魔靈大帝是魔靈的首領,他出現時伴隨一團黑霧,性別模糊,一身黑鎧加頭盔紅披的打扮,身體被黑氣充盈行動,其實力深不可測。
「向我臣服吧,否則各大仙門必遭血洗!」
撂下一句兇惡的話之後,魔靈大軍從空間大門魚貫而入,最終消失得無影無蹤。
各山主與長老們召開緊急會議商討這件事情,該如何救出掌門,又是否應該放棄抵抗,順從魔靈大帝的統治。
最終,沒有得出結果,只能權衡一方面上報十二天的執事仙門,一方面再派一些弟子去往無妄之地探明一下情況,伺機行動。
山主們得鎮守山門,因此只能派出門中精英弟子一同前往。
澹雅跟六絳浮生自然在隊伍當中,這一世魔神不存在,鬼嬰自然也就不存在,而顧君師則代替了他,這幾個月她已經潛移默化地讓自己的在別人面前展現不一樣能力。
在弟子排位賽中勇奪第一后,她的「無名」基本上也底層人員開始走逆襲的道路,因此這一次派遣的精英弟子之中也有她。
這個世界沒有魔神這個滅世之劫,所以這個世界的天道分身並沒有從小便對六絳浮生委以重任,但他雖然依舊是天靈根,擁有獨一無二的修鍊天賦。
她修的無情道,以殺破劫,而他這一世也並沒有修鍊大道無情訣,天道用神秘的口吻道,無論他修鍊什麼法訣,只要他怨氣消散,都能夠順利升仙。
這好像跟他轉世之前的來歷有關,但顧君師沒有深究這事。
他們一行人到了無妄之地,看到的是所有人都被囚禁在熔焰之下,受盡焚灼之苦,上方惡靈繞空,鬼哭狼嚎,如同世界末日一樣的場景。
天道:你將人引過來,打算做什麼?
顧君師:殺身成仁,捨生取義。
「你們快來看,下面有人!」
一條從山谷之中如涓出現一條紅色的河流,那是滾燙的岩漿,暗紅色的「水流」在懸崖淵底留下成千上萬條划痕,火海漫天橫流,觸目驚心。
看著下方深長的峽壁內,黑煙挾裹著火炎噴涌而出,那峭壁之上一條條鎖鏈上掛著不少的人,其中便有大衍派的掌門。
「是掌門,快,下去救人!」
他們仗著修為,不假思索一躍而下,但卻發現越往深處,靈力越少,最後連御空的法術都不穩起來,開始搖搖欲墜。
「糟了,這下面必定有消靈的法器或者陣法,再這樣下去,我們只怕都會靈力不支,墜入岩漿之中!」
一名弟子驚慌喊叫道。
「趕緊用利器插入岩壁,借力穩住!」澹雅大喊一聲。
眾人一聽,當即照做,紛紛拿出自己的利器朝岩壁劃去,下墜的力道生生拖了十數米,他們才堪堪穩住身形。
但這樣一來也堅持不了多久,因為岩壁被火焰跟黑煙熏炙得十分灼燙,他們靈力盡失之際,只怕會被燒得皮開肉綻。
「朝上爬!」
最終,他們還是決定暫時先上去,否則最後人沒救成,他們倒是被燒成乾屍了。
但人算不如天算,這時下方轟隆隆的巨大聲響向四周層層的壓去,燒的通紅的岩石被推到高空又疾馳落下,他們感受到無法躲避的衝擊,身形不穩,紛紛跟落餃子似的摔落。
「啊——」
「穩住——」
六絳浮生想救人,伸出手想拉住離他最近的一個弟子,卻不想被對方下沖的力道一併帶著摔落。
天道:你還不出手?!
顧君師穩如老狗,道:還差一點。
差什麼?天道懵了。
這時,六絳浮生猛地回頭看向顧君師的方向,或許是他一直都暗暗地關注著她,因此才能不費一分一秒的尋找時間,瞬間捕捉到她的身影。
他那一刻的眼神無法形容,或許是認定自己可能再也見不到她了,他眼中再無其它,只深深地印刻著她一個人的身影。
顧君師:夠了。
天道:?
「這下面有封靈石,你們先上去吧,我獨自一人下去查探情況即可。」
一聲清嘯掠過耳廓,落入所有驚駭失魂的人耳中,如打頭一喝,驚醒過來,再下一秒,疾速下墜的力道減緩。
他們的身軀被一陣風力承托而起,最後全部順利完整地送上了崖邊。
眾人劫后重生,一時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是誰救了……」
「是無名!」
六絳浮生死死地盯著下面,這三個字似從牙縫之中擠出來似的。
他們聞言面面相覷,一時既感動又擔憂起來。
「無名,竟是無名,這次倒真是多虧了她了,否則我等還不知道能不能活著上來。」
「可她會不會……」
同時也很奇怪,為什麼他們全都靈力受阻,她卻可以將他們送上來,還能夠飛身下去焰淵?
「掌門說過,她為五靈根,但勝在所修功法奇特,可五行共修,僅少許靈力便可以運功,既然她說她可以,我們且在這裡靜心等著吧。」他冷聲道。
他們見一向與無名親近的六絳浮生都沒說什麼,也都不再勉強,全部席地而坐,開始調息靈力。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道蒺藍色流光從崖底躍上,在所有人都還沒有察覺之時,一股急風已經掠過他們髮絲衣袂趕至崖邊。
「無名!」
當六絳浮生看到顧君師平安無事上來時,那顆不安跳動的心臟這才落了下來。
這時,其它人聽到動靜,睜開眼一看,這才發現裝作冷靜以待的六絳浮生,其實之前一直都沒有入定打坐,而是眼巴巴地盯著崖邊,等待著無名歸來。
澹雅視線在兩人周身轉了一遍,然後上前:「無名師侄,下面怎麼樣?」
「無名,你沒事吧?」
「謝謝你出手救了我等,一直以來我們對你態度不好,你卻不計前嫌。」
「無名,我等羞愧,以後你放心,我們絕對不拿你當外人,你有什麼需要幫助的,我雷潮生一定義不容辭。」
「我也是。」
「我也是。」
他們都急不可耐地圍過來,經此一事對顧君師的態度開始轉變了,方才她既在危險之際救了他們,又一力承擔重任下去查看情況,在場的人無論真心或假意,也都當面感激承了她一個人情。
顧君師維持場面關係,向他們一一笑過,謝絕了一番感激的承諾,既謙遜又正直,全然一派磊落光明之態。
最後,她對澹雅道:「下面的情況比較複雜,僅憑無名一人難以救出掌門,掌門跟我說他們這些人全都是各門派頂尖修為的人,他們全都被封靈石封住了靈力,受地陽火炙烤七日之後,就會被完全被煉製成陽丹晶。」
「陽丹晶?這是什麼東西?」他們訝異。
顧君師說:「簡單來說,就跟佛教的舍利子一樣,但它卻能夠讓陰間的魔靈如同正常的修士一般,不再畏懼至陽至聖之物,卻還能保留陰邪的能力。」
眾人這一聽,都大驚失色。
「那千萬不能讓他們得逞,我們必須趕緊將此事上報。」
「來不及了,這一來一回,七日之期只怕早就到了。」澹雅面色沉重道。
「那怎麼辦啊?」
他們頓時急得跟熱火上的螞蟻一樣。
顧君師猶豫了一下,然後就做下了一個重要的決定:「你們沒有靈力根本無法下去,所以只能由我去毀了封靈石,這樣一來,恢復了靈力的他們自然可以自行逃離。」
什麼?
他們愕然看向顧君師。
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怎麼接話,誰都知道去做這件事情有多危險,但是如果不讓她去,那麼下面的人全都會死,甚至死後還會成為魔靈陰兵壯大的養份。
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可有一人卻顧不得那麼多:「不行。」
而這時,後方一道聲音卻同時響起:「這位道友當真是俠義仁心,陸子吟佩服萬分,願結交你為好友。」
陸子吟一襲黃衣風流地現身,搖扇風度翩翩,身後跟隨著陸家的一眾護衛。
原來,這附近早就來了很多仙門修士蹲守,但面對下方有封靈石一事,他們也一籌莫展,如今出現顧君師這麼一個變故,陸子吟就忍不住出面。
關於這些人的存在顧君師自然早就知道,她特意化身魔靈大帝卻抓人,抓得還全都是些得高望眾、一呼百應的人物,自然就是為了吸引這些人過來觀看。
她沒理會陸子吟的有意示好,而是對六絳浮生道:「你會等我嗎?」
六絳浮生此時卻沒有吭聲。
他始終認為她這麼做是另有目的,她從不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那些人的死活與她何干,她為什麼要冒險去做這些?
這一刻,他因為憤怒與突如其來的嫉妒,不吝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顧君師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