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第 149 章
顧染回頭一看,是個熟人,嚇得他趕緊程森和徐清身後躲:「郭指導,您今天怎麼有空過來串門?」
郭指導就是速度滑冰那邊的教練,之前給顧染打過電話那位。
郭指導說:「我上午到冬管中心有點事情,聽說你回來了,這不過來看看你。」
程森沉著臉,說話很不客氣:「有什麼好看的,別人家的孩子少惦記。」
郭指導笑呵呵的:「唉,老程話不能這麼說。小顧只是在你們隊訓練,那也不是你家的呀。」
程森挑了挑眉:「他就是我兒子,親的。」
郭指導看著顧染:「小顧,咱們之前可是說好的,你要是回來繼續練,就來我們大道這邊。」
顧染從徐清後面伸個腦袋出來,笑眯眯的:「那是您說的,我沒答應。」
郭指導說:「大道好啊,不需要你去做超越,也不需要跟人對抗。你這個身體再滑十年沒問題。」
顧染敬謝不敏:「我不去。」
「我去!」池朗笑呵呵的走到郭指導旁邊,「您看我現在去練大道還來得及嗎?」
程森笑道:「就是,讓他去。」
郭指導眉毛動了動:「行,那你跟我走吧。」
池朗一愣,連忙擺手:「開玩笑的,開玩笑的,這不是替顧小染解個圍嗎。我手裡還有工作,明天又得飛海南。」
徐清始終攔在顧染身前,就跟護著小雞崽子的老母雞似的:「郭指導還沒吃午飯吧,到我們食堂隨便吃點兒?」
郭指導點點頭:「那就隨便吃點兒。」
程森小聲嘀咕:「你這挖人不成,還蹭我頓飯。」
徐清瞪了他一眼,讓他把嘴閉上。
顧染歸隊的時候,他以前的房間已經給了別人,宿管阿姨給他分配了另外一間。
顧染正在往樓上搬東西,恰巧碰到了那個名叫陳宇澤的小隊員,對方主動過來和他打了個招呼。
小孩兒看上去明顯有些緊張,站在他跟前說話的時候不停地摸自己的後腦:「那個……要不,我搬出去,您還住以前那屋。」
顧染抬頭看了他一眼,笑道:「不用,我住哪兒都一樣。」
陳宇澤乾脆搭把手幫他一起搬東西:「我剛進入國家隊的時候,他們告訴我那是你曾經住過的房間,我興奮得一晚上都沒睡著。」
顧染問他:「你今年多大了?」
陳宇澤說:「下半年就十八歲了。」
顧染又問:「什麼時候進的國家隊。」
陳宇澤說:「去年四月。」
顧染笑道:「在你之前,應該還有別人住過那間屋子。」
陳宇澤目光堅定:「所以我對自己說,要努力留在國家隊,以後這間屋子就只屬於我。」
這話把顧染嚇一跳,若有所思的看看他,又看看那個房間:「難道是因為那屋子風水不錯?」
陳宇澤幫他把箱子搬進屋裡:「是因為你。」
「……」
顧染聽明白了,這又是一個他的迷弟。
顧染低頭收拾東西,陳宇澤就安靜的站在一旁。房間里安靜了好一陣,顧染差點以為他的小隊友已經走了,一回頭,人還站在門口,就那麼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
顧染說:「你有別的事情就先忙去吧,我自己慢慢收拾。」
陳宇澤走到他的跟前,蹲下來,問他:「你有沒有覺得我跟其他人有什麼不同?」
顧染皺眉反問:「有什麼不同?」
陳宇澤說:「你聽我口音像哪裡人?」
顧染恍然大悟:「像……南方人。」
陳宇澤猛點頭:「對,我是南方人。」
顧染不置可否:「現在南方練短道的人也挺多。」
陳宇澤把臉湊了過來,很認真的說道:「你看看我。」
顧染推了推眼鏡,仔細打量他:「你究竟想說啥?」
陳宇澤嘆了口氣:「看來你是真的不記得了。」
顧染說:「我們見過?」
陳宇澤摸出手機,翻出一張照片在他面前展示:「你還記得這個嗎?」
顧染看了一眼,那竟然是個毛絨公仔,或許是哪個賽事的紀念品,但是他這輩子參加的大大小小的比賽太多,這種吉祥物家裡堆了一整個房間,實在想不起來究竟哪裡見過。
陳宇澤滿眼期待的望著他:「你不記得了嗎?」
顧染聳了聳肩:「確實想不起來了。」
「唉……」陳宇澤嘆了口氣,又翻過一張照片。那是顧染和一個小朋友的合影,小朋友懷裡就抱著那個毛絨公仔,陳宇澤指著那個小孩兒說道,「這就是我。」
顧染看了半天才恍然大悟:「我想起來了,上海超級盃。」
陳宇澤糾正他:「不是超級盃,是世界盃。」
顧染說:「世界盃怎麼會有吉祥物。」
陳宇澤說:「那一年的世界盃上海站就是有。」
顧染盯著那張照片看了良久,忽然就笑了起來。陳宇澤眼睛又亮了起來:「你想起來了?」
顧染卻說:「我年輕的時候挺帥的嘛。」
「……」
陳宇澤徹底放棄,於是收了手機:「你現在也很帥。」
顧染說:「那個吉祥卧本來是要送給我媽的,結果被你搶了。」
「你想起來了!」陳宇澤心情就跟坐過山車似的,忽上忽下,「沒搶,是你扔得不好,我爸一抬手就接到了。」
顧染看他這麼半蹲著也挺累,於是拉了他一把:「小迷弟。」
陳宇澤坐在他的身旁:「就是因為你,我才下定決心要學短道速滑。」
顧染揉了揉他的腦袋:「多好,現在都已經進國家隊了。」
陳宇澤點了點頭:「要不是你,我早就不練了。」
「跟我有什麼關係?」
陳宇澤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每次想放棄的時候,就把你的比賽翻出來看看,再咬咬牙,又能堅持好久。」
顧染笑道:「更應該感謝自己沒有放棄。」
「做夢都沒想到,真的能跟你做隊友。」
顧染在他背上不輕不重的拍了一巴掌:「一起加油!」
顧染進行了一周的恢復訓練,適應得很好,一周之後就開始上冰訓練。
他上冰的第一天,小隊員們比他還激動。技術滑的時候,顧染在最前面,後面一眾小朋友全都盯著他。
徐清在一旁說道:「都看仔細了,好好跟師兄學一學。」
「這技術太牛逼了!」
「絕對教科書級別的!」
「滑行姿勢太好看了!」
「……」
訓練結束之後,其他人又一窩蜂地圍在顧染旁邊,向他請教各種問題。
顧染很樂意跟大家分享他的經驗,從細節出發,事無巨細,一點也沒有保留。
他想要快一點恢復競技狀態,每天訓練結束之後,會留下來給自己加訓一個小時候。有時候,高梓逸、孟語喬或者林嘉熙會留下來陪他,有時候是程森或者徐清,有時候就只有顧染一個人。
這天,冰場忽然出現了另一個人,他先是在旁邊看了好一陣,趁著顧染休息的時候才上前去,問道:「我能跟你一起練嗎?」
顧染抬頭一看,又是他的小迷弟陳宇澤,這小孩兒挺粘人。
顧染點點頭:「練唄。」
於是,從這天開始,陳宇澤每天留下來跟他一起加訓。
在滑行的時候,顧染會刻意讓他滑在自己前面,然後觀察他的動作和習慣。
休息的時候,顧染會和他交流,給他一些指點。
陳宇澤聽得很認真,也會努力按照他說的去糾正自己的技術動作。
但他畢竟已經十七八歲,想要糾正一個動作也沒有那麼容易。這時候,他就會抱歉的朝顧染笑笑:「我沒做好,再來一遍。」
顧染說:「沒關係,慢慢來,這本來就需要時間。」
陳宇澤突然問了個問題:「你覺得……我在短道上有天賦嗎?」
「當然有,」顧染笑道,「你都滑進國家隊了,怎麼會沒有天賦?」
陳宇澤更加不好意思:「跟你這樣的天才一起訓練,我好怕你多說幾遍我仍然做不好,你就會覺得我根本不適合練短道。」
顧染說「再有天賦也不可能看一遍就會,任何事情都需要時間積累。」顧染看了一眼時間,「繼續吧。」
顧染的加訓也不局限於冰上訓練,更多時候是在健身房練體能。
這些年,短道速滑的發展日新月異。其實從上一屆冬奧會,顧染就已經感覺到大家的技術有了新的變化,他離開兩年,賽場早已不再是當年那個賽場,對手也不再是當年的對手。
前些年,大家還比較注重運動員的個人技術和超越能力。但是近幾年,很多國家在培養運動員的時候,更注重的是彪悍的領滑能力,以及力量和耐力。
500米的賽場上幾乎看不到超越,甚至1000米許多運動員也當做無氧來滑行,不再追求跟滑和站位,拼的是持續的爆發力。
這種形式之下,對於他這個三十歲的老將而言,更加艱難。
但顧染並不擔心這些,他這是離開賽場兩年半,並不是四五年。
在這兩年半他也經常關注短道速滑的比賽,還沒有完全跟不上時代。
顧染對自己的技術很自信,他也清醒的認識到,他現在迫切需要加強的仍然是體能這一塊。
三周之後,他們要開始報名第五站和第六站的世界盃。
根據冬管中心的要求,所有比賽的參賽資格,隊內需要組織資格賽選拔隊員。
開會的時候,程森向隊員們提了一嘴:「今年比賽時間比較晚,在二月底和三月初。春節之後咱們再進行選拔,趁這個時候都好好準備一下。」
這時候顧染舉起手來:「程指導,我也要報名。」
程森看了他一眼:「乖,別添亂。」
他語速飛快的把接下來的會議內容又說了一遍:「都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
程森又看向徐清:「徐指導還有沒有什麼要說的?」
徐清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顧染身上,聽到程森叫他,便搖了搖頭:「沒有。」
「散會。」
隊員們陸陸續續離開,顧染還坐在原地。程森和徐清一起走到他的跟前。程森說:「從你恢復訓練到世界盃一共不到兩個月,時間太短了。」
顧染點點頭:「我知道時間很短,但我想試試。」
徐清雙手撐在桌上:「今天下午,你的500米測試成績是41秒57。」
顧染離開兩年半,重新回來恢復訓練只有三周,能滑出這個成績已經非常厲害了,在國內比賽中甚至能拿個名次。
但是,放在國際賽事,這個成績可能連前八都進不了。
顧染笑道:「這不是還有將近一個月嗎?我再練練,成績還能漲。」
程森抱著手靠坐在前面那張桌子上:「你以為徐指導是怕你成績不好?」
顧染笑著搖頭:「我知道徐指導是怕我受打擊,影響心態,還擔心我會受傷。」
「知道就好。」
「可是,」顧染身體前傾,給他們算了一下,「這賽季一共就剩下三場比賽,兩場世界盃,一場世錦賽。」
徐清說:「在我的計劃里,沒打算讓你參加這幾場比賽。」
「但我需要找回比賽時候的狀態。」顧染站起來,繞過桌子走到他跟前,「距離明年冬奧會只剩下一年。下個賽季四場世界盃全部都是冬奧會的資格賽,能讓我調整狀態的只有這三場比賽。」
程森和徐清對望一眼,承認他說的確實有道理。
徐清仍是不放心:「那就等世錦賽。」
顧染仍是搖頭:「世錦賽的重要程度僅次於冬奧會,如果我發揮不好,會影響全隊的士氣,大家都會因此備受壓力。」
「我需要前面兩場世界盃來適應比賽,有著兩場比賽,到了世錦賽,我才能有更穩定的發揮。」
程森說:「你別考慮隊里的事情,再大的壓力也有我倆來扛,你顧好你自己。」
顧染抬起胳膊,架在程森的肩膀上:「程指導,不管你承不承認,我剛才說的,就是目前為止最合理的方案。」
程森白他一眼:「是個屁。」
徐清憂心忡忡的看著他:「我是擔心你會受傷。」
「哎呀,世界盃而已,對我來說那不就跟玩兒似的。」
三個人沉默半晌,兩位教練就是不鬆口。
顧染看了看程森又看了看徐清,立刻調整了攻略目標。靠過去,將下巴擱在徐清肩頭:「要不這樣,咱們各退一步,你們讓我參加隊內選拔,我要是拿到資格就去參加比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