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容秋在心裡狠狠地咒罵了一聲。

他家別墅大門的密碼鎖上個月壞了,用不了指紋密碼，只能插鑰匙；他和容欽將就著用那個鎖，不想這個月鑰匙就沒了。

這是一串極為重要的鑰匙,上面有他家的鑰匙,還有車鑰匙，他現在一下子扔了下去,等於說回不去家。況且他沒有隨身帶著他的身份證,就算想住酒店也不行,找人開鎖也需要身份證明,沒有身份證明的情況下找人開鎖，在秩序嚴格的十三軍區他一定會被打成違法犯罪分子。

研究所能去,但不能住人了，容秋之前為了激勵自己,研究所並沒有設置休息間，就連平時工作的板凳都硬邦邦的。

容秋瞬間進退兩難。

他餵魚就餵魚,怎麼連鑰匙都丟了下去。

這樣的池子，現在他下去找還行嗎？

可是這片池子深不見底,上面是盛夏生長的觀賞荷花,荷葉和荷花下面浮躍著數不盡的數的錦鯉。而他投擲下的魚食和鑰匙一落水，就立刻隱藏在茂密生長的荷花以及烏泱泱的各色錦鯉之中。

哪怕容秋眼睛看瞎了，也不知道鑰匙落在哪一片池底。

找也要讓專業人士找,秦牧野已經聯繫了餐廳的工作人員,訴說了當下的困境以後,餐廳的負責人很為難。

甚至很驚訝。

科技這麼發達,居然還有人不用密碼鎖,或者指紋密碼鎖。

「這個池子雖然不到兩米深,但下面都是荷花的營養泥,那些土很厚，而且下面還有定時開啟的水流推動系統，下去找太難了。」

雖說不是大海撈針，但也差不多。

餐廳負責任人斟酌道：「這位先生你還記得鑰匙往哪個方向扔的嗎？」

容秋緊緊繃住了唇：「不記得了。」

他如果記得，當時自己就下去撈了。

容秋恨不得對著自己的腦袋來上兩拳。

餐廳的負責人態度很好：「這樣吧，先生，我們餐廳會安排人員為您搜找，這邊您留一個電話，如果我們找到您的鑰匙就通知您。」

「好的，謝謝。」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容秋留下了自己的聯繫方式。

餐廳負責人一路把他們送到了車庫，可車庫裡的容秋看著自己的車再次煩躁了起來，他有車，卻因為沒有鑰匙還不能開。

甚至他有房子有研究所，現在都不能回。

容秋嘗試著給容欽打電話，容欽那邊過分熱鬧，背景音是志願軍聚在一起吃飯的那種喧鬧，很大聲，志願軍們即便不喝酒，舉著碗喝湯都能喝出拼酒的氣勢。

容欽扯著嗓子和他說話：「秋秋啊，這個點不是和蘇燃簽合同吃飯嗎？怎麼有空給哥打電話呀？」

容秋細細地解釋著。

聽到容秋說車鑰匙被他當成魚食一起投到池塘里的時候，容欽實在沒忍住，「噗嗤」一笑。

但很快容欽就恢復了正經：「我這邊有鑰匙，但是我隨身帶著，我幫你問問趙南辰。」

一分鐘后容欽接話道：「他的鑰匙也隨身帶著。」

容秋稍微悶了悶。

容欽道：「你們要是家裡去不了，酒店也住不成……要不然秋秋你先找個朋友家住兩天，我這邊馬上把鑰匙給你寄過去，快的話三天就能收到。」

「行，」容秋剛想說他準備去beta老闆家應付兩天。

一直在他身邊悶不作聲的秦牧野終於出聲了：「秋秋可以先去我家住。」

「誰在說話？秦牧野？」

電話那邊的容欽聽出了秦牧野的聲音：「你說秋秋去你那兒住？」

如果是之前的秦牧野這麼說了，容欽一定不會答應，但現在容欽猶豫了。如果秋秋不找個住宿，真的會居無定所地在外面飄幾天。不過這出於容欽對容秋交友眼光的不信任，之前容秋都能和楚鳴那樣的alpha玩那麼久，萬一這次又找了個不靠譜的……那還不如秦牧野。

他對現在的秦牧野還算放心，就沖著秦牧野能攔下秦澤西這麼久，他都覺得秦牧野還行。

不過到底要不要去住，還看容秋自己的意思。

容欽把問題拋回容秋這裡。

容秋也有些猶豫。

他本來想著找beta老闆，但想起beta老闆前幾天和他說出去旅遊去了。

如此一來，他身邊真的沒有朋友。

秦牧野還在認真地等著容秋的回應，alpha略微有些緊張。在等容秋躊躇過後輕輕一點頭，秦牧野繃緊的心終於鬆弛了下來。

「好，現在就回家。」

男人低低地咳了一聲，維持著單手插兜的動作，另外一隻手已經按下了遙控鑰匙上的開車按鈕，車門打開速度之快，讓人覺得男人生怕容秋後悔跑掉。

去哪兒住的事兒就此敲定。

容秋消化著自己即將留宿秦牧野家裡，好不容易消化完，他重新規劃了日後的打算。一邊等著容欽寄回來的鑰匙，一邊等著餐廳這邊的回應。這件事說到底還是他的錯，如果不是他手欠，把鑰匙也扔下去了，本不會落到這種境地。

車上的容秋一直反思自己。

他看著手機不多的電量，不敢亂用，他的手機還是很多年前的舊款，秦牧野的車載充電頭居然和他還匹配不上。

容秋只能看著車窗外的風景發獃。

不想車開了一路，容秋沒有看到住宅區，反而只看到了熱鬧非凡的大商場。秦牧野駕輕就熟地把車開到車場下面的車庫裡，隨即打開了容秋那邊的車門，示意他下車。

「家裡很久沒有人住，缺很多東西。」

容秋本來想說自己可以網上買，但想到自己連手機充電頭都沒有，容秋只能屈服了。

屈服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容秋下了車走在秦牧野身邊，不知不覺就手插兜：「我手機沒電了，你幫我付一下，到時候我轉你。」

秦牧野沒有拒絕。

看著容秋這張臉，他想起什麼，又從車的後備箱里取出了兩個黑色口罩。

容秋接過，和秦牧野一樣，把口罩戴上了。

容秋本來以為這樣就能低調些，不想戴了口罩，二人的氣質和走路的儀態還是很吸引人注意，寬肩窄腰大長腿，腰板挺拔，看著就顯得很精神。

覺察到左右關注的視線，容秋加快了速度。

先去手機店找充電頭，這款型號太老了，手機店的工作人員在倉庫里找了又找，才翻出來了一個，容秋又很聰明，買了個充電寶。

當即給只剩百分之五電量的手機續上了電。

秦牧野全程陪著，微微有些遺憾。

如果容秋手機里的電再少一些，就能由他付錢了。

後面的容秋明顯活躍了起來，牙膏，牙刷，牙缸，毛巾，還要換洗衣物等，容秋一一添置齊全；但他往推車裡加東西的同時，秦牧野的手也一直動著，有時是大浴巾，有時是吸水性極強的干發毛巾，路過飲品區的時候，還往推車裡放了兩箱燕麥牛奶……

容秋本來只想淺淺地添置一下，後來越買越多，他手邊的推車滿了，秦牧野那邊又沿路推了一個新的。

容秋愣了愣：「東西差不多了吧。」不需要新車了吧。

秦牧野眨眨眼，他看著還沒滿的推車，果斷地搖搖頭。他帶著容秋又去果蔬區逛了一圈。

這個身份的alpha明顯不會挑菜品和水果，置身於各式的蔬果之中，秦牧野很好地貫徹了他的理念——只買貴的。

容秋在後面看著連連搖頭。

「青菜不要買這麼多份，大青菜，小青菜，兩種買一份就行。」

後來容秋便主動幫秦牧野跳。

臨結賬的時候，已經有很多人不懂聲色地觀察著秦牧野和容秋，這倆人雖然看不清臉，但身形格外好看，一個壯碩高大，一個矯韌高瘦。其中個兒較高的那個脖子上還帶著黑色的信息素組合環，明顯是個alpha，另外一個脖子上什麼都沒戴，是個beta，但露出來的眉眼格外好看，眸色還是罕見的鈷藍色。

很不常見的AB組合，其間的氛圍卻比很多AO都好。

容秋在自助付款機前站定，他一樣又一樣的掃碼，秦牧野不知何時消失，再回來時，秦牧野帶來了一雙拖鞋。

「家裡沒有備用拖鞋。」

alpha也覺察到周圍人的視線，壓著聲音道。

明明只是一句很普通的話，容秋卻聽出了別的意味。

這個alpha是在和他暗示著什麼嗎？

暗示家裡一直只有他一個人住。

而且男人說話的語調依舊低低的，甚至語氣很平，要不是男人有一副帶著磁性的好嗓音，這句話就像機器人念獨白一樣，就很AI。

AI會聰明地懂得設置暗示嗎？

這是一個駁論。

還不知道容秋心裡已經把他看成了AI機器人，秦牧野說這話也沒有別的意思。自從秦澤西上次在他家裡大肆破壞，秦牧野就給別墅的密碼鎖換了新密碼，以後禁止他哥進入。

容秋默認了這雙拖鞋的存在。

所有的東西掃碼結束，從檯子上堆到了地上，光是環保袋，就額外要了七個。

容秋扯著最後一個袋子的時候，他身側的秦牧野已經亮出了付款碼。

不等容秋阻止，秦牧野已經趕在容秋前面付了賬。

聽著「收款成功」的點子交易聲，容秋打斷道：「應該我付的。」

alpha維持著舉手機掃碼的動作，微微張大了唇，低促地「啊」了一聲，才道：「可是你的手機沒電了。」

容秋看著鼓囊囊的褲兜，又看著露出來的那長長一截數據線。

他有電呀，不是正充著么。

用的還是充電寶……

秦牧野的錢已經付了，目的達成，秦牧野淡定地把手機揣回了兜里，面上的神情表示這只是一場意外。

但是不是意外就只有alpha自己清楚了。

容秋沒追究這麼多。

容秋把最後一袋東西裝了起來，同時撕下了長長的小票。

現在秦牧野付了這筆錢也沒什麼，他可以等到離開秦牧野家裡的時候，把這筆住宿費一筆歸還回去。

-

容秋坐在車裡。

他看著別墅越來越近，總覺得有些熟悉的感覺。

秦牧野的別墅面積很大，看上去很精緻，和他的別墅一樣也是上下兩層的結構，外面有一個小花圃。容秋終於發現這種熟悉感來自何處，牆面的顏色色調以及花圃的空間布構，都和他在首都星的那棟房子很相似，甚至可以說更像是他首都星別墅的等比例擴大版。

秦牧野將車停在私人停車庫。

隨即帶著容秋拎著大包小包回到了別墅。

和容秋預期的完全潔凈，一塵不染略微有些出入。

他本以為十三軍區總指揮的家一定乾淨整潔，無論是地面清理，桌椅擺放還是垃圾桶里的垃圾，都應該將這個人潔癖彰顯得清清楚楚。實際上並不是這樣，秦牧野的別墅廳堂面積很大，光線也很亮堂，家裡的傢具很數量並不多，但這些為數不多的客廳傢具的擺放卻很不齊整。

容秋往裡走了幾步，客廳的垃圾桶還有早上留下的吐司袋子。

秦牧野也有些錯愕。

他去過容秋家幾次，自然知道容秋家裡很乾凈清爽，如今他把所有的東西都堆放在沙發旁邊，手指捻著上衣的衣擺道：「我不喜歡有人到家裡來，所以鐘點工三天來一次。」

容秋笑笑。

他還沒說什麼呢。

alpha的家雖然有些亂，但亂里格外有煙火氣，這樣也挺好，畢竟住的是家而不是時刻乾淨整潔的酒店。

趁著秦牧野為他倒水的空當里，容秋視線左右流轉，他打量打量著秦牧野的別墅，東西挺少，有種極致的簡潔風，最主要的是桌上什麼擺件都沒有，牆上倒是裝定著什麼。

容秋眯眯眼，湊過去一看。

居然是他之前和秦牧野簽訂的床-伴合約！

那薄薄的一張A4紙上面有他和秦牧野的親筆簽名，如今被銀邊的包框裝裱得格外精緻好看……秦牧野立刻把這份合約取了下來，沒讓容秋繼續看，同時秦牧野把手上裝了八分滿的玻璃杯遞送到容秋面前，以掩飾自己的尷尬。

「喝水吧。」

「……好。」

叫秦牧野沒提，容秋也不提。

反正尷尬的是秦牧野不是他，抱著水杯喝水的時候，容秋看著秦牧野為他整理床鋪，秦牧野的別墅比容秋大很多，二樓除了主卧客卧，還有一個書房以及洗浴間。秦牧野把容秋安排在了二樓，和主卧中間隔了一個書房和洗浴間。

容秋本以為自己在一樓住，沒想到分到了二樓。

但他隨遇而安。

他是客，秦牧野是主，他聽秦牧野的安排就行。

喝了幾口水，然後他把剩下來的所有袋子拎到客房裡面，二樓的這間客卧面積很大，完全不輸容秋在自己家裡的主卧。

夏天不需要很厚的被子和褥子，所以秦牧野為他取了一床乾淨的黑白格毛毯，考慮到容秋還有摘床的習慣，在容秋午睡前，秦牧野給他帶來了催眠香薰。

容秋突然生出一種世界線收束的感覺。

同樣的香薰，同樣的標牌以及同樣的木質調氣味，他當時在醫院給容欽陪床的時候曾經收到過。

但那個時候是趙南辰送的。

現在秦牧野送了同款……

秦牧野就像個頭次送禮物的愣頭青，舉著手中的香薰，近乎獃滯的看著裸-著上半身的容秋。

容秋因為快要去午睡，剛剛才換下了穿了一上午的襯衣，他要穿的衣服正在洗衣機裡面洗，所以現在他光著上半身，唯獨下面褲子還在，甚至容秋還沒穿鞋，beta光腳踩在地板上，窗帘已經關了起來，從門外落入的光將容秋的皮膚潤色得格外細膩，那兩點紅更是鮮嫩。

秦牧野的喉結無意識地滾動，他吞咽了一口口水，隨即立刻又舉高了手上的香薰：「催眠香薰，或許能緩解摘床。」

看到比自己個兒都高的香薰，靠在門框的容秋不知道該說什麼，他伸出手去接：「謝謝。」

秦牧野的視線里突然落入一抹白皙的手臂。

在容秋接過香薰的下一秒，他就主動替容秋關上了門。

「砰」的一聲，秦牧野終於將那抹白拒之眼外，見不到容秋，秦牧野一直壓抑著情緒終於可以盡情釋放。alpha呼吸加促，耳機飄紅，不知道想的是什麼，也許是beta潔白的胸-膛，又或許是beta肌肉薄薄覆蓋著的小臂，總之alpha驀然間靠向牆壁，腰背彎得如蝦子一樣，兩隻大手還死死地捂著充血的臉頰。

短促的呼吸聲中，香薰殘餘的沉香木氣息和他的信息素味道很像。

他有私心。

想讓這種味道陪伴容秋入睡。

-

不知道這種催眠香薰是不是真的對他有用。

當天容秋的午睡和晚間睡眠都很高質量，沒有做夢，一覺醒來神清氣爽，甚至破天荒地睡到了手機鬧鐘響起的時候。

七點鐘，容秋起來。

因為沒車去不了研究院，他今天的安排是在房間里修改機甲的部分細節稿。

他下樓的時候，還看到了秦牧野。

早上七點鐘的秦牧野沒有上班，alpha已經換上了白色的內搭襯衫，前面圍著掛脖的圍裙，有種社會精英下廚房的反差之感，但秦牧野的動作已經很熟練。

這還是容秋第一次親眼見秦牧野煮除了醒酒湯以外的東西。

煎雞蛋，熱吐司，溫牛奶。

這頓早飯和容秋在家裡自己準備得差不多，甚至口味也相似，容秋喜歡在煎雞蛋上面稍微撒點鹽，這樣又焦又香，一大早就讓他食慾大開。

他沒想到秦牧野煎的雞蛋上也撒了鹽。

吃完兩個雞蛋，兩片吐司，再喝完一杯已經加熱了的燕麥奶。

容秋莫名心生一種自己正在被服侍著的感覺。

不過這種感覺真不賴。

看容秋光了盤，容秋對面的秦牧野這才加快了咀嚼的動作，一口一個煎雞蛋，沒過三分鐘，這頓早飯就已經被秦牧野解決掉了。

這種吐司煎蛋還是他從容欽的朋友圈裡看到的。

容欽喜歡炫耀有關容秋的一切事情，其中就有這道吐司煎蛋，秦牧野之前在家裡復刻了很多次，也沒想著能有機會做給容秋吃，但今天看到容秋吃了自己做的早飯，還是在自己家裡的別墅，莫名而起的滿足感遠超當初他送病號餐去醫院的那種感覺。

就像自家的別墅終於擁有了這樣一個寶貝。

或許，是他的寶貝。

-

容秋大致算了算，自己在秦牧野家裡應該最多只住三天。

三天時間，就算餐廳那邊沒有找到他的鑰匙，容欽從偏遠星那邊寄過來的鑰匙也能到達他的手上，只要拿到家裡別墅的鑰匙，那備用車鑰匙也都有了。

但這三天他沒有去機甲研究所。

他的車還在餐廳的車庫了，從秦牧野的別墅到他的研究所中間要開兩個小時的車，每天來回通勤就要四小時，有這四小時，容秋寧願先在光腦上進行模擬試飛實驗。

容秋就這麼在秦牧野家裡住下了，二人相安無事。

主要是他不會主動離開房間，秦牧野也不會刻意敲他的門，唯一稍作打擾的是，秦澤西在他住下的第二天過來敲門。

alpha的力氣很大，門被他錘得「咚咚咚」響，二樓客卧里的容秋探頭往下看，只看見一輛陌生的車停在別墅的花園門口。

現在才下午四點半，秦牧野還在軍區上班，這個時候有誰會來？

透過屏幕看，來的是秦澤西。

秦澤西的一張臉張揚地出現在屏幕中，手上錘門的動作還在繼續著，哪怕容秋和門隔了一米距離，也感覺面前的門正在震顫。

這個alpha想一拳砸到秦牧野的別墅嗎，容秋開了門，果然看到別墅的大門都微微往下凹著。

容秋：……

秦澤西今天過來是有事找秦牧野商量。

他帶了鑰匙，也試了指紋鎖，不想鑰匙戳不進去，指紋鎖也提醒他指紋錯誤。

怎麼回事？

他上次過來的時候，這門一開就開了。

秦澤西憤恨地再次撥打秦牧野的電話，門突然敞開了一條縫，秦澤西怒意不減，單臂把門推得更開些，他就看見容秋端著黑色馬克杯，穿著白色休閑褲，腳上還穿著一雙明顯不是一次性拖鞋的拖鞋。

beta正以一副別墅主人的姿態眯眼瞧他。

「你怎麼在這兒？」

「借住。」

秦澤西嗤笑一聲，正欲說什麼，容秋挑眉堵住了他的話：「過來有什麼事？如果找秦牧野的話，他還沒下班。」

秦澤西越聽越覺不對勁。

beta這個樣子就好像已經成為了他弟的伴侶一樣。

秦澤西皺起了眉。

他沒搭理容秋，徑直進入了秦牧野的別墅。而且連鞋都沒換，容秋看在眼裡，好看的眉毛皺得比秦澤西還凶。

但容秋終究沒說什麼。

秦澤西和秦牧野是親兄弟的關係，他管不著。

把人放進來，容秋就上樓繼續用光腦工作，樓下的秦澤西隨他怎麼弄。不過容秋還是發了條信息給秦牧野，提醒他秦澤西已經過來了。

今天秦牧野本該加班兩小時。

最近十三軍區的事務很繁忙，志願軍在外面作戰，軍區的正規軍也不能落後一步。如何統籌規劃各大驅逐海匪的行動路線以及方針政策，這都需要秦牧野仔細斟酌。

所以最近加班是alpha的日常。

但等會議結束以後，他看到手機里他哥的那麼多通電話記錄以及容秋的通訊信息，alpha略顯疲倦地揉了揉眉骨，還是讓beta士官把沒有看的文件都發到他的官網上，他回去的時候再處理。

衛明依舊高效率，只是下班前，衛明向他請了下個月的假。

「半個月？怎麼請這麼久的假？」

衛明含蓄地笑笑，給秦牧野遞了一封火紅的請帖：「我下個月結婚，希望總指揮大人能賞臉過來。」

半個月時間不算多，婚禮結束后還有一周左右的蜜月時間。

衛明已經可克制了，他急切的想和他的合法伴侶獨處好幾個月，考慮到總指揮大人目前還處在卑微的追求階段，衛明稍微克制了些，並沒有秀得那麼明顯。

beta士官把喜慶的請帖輕輕推到秦牧野面前，隨即告退。

獨獨留下秦牧野一個人看著桌上的請帖。

開車回家的秦牧野，除了原本的疲倦，又多了些許的羨慕。

他有一點點的羨慕。

但也只有億點點而已。

將請帖揣在了口袋裡，他回到家還要面對更棘手的人。

他哥，秦澤西

他哥每次來找他都沒有好事，因為容欽的事，他攔了他哥這麼久，還不知道他哥為他準備了什麼招。

他按下密碼鎖，進門一看，他哥再次熟稔地把他家當做了自己家。桌上的酒水喝了三罐，他過來時，秦澤西正在喝第四罐，一邊喝還一邊埋怨他說這裡的酒怎麼沒有什麼度數？

秦牧野默了默，實際上臉色已經變得不好看。

這酒是當時他在容秋家裡喝的，度數不高，牌子也很小眾，所以在十三軍區很難尋；他託人幫忙才只找到了一箱，一箱十二罐，他哥當水喝就喝了四罐。

秦牧野把剩下來的幾瓶包攏過來：「哥，你今天找我有什麼事？」

「怕，對了，我想把公司託付給你。」

秦牧野的臉色變得很難看：「然後你要去找容欽？」

「對。」

秦牧野不同意：「當初分手分得那麼乾脆利落，為什麼還要重新攪和回去？你們兩個就扯在一起沒有好結果。況且哥你覺得容欽願意見你？」

秦澤西近乎自暴自棄：「可你讓我怎麼忍得住？他每天在志願軍里混得如魚得水，和那麼多alpha親密接觸，我早就受不了了。我給他在外面的自由時間已經夠多了。」

「哥。」秦牧野驟然打斷了秦澤西的話，「你還是沒有想清楚。容欽不是你的附屬品，他和你離婚是真心的，離婚以後你們就沒有了牽扯，哥，你不要自作多情的覺得容欽還會記得你。」

「我就是要去找他。」

秦牧野郁躁地靠著沙發：「那哥你把我當什麼？」

「什麼？」秦澤西錯愕道。

秦牧野已經很累了：「哥，秦家的公司是你主管的，不是我必須接受的責任；如果哥你想去找容欽，請自己解決這件事情。我不是哥的附屬品，也不是必須聽哥話的下屬，哥你在找人接受請人家公司的時候，就沒考慮過我在十三軍區有多累？」

秦牧野煩了。

他真的很煩。

而他哥比他更煩。

秦澤西摔打了桌上的鋁製易拉罐，憤恨離開，走的時候回頭多看了他一眼，互相傷害的意味很明顯。

「現在你追到人了就開始阻止我追人，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

-

樓下的動靜有很大，即便認真看圖紙的容秋也不免被打攪。

他聽著外面汽車發動機的低鳴聲響起，看了眼還剩一半水的水杯，大口飲盡剩餘的水，這才帶著杯子下樓去。

樓下果然「狼藉一片」。

易拉罐被狠狠地捏扁了，橫七豎八地躺在了地面上。果香里混著酒精的氣息，容秋彎腰將地面的易拉罐一一撿起，不需要問，他就知道秦澤西和秦牧野之間出了什麼事。

不管出什麼事，只要和他的容欽哥沒有牽扯就行。

但事與願違。

容秋聽完秦牧野的解釋，原本就捏扁了的易拉罐被他捏得更扁：「他說讓你接手你家的公司，然後他去找我哥？」

容秋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怎麼會有秦澤西這樣的人。

分手就分手了，明明他哥都已經對秦澤西關閉了所有心門的通道，秦澤西還非要單方面地藕斷絲連。

想罵的話太多，全都堵在了嗓子邊。

因為他發現秦牧野的狀態實在不算好，雖然alpha平時都愛冷著臉，但現在這種冷臉裡面摻雜著說不清的蕭索，彷彿經歷了一場曠日持久的大戰，身和心都千瘡百孔，容秋形容不出這種感覺，如果非要他描述，可能就像長久癱瘓在床上的病人一樣，帶著病氣，又格外脆弱。

容秋沒有拔他呼吸管的打算。

所以容秋沒有對秦澤西的行為表示罵罵咧咧，他不想戳著秦牧野的傷口。

容秋把所有的鋁製易拉罐整齊地碼在桌上，但最後一個易拉罐歪了一角，徹底穩不住，在大理石茶几上來回輕晃，「噠噠噠」的聲音想到在二人的耳邊。

「那你答應你哥了嗎？你平時處理十三軍區的諸多事務，這次還要接手你家的公司……」容秋越想越不對勁，「你也沒有那麼多時間和精力啊。」

容秋的質疑無疑再給秦牧野的心口插上了一把刀。

容秋明白的事情，他哥作為他的血脈親眷為什麼就沒考慮過。

甚至他哥臨走前說得話，此刻還在他心裡不斷反覆。

秦牧野只覺得自己很累，而且難得的頭腦昏沉。

他不想再處理秦澤西的事情，如果秦澤西跟他沒有血脈關係，那他或許真的會把秦澤西當做一個陌生人。

可是沒有這種如果，他和秦澤西就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

-

次日是十三軍區的雙休日。

因為秦澤西的到來，容秋覺得秦牧野變得很不對勁。

整個alpha蔫蔫的，不如之前有精氣神，甚至秦牧野還在煎蛋的時候燙到了手。而偌大的一個水泡出現在男人的指腹上，男人卻絲毫不在意，只是一直用水流沖著。

alpha正處於一種奇怪的狀態。

明明還和平常一樣寡言，但他現在的這種寡言是骨子裡的沉默，不像之前，容秋能覺察到他想說，只是不知道該以什麼方式表達。

對於秦牧野的異常，容秋緊抿唇瓣，心底晦澀一片。

好在容欽快遞過來的鑰匙已經到了他的研究所外，容秋今天下午拿了鑰匙就可以回家住了。

整個上午，容秋都在收拾自己用過的東西。

他用過的東西還留在秦牧野家裡，明顯不合適。

等他收拾好，敲動秦牧野主卧的門，準備辭行離開。

門外的容秋指節微攏，指骨每敲擊三次為一組，可他敲了三四局，秦牧野的這堵門卻怎麼也敲不出回聲來。

容秋愣了愣，在他即將繼續敲門時，這堵門終於打開了。

這下容秋可以徹底確定秦牧野的狀態不對。

alpha呼吸很沉，說話的鼻音也很重，即便過道里沒有燈，容秋也能清楚的看見alpha的那雙鳳眼泛起了紅意，再仔細觀察一番，容秋甚至能看到男人眼底繁密的紅血絲。

即使alpha極力不使自己表現出病態，他的身體狀態也已經出賣了他。

「你發燒了。」

容秋出其不意地伸出手。

果然，alpha的額頭滾燙地都能煎雞蛋。

秦牧野來不及避開，只能任由容秋這隻涼熨的手貼著他的前額。

但是他反應過來以後，立刻退避三舍：「但我自己能處理。」

「你能處理？」

「嗯。」

「你『嗯』個屁。」容秋抽著嘴角，極力忍了忍卻最終沒忍住，「你量體溫了嗎？體溫多少度？生病吃藥了嗎？吃的什麼葯？不知道吧，什麼都沒做還和我在這『嗯』？！」

容秋就知道他會這樣。

而且習慣和記憶真是一種極為可怕的東西。

即便他已經六年沒有照顧秦牧野了，現在的容秋依舊清楚地記得，秦牧野每次生病的時候都會呈現出這種消極狀態，其實今天早上他就有所覺察，但他實在沒想到幾年過去了，秦牧野還是不會自己照顧自己。

而此刻，秦牧野的頭腦昏昏沉沉，被容秋一連串的問題突擊，男人不聰明的腦子更是瞬間如同糨糊一般，他就像個突然痴傻了的獃子似的，只知道睜大了眼凝視著眼前的容秋。

甚至被罵了都捨不得移開視線。

但是。

秋秋，好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