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第119章
池明賢回來后聽說了方白的事,他默了默。
副將低聲道:「也不能全怪方白,誰能想到那些人這般妄為。」
池明賢搖頭:「他身為一軍之將,身負守衛之責,如今出了這麼大紕漏…」池明賢止住話題:「罷了。」
池明賢原本準備沐浴休息,這會兒換了衣服后召來幾個心腹,令他們迅速去東南西北四個方向。
「元帥,您已經累了一天了。」副將忍不住勸道。
池明賢心裡發苦,他難道不想休息嗎,他不敢。
朔應帝在他身邊受傷,如今新游縣又鬧出人命,搞的人心惶惶。
雖然是方白負責守衛,可池明賢是元帥,方白出了問題也是他管教不力。
所以池明賢最怕辦差,麻煩。
當初帶著幾百個流民立山頭就是他錯誤的開始。
方白黑著一張臉走在雨夜裡,侍從的燈籠被風吹亂,火光明滅,映的他們這支隊伍恐怖非常。
侍從低聲道:「大人,咱們這麼大的陣仗,屬下想就算還有宵小,肯定也怕了。」
方白:「聒噪。」
侍從訕訕,不再多言。
方白按著腰間的配刀,白日里剛發生了命案,百姓驚懼不已,晚上大力度的巡邏不僅是震懾潛藏的歹人,更是為了安撫民心。若真生了民亂,他死也難辭其罪。
他們經過一戶人家時,屋裡傳來小兒哭聲:「我要爹,娘,我要爹。」
「平平不哭,爹爹只是睡著了。」
小孩兒的哭聲陡然提高:「娘騙人,他們說爹死了…」
侍從小心翼翼覷了一眼方白:「大人?」
方白抹了把臉:「去看看。」
「方將軍。」一道聲音止住了他。
方白回頭,發現是池元帥的副將。還不等方白詢問,對方主動道明來意。
方白愧疚:「讓元帥費心了。」
副將拍拍他的肩:「走罷。」
方白又看了一眼屋內,副將加重了語氣:「方將軍,走罷。」
只有他們做好了巡邏事宜,慘劇才不會重演。
雨還在下,一道門縫偷偷關上。
「怎麼樣?」
「不成,大寧官兵太多了。連死角都有人。」
正面碰上,他們還不夠訓練有素的官兵砍的。可是想到白日里董茗已經順利出城,他們就著急。
董茗那群人臨走前殺死的新游縣百姓,就是他們給天臨軍的投名狀。
這會兒天臨軍的營帳內,董茗看著上首的邵和激動不已。
天臨軍的人最開始接觸他是在半年前,董茗不知道的是,這事原是馮五七一手策劃。
那個時候邵和心灰意冷,認為大寧佔了大半國土,天臨軍只守著西州以南,遲早被吞併。
說來西州及周圍的縣村,還是當初分天下時,他從顧澈和叶音處分來的。
邵和喪失了大半鬥志,自然沒精力管馮五七的小動作。
可是馮五七因為他的緣故沒了,他視若親弟的邵旦為了保護他也沒了。
那小子最怕痛,一劍穿心怎麼受得了。
念及邵旦,邵和攥緊了酒盞。
董茗舉著酒杯:「小人早聞邵大帥威名,如今得見,小人才知道真正的英雄是何等模樣。」
「大帥,請。」他仰頭把杯中酒喝盡,亮出杯底。
邵和也飲了一盞,董茗立刻贊道:「大帥真是爽快。」
董茗不知道,邵和的酒盞里裝的不是酒而是水。
董茗今夜是真的高興,待侍女給他滿上酒,他立刻又飲了一杯。
想他一個混混頭子,有一天居然能跟天臨軍的主帥坐在一個營帳,還能跟對方喝酒。
這條路他真是選對了。
邵和扯唇,問道:「其他人呢?」
董茗擺擺手:「大帥,不是小人跟你吹,新游縣裡我才算是第一條漢子,那幾個孬種畏畏縮縮不敢動。」
酒精迷惑大腦,董茗用力拍拍胸脯:「大帥,我不會讓你失望。」
邵和:「嗯。」
董茗發現邵大帥雖然話少,但是很可靠,他又開始倒苦水:「大帥我跟你說,那新游縣的日子不好過啊。」
「官府就是個老婆子,什麼都要管。甚至我們不幹活,都有人來勸我們,煩死人了。」
他夾了一塊豬頭肉,愜意的眯著眼:「古書上怎麼說,老而不死為賊。可大寧官府偏要好生養著那些老不死的。」
「大寧有糧食不願意給青壯,卻要給老東西,他娘的是不是有病。」
董茗說的冒火,朝地上吐了口痰,然後隨便用鞋底擦了擦。緊跟著又抓了一把炒花生米往嘴裡丟。
湯潮夾菜的手一頓,不動聲色的放下筷子,而邵和連酒杯都不碰了。
董茗那群兄弟跟他一個德性,喝到後面更是手舞足蹈,胡亂吹牛。
邵和見他們醉了,給親衛使了個眼色,對方立刻把人敲昏帶走。
營帳里重新安靜下來,湯潮蹙眉:「大帥,真要留這群人?」
邵和掀了掀眼皮:「無賴有無賴的用處。」
於是湯潮略過這事,「底下人說,新游縣的守衛增強了。屬下擔心其他混子出不來。」
當年划給邵和西州的領地,沒多遠就是新游縣,馮五七一向心眼兒多,秘密安排人挖個通往新游縣城內的地道不算什麼。
據馮五七的心腹說,密道共有四條,如果對方夠聰明,邵和不介意多收幾個人。如果對方太蠢了,那能噁心大寧也是好的。
邵和垂眸盯著條案,「顧澈的消息可打聽出來了?」
湯潮搖頭:「大寧那邊看的太緊了,我們的人一點機會都無。」
邵和手輕輕一揮,酒盞里的清水流了一地。他起身道:「看的緊本身就是個信號。」
「老天若是有眼,就把顧澈收了。」
他扯開帳簾,大步沒入雨水中。湯潮立刻跟了出去。
新游縣一夜無事,當天光亮起時,雨勢明顯小了。
縣城百姓都鬆了口氣。
而方白通過逃走的董茗等人,按照關係網很快鎖定嫌犯。
冷清的麵館迎來客人,這家麵館是夫妻店,下面只有一個獨子,因為幼時遭了罪,兒子身體一直不好,兩夫妻負責在後廚揉面,煮麵條端面,兒子負責麵館的衛生和收錢。
不多時,四號桌的客人吃完面,高聲喊著結賬。
少年立刻跑了過去,他今年才十四歲,長的不算很出眾,但看著很舒服。
少年脆生生道:「您好,您們一共消費四十三文錢。」
爹娘對他好,讓他念了學,其他方面他不行,但在算數方面有點天賦。這點賬他掃一眼就知道了。
但客人不這麼想:「我們就四個人,能吃四十三文錢?你黑店哪。」
少年也不慌,跟他們一樣一樣算:「您們點的是豬骨面,另外加了臊子和煎雞蛋,豬骨面您們點的大碗,記六文錢。肉臊子三文錢,煎雞蛋三文錢兩個,就是四十二文錢了,最後加一碟炒青菜一文錢,共四十三文錢。客人放心,我不會多」
少年話音停住,他發現這群人根本沒聽他說什麼,反而不懷好意的盯著他。
男人站起來,笑嘻嘻道:「小兄弟,當交個朋友,免了哥哥這單吧。」
少年驚慌中沒發現後面三個男人互相交換了眼色。
他搖著頭鼓足勇氣拒絕:「對不起,本店小本」
「嘭——」
少年直接被一拳打倒在地。
「臭小子,給臉不要臉。」
男人一腳踹過來,下一刻麵館內響起殺豬般的痛叫。
方白厲聲喝道:「把他們幾個抓起來。」
對方哪有剛才的蠻橫,只敢嚷嚷:「憑什麼抓我…」
「我們是良民。」
方白走到打人者身邊,利落的拔下對方腿上扎著的匕首。
對方恨恨道:「就算你是官也不能隨便傷人,你還講王法嗎。」
方白冷嗤:「現在講王法了?」
他盯著打人者的右胳膊:「剛才這隻手打人?」
話落,毫不留情削下去。
「啊啊啊啊啊——」
男人痛的打滾,他整個右胳膊被削了大半,鮮血直流。
方白直起身,小心擦拭匕首后收好,「你的臟血污了本官的匕首。」
那是顧澈送他的,方白一直都很愛惜。
這個時候,麵館的老闆和老闆娘也跑了出來,扶起地上的兒子,心疼壞了。
婦人顫聲問:「大人,這是怎麼了?」
方白踢了一腳地上哀嚎的男人:「這幾個混子在故意挑事,昨日他們的同夥剛殺了糧鋪掌柜。」
「什麼!」
麵館里除了這四個男人,還有另外兩桌客人,他們本來退開了,這會兒又湊過來看熱鬧。
「大人,他們難道也想藉機殺了麵館老闆一家?」
麵館老闆立刻抱緊了妻兒:「不怕不怕,官爺來了,不怕。」但他的手抖的更厲害。
他兒子比同齡人瘦弱,怎麼打得過四個成年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