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皇太女

平靜的海面上忽然出現了一道影影綽綽的影子。坐在地上吧嗒抽旱煙的碼頭工人站了起來,「那是什麼？」

「……好像是大船。」

有聰明的人反應過來，驚道：「是不是出海的大船回來了？！」

此言在人群中頓時猶如掀起驚浪。出海的大船體載遠超一般船隻，貨物巨多,碼頭工不懂太多,但對他們而言就是來活了。

「都讓開，讓開！」

訓練有素的官兵破開人群，碼頭工乖覺的退到兩邊。

不多時，便有專門的管事將他們召集起來,活多根本不怕分。

吳成福就是其中一員,他看著大船靠船,心裡又嚮往又忍不住焦急。

這麼大的船，他也就見過兩次，今天是第二次，頭一次是大船出海。

青陽塵在翻閱賬冊,查看出海所得，根據物品不同最後去處也不同。

他目光定格在紅薯,玉米那一排，也不知聖上為何如此篤定此物是好物，聖上又是從哪裡得知的。

「大人,可以搬運了。」

青陽塵頷首。

吳成福根據指令,踩著木板慢慢踏上了大船,他進入船艙,裡面堆滿了東西,用木箱子裝著，不知道是什麼。

吳成福搬了一個木箱子，臉色一變，好重。

他費力的把東西搬下船,期間看到一截小小的綠芽……

大概是太陽刺眼，他看錯了。

碼頭上人來人往，吳成福上上下下不知道多少趟，等到天黑時候，他兩隻胳膊都抬不起來了。

但當他從管事那裡領到今日所得，頓時笑開了花。

「成福。」

一名婦人牽著一個六七歲男娃，胸前背後各背著孩子，手裡還提著一個竹籃子，此刻遙遙喚他。

吳成福立刻跑過去：「你怎麼來了。」

「我看你久久沒回來，有點擔心。」婦人在旁邊坐下，把籃子上的布揭開，露出裡面的肉包子和煮雞蛋。

男娃拉著他爹也坐下，解了竹筒里的水餵過去。

他們沒有問吳成福累不累，但是他們直接拿著食物喂到吳成福嘴邊。

胳膊酸痛的厲害，但吳成福此刻卻只覺出肉包子香。

吃飽了，他們一家人回去。婦人說著孩子們在家裡很乖，還說大兒子今天多認了兩個字。

回到家后，家裡燒好了熱水，大兒子把弟弟妹妹帶去休息，婦人拿著藥油給丈夫揉搓。

吳成福掏出今天賺的銀子：「一千三百二十八文，今天一天的數。高不高興。」

婦人紅了眼眶：「其他人沒你這麼拼。」

吳成福笑道：「這種賺錢機會太少了。」

他們家不一樣，上面的老人都沒了，兩個人努力的在城裡過活，如今又生了三個孩子。吳成福不拚命不行。

他還想…還想讓自己的孩子念書算數，以後不要像他那樣賣苦力了。

沒有戰爭，沒有官府欺壓，雖然還是有地頭蛇，但是時不時有官差巡邏，地頭蛇也不敢猖獗。只要不是懶漢，日子只會越來越好。

睡覺前，吳成福心裡算著如今的積蓄，再攢半個月，他們就能在城裡買處住所了，雖然不算太好。但他們有家了。

兩日後，一批貨物送去皇莊。

這個時候的土豆，玉米紅薯有些不像叶音後世見到的農作物，她用皇莊做試點，讓人先對這些農作物減毒，之後才在百姓間推廣。

叶音穿著短打來往于田野間，葉想也跟著來，頭頂的大太陽曬不化她的熱情。

「阿娘，這是什麼？」

「麥子。」

「那邊的呢？」

「水稻。」

「那個綠色的秧苗是什麼？」

「辣椒。」

「辣椒又是什麼？」

葉想有好多問題，她對什麼都很好奇，叶音耐心的跟她講解。走過水稻田時，便說起種稻的辛苦。

葉想一臉天真：「螞蟥有那麼可怕嗎？」

叶音摸摸她的腦袋，「你試試就知道了。」

水稻雖然還沒成熟，但是期間除草少不了，而夏日秋日是螞蟥最活躍的時候。

擇日不如撞日。

叶音直接讓女兒挽褲管下田，一旁的管事都快嚇死了。公主千金之軀，若有損耗……

管事一陣陣發暈。

然而葉想一無所知，光著腳丫踩進泥里，頭頂藍天白雲，周圍莊稼茂盛，蟬鳴聲聲。

葉想動了動腳趾，泥土浸足了水，有種軟爛感，葉想仰著小臉笑：「阿娘，好舒服喔。」

叶音笑而不語。

葉想根據叶音的提示，仔細分辨哪些是野草，哪些是水稻。剛開始她幹勁很足，但沒多久她就覺得腰泛酸。

而且小腿隱隱作痛，她低頭一看，一張小臉都嚇白了。

叶音以為她要大叫，剛要把人提溜出來，沒想到葉想竟然慢吞吞回到岸上，讓人取來鹽水對著自己小腿淋，不多時螞蟥就自己掉了。

叶音蹲在她身邊，摸了摸葉想的小臉：「是不是嚇到了。」

叶音想，她是不是對女兒苛刻了。

然而葉想搖搖頭，「阿娘，螞蟥也就那回事。」

她指著被太陽暴晒的螞蟥，「你看，它們要被曬死了。」

她的小臉上還有被驚出來的汗，但是眼睛已經恢復了神采。

叶音心裡驕傲極了，親親女兒的小臉，「今天就到這，我們回宮了。」

葉想得了親親原地滿血，拉著叶音的手蹦蹦跳跳。

「等回宮后，我要告訴阿父，我不怕螞蟥，不怕蟲子。」她眼神明亮：「我不會被打倒。」

晚上顧澈聽著女兒講述白日種種，憐愛的撫摸她的小腦袋。

「阿蘭嫂嫂最會玩蟲子，如果她能制出對付螞蟥的藥粉就好了，農人們就能少受罪。」

顧澈笑道：「回頭我幫你問問。」

「還有地里的野草啊。」葉想手舞足蹈：「如果世界上有葯能只除野草就好了。」

她攤開自己的小手，上面還有沒消退的紅痕：「我只拔了一會兒草，手現在還痛，比練武辛苦多了。」

七.八歲的小女孩有很多想法，她靠著父親的胳膊，暢想著如果世界上有東西能讓糧食變多就好了。有了很多很多糧食，就不會有人餓死了。

叶音靠在軟榻上，靜靜地看著不遠處聊天的父女倆，眼眶忽然有些熱。

她能說，世界上真的有隻除野草不傷農作物的藥劑，有能讓糧食增產的好物，有那麼一天，大部分人都能天天吃上肉。

可是那一天離現在還好遠，隔著數百載的光陰。而在那一天到來之前，會有無數人倒下鋪成路。

「阿娘，你在想什麼？」葉想忽然跑了過來，拉著叶音的手輕輕晃。

叶音莞爾：「我在想，我女兒怎麼那麼聰明好學，有你和你阿父，我覺得好幸福。」

小姑娘頓時興奮的臉都紅了，撲在叶音懷裡撒嬌。顧澈走過來，低頭親了親叶音的額頭。

葉想捂著眼，如果她手指不分開就更好了。

叶音親親她：「很晚了，去睡吧。」

葉想住在寢宮的偏殿，既有了獨立空間，又不會跟雙親分開。

她歡歡喜喜的走了，顧澈和叶音也沐浴休息。

顧澈攬著叶音的腰，溫聲道：「想想總是在突破我的認知。」

叶音把玩著他的長發，笑了笑：「今天我以為她會嚇到。」

叶音甚至還想過葉想可能會被嚇哭，她不是要折騰葉想，而是希望葉想明白農戶的不易。

顧澈把人摟緊了些，小事見品性，女兒如此不俗，顧澈怎會埋沒她，必然要傾力培養。

大寧既然有了一個女帝，為什麼不能有第二個。

這些年，朝臣時不時會提議讓女帝再生育，但都被叶音以身體不適擋回去了。

朝臣沒的選，只能選葉想。

次年七月，葉想九歲，全權負責推廣紅薯土豆等農作物。這也是葉想第一次以強勢姿態出現在人前。

這件差事，半大的少女辦的極其漂亮。叶音順水推舟，同年臘月立葉想為皇太女，她和顧澈親自為葉想挑選伴讀，兩男兩女，作為葉想未來的心腹。

葉想沒有辜負叶音的期望，能文能武，且心懷仁善。在她及笄那年，從母親手裡接過玄騎衛。

當今正值壯年，而皇太女羽翼漸豐，曾有人猜測會不會母女相殘。

但誰也沒想到，葉想二十二歲那年成婚，次年叶音禪位於她。母女倆沒有爭鬥，沒有猜忌，權力非常平靜的過渡到葉想手中。

然後叶音和顧澈放心的偷溜出宮了。

葉想上位后，在母親的女科舉制度上，再度增設女武舉。思想上倡導女子也能主事。同時繼續投入金錢研造火器和醫藥。

阿娘說了，大海的另一邊有很厲害的人，如果大寧原地踏步，遲早被欺負。葉想攥緊拳，她絕不會墮了雙親威名，她會護住大寧百姓，帶著大寧走向昌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