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王嬸嬸。」文靈親自端著一盅魚羹去了下等艙,沒想到看到王氏在脫外衣。
因為下等艙太密集了,實在不透氣,白日里某些時間段,王氏會把艙門打開。
王氏乾咳一聲,笑道:「文姑娘來了,坐。」
文靈也不嫌棄,跟王氏對坐,「王嬸嬸,你嘗嘗這魚羹。」
文靈跟叶音一見如故,她打聽到叶音的婆婆對她苛刻,便想著法幫忙討好。
也就是王氏是演的,真遇上惡婆婆,文靈做的都是無用功。她估錯了人性。
王氏貫徹人設,沒跟她客氣,拿起勺子就吃了,吃著東西還吧唧嘴。
文靈身後的丫鬟嫌棄極了,鄉下泥腿子。
文靈看著王氏,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王氏脫了外衣,一下子清瘦許多。
之前王氏給人的印象都是膀大腰圓,尖酸刻薄。文靈總覺得哪裡不對,現在湊近了看,她知道問題在哪兒了。
一個膀大腰圓的婦人,臉也該是胖的,可王氏的臉卻是瘦的,不協調。
現在發現是衣服的原因。但她沒多想,只以為冬日裡王氏畏寒,所以才多穿衣。
「王嬸嬸,你覺得味道如何?」
「湊合。」
文靈的丫鬟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文靈溫婉笑道:「阿音姐姐處理的魚肉呢,她…」
話沒說完船身猛烈一晃。文靈整個人向旁邊摔去,本以為會磕到地上,但卻碰到了一個溫熱的物什。
王氏護住了她,但丫鬟就沒那麼好運了。猝不及防撞在木板上暈死了過去。
文靈又驚又怕:「發生什麼事了?」
顧庭思從外面跌跌撞撞跑回來:「王…娘,船遇到險灘了。」
王氏/文靈:「什麼!!」
萬幸的是,除了剛才那一顛簸,現在船身慢慢平穩了。
顧澈一手抱著顧朗,一手扶著叶音趕回來,剛才他們在甲板上透氣,船晃的時候,旁邊一個男人掉了下去,幸好救治及時才沒出事。
顧澈無視倒地的丫鬟,安撫道:「別怕,情況不算嚴重,等縴夫來拉就可以了。」
文靈:「縴夫?」
她還只在書籍上看過關於縴夫的介紹,所以緩和下來后,她叫上叶音陪她一起出去看。
顧庭思也要去,顧澈張著嘴,欲言又止。
顧朗仰頭:「爹,我們也去看看吧。」
顧澈:……
顧朗疑惑:「爹?」
顧澈:「知道了。」
然而顧澈帶著顧朗走到半道,就聽到疊聲的尖叫,文靈滿臉通紅的跑回來,顧庭思跟她後面,耳根發熱。
顧朗睜圓了眼:「怎麼了?」
文靈回到下等艙,心跳還是猛烈的,她怎麼也沒想到縴夫居然是半身果著。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實在是…
幸好她及時回來了。
顧澈和顧朗到甲板上時,清一色的男人,除了藏在角落裡的叶音,顧澈不動聲色的走過去,不動聲色的擋住她的視線。
叶音:「嗯?」
顧澈低聲道:「不雅。」
叶音:……
叶音心說顧澈還是太年輕。別說半果,全果也就那麼回事。
這也就是入了冬,若是春夏秋,縴夫大半全果。
遠遠望去,人群中還真有兩個全果的,那些縴夫有老有少,肩上勒著繩子,像一頭吭哧幹活的老黃牛,幾十個人同時用力,拉動這艘遇險的大船。
甲板上的男人興緻勃勃點評著縴夫中誰誰壯實。
他們沒有看到縴夫半個身子都沒在水裡,身上如同壓著大山,每一步都跨的艱難。
似是跟不上氣力,遠遠的傳來吆喝聲。
顧朗不懂:「爹,他們為什麼不穿衣服?」
書上說,人穿衣服是為了遮羞,是禮儀。
「因為衣服在水裡泡著會壞。」叶音垂下眼,輕聲道。
顧澈詫異望去。
顧朗撓了撓小臉:「那也不能不穿啊。」
叶音握著他的小手,:「他們很窮,沒有多餘的衣服換了。」
「而且在水中,衣服也是阻礙。水裡進進出出后,衣服濕了貼在身上,再壯的漢子也扛不住。」
叶音抬頭看了一下天,暖陽高照,不免感到兩分欣慰。
除了這些,還有其他原因,苦力活受傷是常事,衣服碎屑揉進傷口會發炎等等。
這群在生活重壓之下艱難生活的人,努力的,在自己可以選擇的一點點範圍內,讓自己稍微好受點兒,儘管那會遭來諸多嘲笑。
吆喝聲遠揚,縴夫們自己給自己打著氣,忽然,有一個年老的縴夫摔倒了,整個人沒入水中,甲板上頓時傳來大笑。
「那老頭都快入土了,還光著屁股蛋子,羞不羞啊。」
「誰要是他兒子,頭都抬不起來。」
「你們說,是這群縴夫力氣大,還是黃牛力氣大哈哈哈哈哈」
「好無聊,看久了也沒意思。」有人咕噥著,得來其他人附和。
此時有人道:「不如我們來下個賭注,賭兩刻鐘還是半個時辰后船是否能脫險?」
「我壓三十兩銀子,賭兩刻鐘。」
叶音感覺這道聲音有些耳熟,看了過去,不是晉童又是誰。
他偏頭啐了口唾沫,趴在木欄上:「這群賤民可得使點勁,若是讓本公子輸了,本公子非得好好教訓他們。」
叶音閉上眼,長長吐出口氣。
顧澈擔憂:「阿音?」
叶音睜開眼,恢復了冷靜:「我沒事。」
晉童是甲板上這群人的縮影,她可以收拾一個晉童,但能把一甲板的人都收拾了嗎?
「我回了。」她看不下去了。無力改變的時候,不看是對自己的一點撫慰。
縴夫們的吆喝聲還在耳邊,響徹這片天空。
顧朗把著顧澈的肩膀,小聲喚:「爹。」
顧澈摸摸他的後背:「我們也不看了,回去吧。」
顧朗乖乖應是。
等了近半個時辰,大船重新啟動,外面一陣騷動。
跟晉童一樣賭輸了的人在發瘋。不過漸漸地又平息下去。
等到了晚上,叶音和文靈入睡時,外面傳來驚喊。
「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快救人。」
叶音立刻穿了衣服出去,臨走前丟下一句:「阿靈幫我看一下孩子。」
於是文靈收回了腳,還牢牢抱住顧朗:「阿朗乖,跟姨姨待一起啊。免得爹娘擔心。」
叶音迅速奔到甲板,攔住人:「怎麼了?誰落水了?」
「是晉公子。」
叶音挑眉:「晉童?」
「對啊,就是晉童晉公子。」那人急切,推開叶音:「你別擋道兒。」匆匆跑走了。
叶音愣了下,隨後無聲笑開了,這叫什麼,惡有惡報。
她白日里的鬱氣竟然出了大半。
「舒服了?」夜風捎著話語傳入她耳中。叶音回來,來人一身單薄的灰色長衫,不是顧澈又是誰。
「你以前不是有氣當場就出了?」顧澈問她。
之前在別莊的時候,翠屏欺負叶音,叶音可沒客氣。
叶音揉了揉眉心:「怎麼說呢?白日里腦抽了。」
法不責眾,惡不責眾。去他媽的。她就該抓惡人的典型收拾。就算不能警告其他人,她出口氣也是好的。
顧澈聞言笑了一下,但稍縱即逝,他又恢復了那種淡漠疏離的氣勢。
叶音離他近,這種強烈的對比感受更深,她心裡像是被人拿針扎了一下,不疼,但是卻泛著密密麻麻的澀。
她轉移話題:「晚上冷,怎麼不穿件棉襖。」
顧澈:「還好。」
他多年習武,這點寒冷還忍的。
叶音沒話了:「回去歇息吧。」
至於晉童,救回來算他命大,淹死也活該。
可惜禍害千年總有兩分道理,晉童被救了回來,只是受了涼。本以為怎麼也要受一番罪,誰知道一碗薑湯下去就好了。
叶音聽到消息的時候,把手裡的碗給干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