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98章
天林軍突然退兵,北狄那邊一頭霧水,他們大皇子至今不見人影。
更糟糕的是,赤袍軍竟然洞悉他們的行動軌跡,直接從北狄隊伍中間多次攔截,將北狄好好一支隊伍「砍」成一段一段,分而擊之。
西州附近的北狄軍盡滅,消息傳回京城,剛剛好轉的盛啟帝眼睛一黑,暈死了過去。
盛啟帝還沒從小兒子身故的噩耗中走出來,他的大兒子也沒了。
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心有戚戚,不約而同想:赤袍軍到底是何方神聖?
經過太醫救治,盛啟帝幽幽轉醒:「大皇子去跟天林軍結盟,怎麼會盡滅。」
二皇子猶豫道:「父皇,靖朝人詭計多端,肯定不會老實結盟。」
「大哥,大哥應該是被天林軍和赤袍軍一起坑了。」
盛啟帝閉上眼,掩住了眼裡的痛色。
他的小兒,他的大兒啊。
二皇子斜了三皇子一眼,三皇子縮了縮脖子,隨後小聲道:「父皇,我覺得京城也挺好的,咱不折騰了行不。」
本來一切好好的,小弟非要昌陽那塊地,結果小弟把自己搭進去了。現在大哥也沒了,冤不冤哪。
京城以北,包括京城在內,那麼大塊地盤夠他們享受了,還爭什麼。這不比他們以前在邊外的日子好過?
盛啟帝聞言,本來萎靡的精神被兒子氣的一震:「你說什麼!」
盛啟帝一個巴掌呼過去:「孽子。」
「你小弟屍骨未寒,你大哥剛剛身故,你不但不給他們報仇,居然還想就這麼算了。」
盛啟帝怒到極致,情緒居然詭異的平復下來,他板著臉盯著自己的三兒子。
三皇子都快嚇死了,跪在地上磕頭:「父皇,兒子知錯,兒子知錯。」
盛啟帝:「來人。」
四名侍衛大步進來。
盛啟帝:「三皇子藐視君王,驕奢淫逸,從即日起禁足三皇子府。」
三皇子下意識看向二皇子:「二哥救我,二哥…」
三皇子已經被拖了下去,剩下的二皇子和四皇子噤若寒蟬。
盛啟帝看他們那鵪鶉樣,剛剛平復的情緒再次上涌。
如果可以,盛啟帝願意用眼前兩個兒子的命,去換他小兒子的命。
大概是發泄了一通怒火,又或許是對剩下的兒子死心,盛啟帝居然強撐著下地了。
「父皇,您沒事了?」
盛啟帝冷笑:「還死不了。」
他的兒子死了,他得去其他地方找補。
京中的官員突然接到宮裡口信,讓他們立刻攜親眷進宮。
眾人雖然疑惑,但不敢拒絕,只好坐馬車前往。
還在地里勞作的元樂帝和他的兒子被帶去了金鑾殿。
半個時辰后,盛啟帝高坐龍位,看著下面跪伏的元樂帝和他的兒子,又掃了一眼快要麻木的大靖官員。
盛啟帝扯了一下嘴角,余首輔心頭一咯噔,他聯想到北狄折了兩位皇子,又看一眼大殿中央的元樂帝,心止不住下沉。
「庶人盪,近來可好?」
元樂帝低下頭,誠惶誠恐:「回聖上,小民一切都好。」
盛啟帝:「是嗎?」
元樂帝不知如何回應。
盛啟帝嘆了口氣:「朕一點都不好,朕的小兒子生前最喜歡你們父子,不如你們去陪他吧。」
大殿倏地一靜,隨後想起元樂帝和他兒子的求饒聲。
余首輔心頭一梗,差點被氣死。
其他官員也別過臉去。有這樣的舊主,他們臉上無光。
過了一會兒,盛啟帝似乎被打動了,「罷了,你們也算誠懇,朕不能太苛求。」
元樂帝和他兒子鬆了口氣,誰知道盛啟帝話鋒一轉:「朕的小兒子最愛玩二選一的遊戲,不如你們再選一次。」
元樂帝和他兒子愣住,不明白盛啟帝什麼意思。
隨後有宮人呈上鐵鞭,鞭身上面嵌著倒刺,看一眼都叫人膽寒。
盛啟帝幽幽道:「誰執鞭,誰受刑?」
在大靖人以為自己聽錯了的時候,元樂帝率先搶過鞭子,一鞭打在兒子身上。
「啊啊啊——」
盛啟帝一個眼神,立刻有侍衛持棍進來,架住元樂帝的兒子,任元樂帝施為。
鮮血染紅地面,慘叫飄蕩在皇宮上空。
北狄將領的笑鬧聲,元樂帝兒子的哀嚎聲,眼前種種何其荒謬。
余首輔喉頭一甜,終究沒扛過去,倒在冰冷的金鑾殿。
他看到元樂帝瘋狂的眼。
習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
書上沒說,讓他睜大眼好好看帝王。
「首輔,余首輔?!」
「余首輔卒了——」
金鑾殿上,大靖官員血濺龍柱,盛啟帝看著下面驚亂的大靖人,心頭的一口惡氣終於出了大半。
今日種種,盛啟帝不但沒瞞著,反而命人大肆宣揚,著重強調元樂帝的貪生怕死,滅絕人性。
靖朝內掀起軒然大波。
成王一邊安撫文士一邊感慨,元樂帝再度刷新他的認知。但仔細琢磨,成王發現這符合元樂帝的為人,極盡的自私自利,心狠手辣。
不過這個消息在赤袍軍和天林軍沒有太大影響,赤袍軍內文人有限,更多的是底層百姓。
他們已經認了新主,現在的日子安穩富足。對於元樂帝打死親子的事,他們聽見頂多啐一口。
而天林軍就更不用說了,張元慶身死,群狼無首。
原本最有資格上位的嫡子張修茂,卻被指控勾結北狄殺害生父,至今下落不明。
嫡長子率先出局,張元慶剩下的兒子幾乎都在同一起點,菜雞互啄。
張元慶行事狠辣,跟隨他的人也好不到哪裡去,以前有張元慶壓著,天林軍看起來如鐵桶一個。如今張元慶去了,他幾個兒子各自為首,義子們也紛紛站隊。
如魯江等最早跟隨張元慶的人,也有了自己的心思。
張元慶的幾個兒子都不成器,他們以前被張元慶壓著也就罷了,這些小兔崽子憑什麼壓著他們。
上位的心思一旦生起,曾經口口聲聲如山厚重的兄弟情,不堪一擊。
天林軍內部幾乎全亂了,每天都有打鬥,鬧得厲害的時候,一天要打好幾場。
沒人再去關注「逃走」的張修茂,也沒人深究張元慶到底是不是張修茂殺的。
過程已經不重要了,天林軍的眾人只看結果。
至於邵和,這個天林軍眼中上位,本該最大的攔路虎,現在卻沒多少人搭理邵和。
之前邵和中毒的消息迅速傳了出去,後來邵和也是以虛弱樣貌示人,如此幾番,天林軍的眾人都覺得邵和離死不遠了。
快死的人,理他作甚。
邵和隱沒在人群后,到處煽風點火,下黑手。
張元慶的幾個兒子終究太嫩,被張元慶過去的老部將壓著打。
邵和不得不出手「幫」一把,當魯江死在家裡,臨時結盟的老部將們也出現了裂痕。
這場風暴中,邵和的府邸意外的寧靜。
馮五七看著頭頂烏沉沉的天空,嘆道:「恐怕要下大雨了。」
邵和忽然開口:「今日是何日子?」
馮五七愣了一下,邵旦忙介面:「二十九,哥,今天五月二十九。」
邵和聞言笑了一下,他其實長的好,臉型流暢,眉骨高,一雙丹鳳眼凌厲鋒芒,不說話的時候,像山中小憩的猛獸,壓迫感外露。但此刻笑起來,整個人都透著一股輕鬆,周身的銳意都散了許多。
邵旦回過神來,笑盈盈問道:「哥,你笑啥。」
邵和看了他一眼:「去解決一個爛攤子。」
話落,他大步朝外去。
邵旦:「啊?」
馮五七笑著搖搖頭,拽著邵旦的胳膊跟上去。
今日眾人在張府又沒談攏,再度混戰後,所有人精疲力盡,邵和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他帶著一支裝備精良的隊伍,將所有人壓下。
邵和的皮靴踩過一地屍體和血水,在眾人不甘的目光下,坐上張元慶曾坐過的位置。
他環視四周,微微一笑:「好久不見,各位。」
張元慶的一名老部將大罵:「卑鄙小人。」
邵和閉上眼,下一刻,一支□□洞穿了那名老部將的喉嚨。
其他人瞳孔猛縮,邵和緩緩睜開眼,他還是笑著的,可那雙丹鳳眼裡卻冰冷無情。
「繼續,還有誰不服。」
一個中年壯漢站起來:「我不服。」
「嗖——」的一聲,他比站起來時更快的速度倒下。
又一名老部將冷笑:「邵和,你有本事就將所有人殺光。」
邵和看了他一眼,那老部將沒來由膽寒,但硬撐著跟邵和對視。
他才不會怕了這毛頭小子。
邵和揮手,又一支□□飛快射出。
有人冒頭,被邵和壓下,再有人冒頭,又被邵和壓下,院子里的屍體更多了,大雨混著鮮血,將整個張府都染紅了。
怒罵聲,慘叫聲,在大雨中都變得模糊。
邵和霸道兇悍的作風,比死去的張元慶有過之而無不及。
然而不知道什麼時候變了,怒罵聲沒有了,站著的人跪伏,高呼邵大帥。
邵旦和馮五七激動不已,渾身的血液彷彿都衝去了腦袋,他們一個個臉漲的通紅。
他就知道,哥/阿和肯定會出頭。
邵和盯著檐下的雨幕出神,他跟顧澈合作,解決赤袍軍被困之危,而顧澈助他上位。
赤袍軍提供給他精良的裝備,鋒利的武器,以及充裕的糧食。
雨聲嘩啦,水霧渺渺,讓人分不清眼前是真實還是假象。邵和垂下眼,斂去所有思緒。
大雨沖刷臟污的地面,昭示著這不是結束,而是新開始。
天林軍易主,邵和上位后重新制定規則,並將天林軍改為天臨軍。
天林軍,天臨軍。一字之差,其意義大不同。
成王聽聞后嗤笑一聲:「年輕人就是驕橫。」沉不住氣。
邵和兇狠,他隨便找借口宰了張元慶剩下的幾個兒子,除去後患。
然而在對治下百姓時,邵和一改狠厲,不但推翻張元慶的□□。同時他降低稅收,並且帶兵挖溝渠,建筒車,興修各種水利設施。
甚至開放關卡,與赤袍軍適度通商。種種措施下來,邵和很快穩住了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