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要我的命嗎
陳淵的斯文儒雅,是鐫刻在骨子裡的風度。
若非逼急了,萬萬不會發狂到這地步。
他眉眼陰鬱,「你背地裡做了什麼,你以為能瞞天過海嗎?」
「放肆!」江蓉一巴掌掄上去,「你對自己母親什麼態度!」
陳淵佇立在那,唇角溢出一滴血,神情無動於衷,「您盡到母親的責任了嗎?」
「我生養你,扶持你,為你拔除障礙,到頭來,你埋怨我?」
這巴掌,江蓉也惱了。
掄得力道大,陳淵面頰剎那浮起一片紅痕。
「扶持我是鞏固您正室的地位,拔除障礙的目的是和二房爭家產,報復何佩瑜,我從未埋怨您,您明知沈楨對我意味著什麼,卻擅自害她。您要她的命,與要我的命有何區別?」
江蓉驀地平靜下來,「黑雞告訴你的。」
陳淵雙目猩紅,「是您授意嗎?」
「你既然知情,我沒必要再隱瞞。」她不慌不忙坐下,「你是長子,理應繼承陳政的一切,至於我如何教訓不安分的外室,是婚姻名分賦予我的權力。」
他胸膛劇烈起伏,強壓情緒,「您口中的權力,是故意傷害罪,您明白嗎?」
江蓉不屑一顧,「我傷害她的證據呢?何佩瑜與我不睦,她的一面之詞是誹謗。」
「三叔從警二十年,降服了無數窮凶極惡的罪犯,您這點伎倆,他會蒙在鼓裡嗎?」陳淵踏過一地狼藉,逼近她,「您不是替我鋪路,是在自掘墳墓。」
「陳淵!」江蓉惱羞成怒,「我一心為誰?你不感激我,還詛咒親生母親?」
他眼眶越來越紅,耗盡所有的力氣嘶吼,「您從來只為自己!從我三歲起,您不停教導我,何佩瑜多麼心腸歹毒,想要置您於死地,父親疼愛老二,早晚會把我們母子逐出家門。我分辨不了是非,只記得您的教誨,每日活在心驚膽戰之中,視何佩瑜母子為死敵。八歲那年,何佩瑜帶老二去樂園,我讀了十個小時德語課,她可憐我,帶著我一起,您像瘋了一樣打我,您懷疑何佩瑜使離間計,也懷疑她下藥暗害我,您趴在樓頂,以自殺威脅我遠離二房。」
「我厭棄何佩瑜的孩子,她又怎會不厭棄你?她居心叵測,你懂什麼?」
陳淵笑了一聲,「可是當您狠狠打我的時候,是何佩瑜擋在前面,護住我。」
江蓉反感至極,「那是虛情假意!她演給你父親看的,你竟然上當?」
他低下頭,臉上空蕩蕩的荒蕪。
「母親,我累。」
她直勾勾盯著他,「即使再累,接管富誠與晟和,接手陳家,你也要完成。」
陳淵脊背微微聳動,他逆著光,面孔隱匿在一片晦暗的黃昏,「這些年,我稍不如您意,您動輒自殺,絕食,甚至斷絕關係,謾罵。您在乎究竟是兒子的前程,還是在父親那裡沒有得到的不甘,和勝負的慾望?」
江蓉面不改色注視他,「因為我的嚴格,你有出息,有成就,深受你父親和陳家各位世伯的器重,而何佩瑜教子不善,導致老二闖下彌天大禍,被關押在區局,他的下場是判刑收監,餘生盡毀。你會成為下一任富誠集團的董事長,娶趙家的千金霽九,將陳家和趙家收入囊中,在上流圈呼風喚雨,風光顯赫。」
「是嗎?」陳淵抬起頭,僵硬後退,「我有一個背負污點的母親,未來會風光嗎?富誠有這樣一位董事長,有東山再起的希望嗎?」
江蓉瞳孔倏而一漲,險些栽個踉蹌。
「母親,我不信命,您也不信。」陳淵走向落地窗,俯瞰樓下一潭湖泊,連日的朔風大雪,湖面結了厚實的冰,這座城市如此灰敗,寂寞。
「可事到如今,陳家沒有一個人逃得過報應。」
她一時愣住。
「父親的牢獄之災,何佩瑜一生的青春換回母女死別,母子生離的結果。您再執迷不悟,又會有好結果嗎?」
「何佩瑜活該!她掠奪別人的丈夫,我捍衛家庭和兒子,她配和我相提並論嗎?」江蓉衝過去,「陳淵,你打起精神!陳家以後清靜了,陳崇州無法和你抗衡,富誠與萬貫家業都屬於你。」
陳淵沒有回頭,他寬闊的身軀彷彿定格住,無盡的滄桑和悲憫,「母親,您真贏了嗎。」
江蓉得意,「我當然贏了,我不翻口供,他永遠洗清不了嫌疑。」
他側過身,「您良心安寧嗎。」
像一簇熊熊烈火,驀地點燃了何佩瑜,「你什麼意思?」她扯住陳淵的衣領,「你心軟了?他根本不是你弟弟,你沒有兄弟,你也沒有父親了,你只剩母親!我苦心孤詣贏得這副局面,你沒資格反抗!」
他掰開她手指,一根,兩根,直到從她手中徹底掙脫。
江蓉摸到一把空氣,令她慌亂無措的空氣。
「我也講過不要碰沈楨,您聽了嗎。」陳淵毫不遲疑背對她,「母親,你唯有一個兒子,這個兒子是您最後的依靠和指望,您試圖毀滅他最珍視的東西,您要他死,要他活?」
江蓉整個人摔在沙發上,門一開一合間,他身影消失在萬丈晚霞的盡頭。
***
陳翎趕到住院部,沈楨正睡著。
他沒有打攪。
省廳辦距離醫院三里地,陳翎又折返,熬了一夜班。
陳崇州的罪名可大可小,關鍵的突破點取決於江蓉的口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