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不敢跨越的雷池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周儀胸腔里那顆心不爭氣地狂跳兩下,可是轉瞬他就找回了自己的態度,接著抬手用力揮開覆在眸子上那隻手,猛地站起身來,肅著張臉,言如利劍:「夏大人,你僭越了。」
夏京偏偏將他的嚴厲置若罔聞,笑得面如春花,張揚而明艷:「在周大人眼裡,這就算僭越了?夏某更僭越的事兒也不是沒做過,周大人心裡分明知道的,怎麼就愛在這兒裝腔作勢。」
他仰著頭,雙眸一瞬不瞬地瞧著周儀,就好像眼裡心裡只裝得下周儀一個人,嘴裡卻說著這麼刻薄的話,當真是矛盾極了。
周儀不免又被堵了個嚴實,也怪他自己做事不夠謹慎,以至於落下把柄捏在對方手裡,這人又是個足夠沒臉沒皮的,這事兒夠他拿來擠兌自己一輩子的了。
想想往後三天兩頭被擠兌的情景,周儀一時氣上心頭,是氣夏京,更是氣自己,當下拿起桌上微涼的茶盞,牛嚼牡丹一般將那上好的碧螺春一口氣灌了下去。
如此才勉強將升騰起來的怒氣壓下,可笑他屹立朝堂二十載,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如今竟幾次三番被這人氣的險些破功。
不過是點上不得檯面的腌臢事罷了,他先前顧及兩人的顏面,一直選擇模糊言辭、避而不談,如今想來竟是錯了!
「你究竟想要如何?」他開門見山,顯見是打算與夏京攤牌了,「若是為昨夜那事,大可不必如此拐彎抹角,此事究竟是誰設計的,你我皆心知肚明,你若當真覺得這一遭自己吃了虧,我日後想法子補償給你便是,如此你我便兩清了。」
他是真的不想再與此人拉拉扯扯不乾不淨的了,沒的讓人鬧心,而且兩人如今立場不同,往後少不得爭鋒相對的情景,這種關係根本就是個錯誤。
見他這樣忙著與自己撇清干係,一副薄情寡恩的嘴臉,夏京才填得滿滿當當的那顆心撲稜稜地就沉了下去,一沉到底,叫人憋悶得慌,他臉色也沉下來,站起身來冷冷一笑:「這就想撇得一乾二淨了?周儀我告訴你,做都做了才來說這個,沒這麼便宜的事兒,既不想與我不清不楚,你昨兒就該硬氣著些,別上我的床啊!」
「還不是因為你使出下藥那等下三濫手段!」周儀氣極,他這輩子行得正坐得端,上對得起天下對得起地,自問沒有做過一件虧心事,如今在夏京身上摔了這麼大一個跟頭,夜深人靜時想起來嘔都能嘔死。
「中了點葯就忍不得了?你要真沒有那個心思,我還能強迫你抱我不成?一個兩個皆是如此,辦事兒的時候自是千好萬好,翻起臉來比誰都快,我難道就合該被你們如此玩弄?」他說著說著也起了真火,思及這些年來的經歷,更添幾分委屈,當他不知道外頭多少人指著他的脊梁骨罵么?可是說到底這種事情一個巴掌拍不響,處在他這個位置上,也不過是被支配得更多罷了。
夏京也是豁出去了,這番話說的不只是眼前的周儀,更是暗指了上頭那位,若被有心人拿到那位面前去說,小事也得變大事,可現下,他竟是不想再藏了。
「你既心裡不願意,又何必讓自己落入如此境地,我記得你當初也是二甲進士及第,若是堂堂正正走仕途,以你的才幹未必沒有出頭之日。」雖說不恥夏京的為人,可對於他的才幹,周儀確實是服氣的,這人卻偏偏不把聰明才智用在正道上,平白耽誤了自己。
「周大人也不是初出茅廬的愣頭青了,豈不知我們這些人的身家性命皆捏在那位手裡,他想要做什麼,誰還真能反抗了他不成?」
「他的性情我也略知一二,你若當真不願意,他是不會強迫你的,除非你自己也是半推半就。」周儀初入官場便和當時還是太子的今上相識了,如今二十載過去,這滿朝上下沒有幾個人比他更了解那位。
「呵,你猜得沒錯,他向來喜愛美人,但凡是個樣貌出眾的,是男是女倒沒有這麼在意了,當年我那屆科舉殿試時他就記得我了,後來入了翰林院,更是數次親自召見我一個連品階都沒有的小官。而我啊,也確實是半推半就就應了的,多好的機會啊,天子寵臣,隨侍身側,功名利祿唾手可得,省卻旁人數十載之功,我為何不答應!」
周儀聽后目露責備:「果然這才是你,你既然為了自己的私慾放棄為人為臣的原則,那就該承受一切後果,人總該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