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沉船

因為和衣而睡，聽到火銃聲唐繼光倒省了不少事情，襪子都顧不上穿了，直接把腳套到官鞋那裡。一個箭步衝到船艙外間。從這裡的窗口望出去，可以發現外面已經是晚上了。

本來就烏雲蓋天，現在沒有了太陽，天地間黑沉沉的，耳邊只是聽到一聲聲海浪聲。叫人心情很是壓抑。

「軍門，你怎麼起來了？」剛剛進入船艙的尚可喜大吃一驚。

見到尚可喜，唐繼光心中稍微一寬，連忙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好像聽到火銃聲，還是穆什克特式火銃發出的，是不是庇護天使號那裡出了問題呢？」

在水師上，穆什克特式火繩槍已經全面退役了，只有一些將領還自己收藏了一些。不過庇護天使號那裡，似乎裝備了數十桿這些火繩槍。

尚可喜目光閃爍了一下，唐繼光就知道自己的猜測是對了，只是尚可喜不大願意說。

唐繼光臉露怒容，走前一步，逼迫道：「什麼了？難道現在你想欺瞞本官嗎？」

唐繼光不用我，用本官自稱，官威十足。不過還別說，尚可喜還真就吃這一套，訕訕然的說道：「軍門，似乎是庇護天使號那裡進水了！」

聽到這話，唐繼光心中立刻泛起一絲不好的預感。剛想出門，不想尚可喜攔住了唐繼光。唐繼光勃然大怒：「怎麼了，現在想造反不成？」

聽了這話。尚可喜立刻嚇了一跳。連忙讓到一邊，不過還是不依不饒的勸說道：「軍門，你就算是出去，也應該穿上蓑衣比較好！免得沾染上風寒了！」

想了想，雖然這比較麻煩，但尚可喜的話也有道理。在尚可喜的幫忙下，唐繼光迅速穿上了一件蓑衣。

出了船艙，唐繼光立刻感覺黃豆大小的雨滴劈頭劈臉的潑灑而來，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小了的暴雨，現在變得更加大了。

「軍門！」不知道是接到消息。還是碰巧。唐繼光剛剛走上甲板，就撞上漢克姆斯。

唐繼光看了同樣穿上蓑衣的漢克姆斯一眼，目光立刻放在外面，尋找庇護天使號。不過唐繼光並沒有忘記朝漢克姆斯詢問庇護天使號的事情。「現在麗璐那裡情況怎麼樣了？我剛才聽到的火銃聲是傳達什麼信號啊？」

漢克姆斯猶豫了一下。沒有說話。

唐繼光心中不好的預感，越發濃郁了。「說吧！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漢克姆斯迫不得已之下，唯有吐露真言：「不知道什麼原因，庇護天使號船底好像漏水了，現在庇護天使號已經開始慢慢沉沒中。剛才的火銃聲，是庇護天使號向附近的海船求救，這是西方求救傳統信號！」

「該死的！」唐繼光顧不上漢克姆斯了，連忙衝到船舷那裡。

漢克姆斯大驚失色，連忙喊道：「軍門！小心啊！栓上繩索啊！」

不過漢克姆斯的建議似乎有些晚了，太過激動的唐繼光一下子用力過猛。再加上甲板上積水不少，唐繼光猛的撲通一聲，已經從船舷上掉到海中了。

那一瞬間，站在甲板上的漢克姆斯，還有剛剛從船艙那裡追出來的尚可喜，他們的臉色一下子都白了！彷彿塗抹了十多層粉底一般。

「天塌下來了！」一名親兵無意識的喃喃道。他的話就如同所有人的心身。

幸好漢克姆斯反應也不算慢，連忙喊道：「快！放小船下去，尋找到軍門的，賞銀千兩！官升一級！」

雖然現在海上風浪巨大，五六米高的風浪經常出現。三丈許高的巨浪也並非罕見。但正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面對如此厚賞，不少水手都捋起袖子，大呼小叫的放小船下海尋找唐繼光。

且不說唐繼光這裡，麗璐那裡情況很是糟糕。本來三道桅杆已經沒有了。但到了晚上，庇護天使號卻是災上加災。

那些到船艙底下去檢查的人中間。忽然有一個人跑上來喊道：船底漏水了。麗璐和卡米爾都花容失色。接著又有一個水手跑上來說，底艙里已有四英尺深的水了。

在這個時候，麗璐反而沒有傑納斯反應快和勇敢。說到底，麗璐都只是一個商人，也許智商很高，但天性在處理危急事情都要比男子弱一些。

傑納斯果斷的吩咐道：「必須下去抽水！都跟我來！」

聽到傑納斯的話，幾乎是全船的人都下去抽水。卡米爾只感覺自己的心就好像突然停止了跳動；麗璐連忙扶住自己這個好友。大概感覺到依靠，卡米爾一下子感到再也支持不住了，就倒在了麗璐的懷中。

只是這個時候，麗璐都已經顧不上照顧卡米爾了，把卡米爾送到船艙那裡。自己裹上一件衣服，準備下去船艙幫忙。在半路遇到阿國。

阿國連忙問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船底漏水了！」麗璐回答后，忽然想起卡米爾，連忙對阿國安排道：「麻煩你現在到那船艙去，卡米爾受到驚嚇了，你去照顧她吧！」

都不等阿國應諾下令，麗璐已經快步順著下船艙樓梯離開了。

在船艙那裡，麗璐他們雖然全心全力，不斷地抽水，但底艙里進水越來越多。麗璐和傑納斯他們已經明顯的感覺到，他們的船顯然在不久之後就會沉沒。

傑納斯對麗璐說道：「現在船已經不行了，我們必須求援！」

麗璐無奈的說道：「看來現在唯有如此了！」

「你在這裡等著，我上去開槍求救！」傑納斯交代一聲，就顧不上底艙越發危機的情況了。

傑納斯衝到甲板上。拿著水手填裝好的火繩槍扣動扳機。不過雨水太大了，火繩多次被淋濕。到了第三次，傑納斯這才叩響火繩槍。也就是這聲槍聲，驚醒了唐繼光。

開槍后，傑納斯知道庇護天使號已經不能夠再呆下去了。走到船艙口處，大聲呼叫。「我們坐小艇子離開，快速啊！」

庇護天使號上的水手立刻衝出來，麗璐雖然是船長，但到了這個時候，水手們顯然都唯恐自己走在最後面。都有意無意的遺忘了麗璐是船長的身份。反而欺負麗璐是女子，搶先走了出來。

傑納斯雖然牽挂麗璐，但想不到這裡面發生的情況。他走到船尾處，拿著一支短銃。招呼水手用滑輪把小艇子放下。

再說唐繼光那裡，雖然下水了，但唐繼光好歹也在海上當過海盜的人。唐繼光壓抑住心頭的恐懼，放鬆心情，把腰間佩戴的倭刀解開。沒有了負擔后，身體慢慢漂浮在海面上。精神集中，每當有海浪撲過來的時候，唐繼光都及時深呼吸一口氣。雖然數次差點憋不過去，但說好說歹，唐繼光也挨過幾次巨浪。

摸索了一下。唐繼光從懷中找到了懷錶。唐繼光的懷錶顯然不是普通貨色了，是精美的金懷錶，掌心大小，外面的浮雕還有一顆尾指指甲大小的紅寶石。

唐繼光一手拍著海面，讓自己盡量浮起來。另外一隻手，捉著懷錶高高舉起，讓有寶石的那一面在外面，手不斷晃動。雖然這很耗費力氣，但唐繼光的努力並沒有白費。

一艘小艇上的水手發現了唐繼光手中金懷錶折射出來的光芒，水手拿著濕了火油的火把。靠向了唐繼光。

「是軍門啊！」確定了是唐繼光的水手興奮的大呼小叫，其他水手也更加努力了。小艇子一時間宛如利刃一般，劃破海浪，來到唐繼光身邊。

面對水手的招呼唐繼光已經沒有力氣回應了，艱難的在水手的拖拉下。翻上小艇子的唐繼光，一個大字型的面朝天空躺著。大口大口的呼吸著，雨水打落在臉上，微微生痛都沒有感覺了。

「嗨！是海盜王的人嗎？」一把蹩腳的北直隸官話傳過來，還有一聲聲荷蘭語雜音。

唐繼光立刻精神一振，彷彿原地滿血復活一般，一個鯉魚打挺翻身站起來。「我們在這裡？麗璐呢？阿國呢？」

一艘小艇子乘風破浪而來，因為逃離的時候準備不足，小艇子上並沒有濕了火油的火把，自然是沒有一點火光了。

「尊敬的海盜王，是我！傑納斯，庇護天使號上的水手長！」傑納斯見真是唐繼光一行人，高興的喜形於色。如果不是還沒有脫離危險，恐怕他們都已經高聲歡呼起來。

唐繼光可不怎麼在乎他們這些人的死活。連忙著急的用荷蘭語對傑納斯問道：「麗璐呢？還有乘坐你們海船的修女呢？」

雖然在海風和雨水下，火把忽明忽暗，但唐繼光還是看到水手長傑納斯的臉色一下子羞愧起來。唐繼光是何等人啊？心中立刻有所明悟了，咆哮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傑納斯羞愧道：「因為當時情況太過危急，麗璐還有大副卡米爾、修女都來不及上船，等我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唐繼光的臉立刻陰沉下來，不過他沒有傻乎乎的問，為什麼傑納斯他們不回去救人。在這個時候，每個人都是自私的，再說在波濤洶湧的大海上，小艇子想再次靠近庇護天使號顯然也不容易。沒有人會大公無私的願意冒險，就算他們願意，同船的水手也會阻止。

「該死的！」唐繼光罵罵咧咧道。

傑納斯的臉更加羞愧了，一咬牙，說道：「海盜王，我不可能漠視其他水手的生命，但你有船，給我一條船，我回去救他們！」

「傑納斯！別啊！太危險了！」

「是啊！傑納斯，我們已經失去了麗璐和卡米爾，如果你也離開了，我們這裡還有誰能夠領頭呢？」水手們再也沉默不了，他們大聲勸說著傑納斯。

唐繼光也不是蠻不講理的人知道水手們說的話有道理。現在麗璐她們生死不明，如果傑納斯這個水手長也失去了，阿歌特商會這次東進，算得上是全軍覆沒了。

在這個時候，又有一艘漢克姆斯派來的小艇子來了，他們遠遠就大聲發問：「發現了軍門嗎？」

「發現了！賞賜是我們的了！哈哈哈！」唐繼光所在的小艇子的水手，立刻發出巨大的歡呼聲。

雖然距離有些遠，再加上有風浪聲音掩蓋，但唐繼光隱隱約約還是聽到一些罵罵咧咧的聲音。唐繼光微微一笑，看著再過來的小艇子，心頭一動。連忙吩咐道：「讓他們靠過來！」

小艇子上的水手雖然不明所以，但他們還是大聲呼叫，沒有多長時間，這艘小艇子就來了。小艇子比救唐繼光的要小上一圈，不過也更加靈活，船上有六面船槳，全力運行的時候動力十足。

在一眾水手錯愕的目光中，唐繼光跳到另外一艘小艇子上。

原來救唐繼光的小艇子的水手，幾乎忍不住破口大罵。軍門你這是幹什麼啊？這不是不給我們賞賜？

唐繼光接下來的話，打消了他們的疑惑。「我要去庇護天使號那裡救人，你們應該得到的賞賜依舊不會改變！這次很危險，所以我只要五個人，成功后，我絕對不會吝惜金銀賞賜！」

所有人都傻了眼了，傑納斯大概是因為內疚，第一個站出來說道：「海盜王，我願意跟隨你！」

唐繼光婉拒道：「不，你還是留下吧！阿歌特商會還需要你！」

其他荷蘭水手也連忙勸說，傑納斯張了張嘴巴，最後還是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東江軍的水手都傻了眼，連忙勸說道：「軍門，太危險了！不如讓我們去吧！你會到黑岩號上去吧！」

「是啊軍門！」

不過這些水手可不是漢克姆斯，唐繼光強硬的拒絕後。水手都沒有辦法，那剩下來就是跟隨唐繼光去救人的人選問題了。讓荷蘭水手奇怪的是，這些中國人爭先恐後，難道他們就不怕葬身大海嗎？

怕！怎麼可能有人不怕葬身大海呢！只是他們都知道，這次冒險一次，以後一生就富貴了。如此大的回報，自然值得這些水手冒險了。

唐繼光挑選了五個身強力壯，看樣子技術比較好的水手，道：「其餘人坐另外一條小艇子回去，其他人！跟隨本官沖！」

庇護天使號雖然要沉沒，但船本來就有很多空氣，不可能一下子就沉沒的。遠處的火光，成了最好的目標，不過這並沒有讓唐繼光寬心多少。現在他們是和時間賽跑，如果慢了，恐怕留給他們的只有沉船后造成的漩渦。(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