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關進大牢
咣當一聲,鐵門打開了,張近山被推進了漢口英租界巡捕房的班房,一間用鐵欄杆圍起的長方形的房子,地上鋪的是乾草墊,房間里七七八八的關了十幾個犯人,從年齡來看說張慶山最小,一個絡腮鬍子的老人看樣子怕有七老八十歲了。
房間里的人都是鬍子拉碴,萎靡不振的,穿的衣服又臟又破,一個個用無神的眼光打量著張慶山。
「小子,犯了什麼事了?」一個中年漢子靠在牆上,兩個年青人在幫他捶著腿腳,他用一種居高臨下的口吻懶洋洋的向張慶山問道。
「打傷了二個英國佬。」張慶山如實的說道。
「吹牛,看你廋不拉幾的,你能打傷二個力大如牛的洋人?」那中年漢子一副兇狠的長相,對著他身邊的一個青年說道:「小三子,過去給他走一個過場,讓他清醒清醒。」
大漢口由來已久的規矩,剛進牢房的新犯子是要被老犯子修理一頓的,美名其曰的叫走過場,其目的是打得你服服帖帖的,再也不敢反抗了,也不會對老犯子的地位產生威脅了他們才放心。
這個世界就是如此,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爭鬥,就要分出一個高低來的,弱肉強食,勝者為王,這是一個永桓不滅的真理。
那個小三子晃著膀子就過來了,房間里的十幾個人都在興災樂禍的盯著張慶山。
這些人就是這樣的,他們每個人進來都挨了打的,他們就把這些仇恨轉嫁到新來的犯人身上,把他們過去挨打時的招式和憤怒在新犯子身上盡情的喧泄,以求得心理的平衡,久而久之,這走過場的毆打招式是越來越兇狠了,往往打得新來的犯人要躺個把月的時間才能慢慢的恢復。
這小三子帶著獰笑朝張慶山走了過來,二隻粗壯的雙手捏得手掌骨咯咯作響,聽得人毛骨悚然的。
張慶山斜靠在牆上沒有動彈,他心裡還在想著,都是落難之人,何必要互相爭鬥呢?那不是痛上加疼,雪上加霜嗎?
那小三子和這幫人可不這麼想,他們關得時間太久,覺得無聊了,就把打人當成了一種樂趣,一種消譴,而且一個個像打了雞血似的,神情都亢奮了起來。
小三子像個衝鋒陷陣的英雄一樣,在一屋子人的助威聲中走到張慶山的面前,惡狠狠說道:「站起來,給老子站起來。」
張慶山不為所動的還是那樣一個姿式,根本就不理踩小三子的叫囂。
「喲嘿,你還是一個硬骨頭哩,好。老子就來拆了你的骨頭。」小三子說著,把右腿抬起,把腳先往後擺動,再借這個擺動的慣性來個狠狠的一踢。
當小三子的右腿往後擺動的時候,張慶山迅疾地對著小三子的支撐腿、左腿的小腿骨狠狠的蹬了一腳。
啊的一聲,小三子的左腿一陣揪心的痛疼使他彎腰向前弓起了身體,那腦袋快挨到了張慶山的身上了,只見張慶山一個伸拳,正中小三子的面門。
哎呦,又一聲大叫,小三子仰面朝後倒下了。
眾人驚奇地看著張慶山,他還是那一個坐著的姿勢,平靜的臉上連氣都不帶喘一下的,波瀾不驚的看著眾人。
「好,看來這傢伙沒有說謊,的確,這身手打二個笨洋人綽綽有餘,免了他的過場,來呀小子,坐到我身邊來。」那個中年漢子說道。
既然能有厚厚的草墊子坐著,總比坐在冰冷的地上要強得多,張慶山不客氣的走了過去,坐在了中年漢子的身邊。
再看這個小三子,跛著一條腿,雙手捂著面門蹣跚著朝著這邊走來。
「你小子還有臉過來呀,就給老子坐在那裡了。」中年漢子瞪著眼睛一喝,小三子只有乖乖的坐在了靠門邊的地方了。
牢房裡就是這樣的,只要你夠狠,夠凶,不怕死,敢出手,那就恭喜你了,這老大的位子就非你莫屬了。`
張慶山對付小三子的一招,征服了牢房裡所有人,那個中年漢子馬上安排在他的身邊坐下了,坐在這個位置無非是屁股下墊的草墊厚一點,離方便的尿桶遠了一點罷了。
但它好歹還是這一畝三分地的中心位置,是犯人之間發號施令的所在,是一屋子犯人想往的地方。
「小子,你歐打洋人,恐怕沒有出去的可能了。」那中年男人說道。
張慶山還真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他還以為了不起關個他三五天就會把他放了的。
還真的要向這些老犯子請教一番了,他對這個中年人問道:「老大,依你的經驗,我要在這裡待多久才能出去。」
中年漢子看了他一眼說道:「小兄弟,你是叫什麼山是吧,以後叫你山子得了,我姓肖,就是因為看見洋人拿了小販的水果不給錢,過去指責了他們幾句,就被抓到了這裡關了一個多月了。」
這個肖老大指著那個絡腮鬍子的老人說道:「這位老伯僅僅瞪了那個洋人的頭頭一眼,被說成對洋人不敬,從英租界開始建成的那一天就被關在這裡,根本不提放人的事情。」
「你想想小山子,你打傷了二個洋人,我看是出不去啰。」肖老大一副惋惜的樣子說道。
肖老大的一番說詞還真把張慶山嚇出了一身冷汗,不說別的,他的娘親在家裡該是多麼的痛苦啊,想到娘親淚眼婆娑的盼望著孩兒回來,張慶山不覺淚水盈眶了。
果然,在江邊的竹屋裡,山子娘每天都在以淚洗面,神情悲傷,十七年含辛茹苦養大的孩兒,還從來沒有離開過娘的,這一抓走,還不知道何年何月的才能回家相見啊?
這個時侯的洋人,驕橫無理,囂張跋扈,連清政府都俱怕他們,殺個把中國人是沒有人敢聲張的,他們根本沒有把中國人當人看待,這個時候打傷了洋人,恐怕小命難保了。
此時,寶慶幫的鄉鄰正在和江水奮力拚搏著,日夜兼程的滿載貨物往漢口趕來,留守在回水灣碼頭的青年陳剛只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他也無計可施,只得陪著山子他娘唉聲嘆氣的份。
小秀倒是偷偷的來看了幾次山子娘,雖然小秀屬於和寶慶幫敵對的安微幫里的子女,但山子娘認為山子做得沒錯,畢竟大家都是中國人,在外國人面前理應互相幫襯。
小秀感動的朝山子娘跪了下來,兩個女子抱頭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