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等你
夜半時分,太液池邊空無一人,衰敗的殘荷在盈盈月光下更顯頹廢,像極了湖中之人的心情。
陸鶴川獨自立在湖中央的亭子內,墨底綉金長袍隨著夜風在身後翻飛,看似長身玉立、獨賞夜色,實則焦躁不安地攥緊了手中的玉佩,仔細留意著身邊的所有響動。
衣料摩擦之聲在寂寂長夜中聽得格外清楚,伴隨著殘荷的碰撞,一下一下扣動著陸鶴川的心。
可是等了很久依舊沒有他想要聽到的腳步聲。
直到耳畔傳來悠遠的鐘鼓之聲,才如夢初醒般發覺已經過了一個時辰。
他骨節分明的手驟然鬆了力道,緩緩垂落在身側,眸中星光黯淡,失落的神色無處隱藏,但又隱隱帶著自嘲。
本就是他隨性撩撥又肆意斬斷,就算是蘇南嫣故意不來,又何錯之有呢?
到底是他在自作多情罷了。
夜風吹過,倒灌進陸鶴川寬大的衣袍,讓他第一次覺得春日竟然也這般涼。
他踱步離開了太液池,本想放下這些回養心殿,只是路過儲秀宮的時候還是不由自主地走了進去。
此時,所有的秀女都已經睡下,沒有任何一盞燭火。陸鶴川憑藉著記憶摸黑來到了蘇南嫣的窗前,剛想抬手輕叩,卻在半空中停住,生怕打擾了夢中之人。
「阿嫣......」他輕輕喚道。
過了半晌,沒有任何人應聲,這小心翼翼的呼喚也很快飄散在夜風中。
陸鶴川不知屋內之人的情況,喉結緊張地滾動一番,輕咳一聲道:
「昨日是我不好,你恨我也是應當,就當是我們再見最後一面,如何?」
他幾乎將耳朵和臉頰緊貼著窗戶,可還是沒有任何的回答,只有一片黑夜的死寂。
「你若是不見,我就每日夜半時分在太液池等著,直到有一天你願意見我為止。」他說的很是堅定執著,一改往日的輕佻,難得的認真,企圖得到一點點回應。
只聽得風捲起沙土拍打在窗戶上的輕響,屋內終究是寂寂無聲。
陸鶴川的一顆心沉了下去,忽而覺得是他多慮了,蘇南嫣怕是早就睡下了,何苦等他到這個時候呢?
思及此,他無力地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消失在了夜色中。
但是他不知,在他走後,卧在榻上的蘇南嫣忽而睜開了那雙清澈明亮的眸子,凝視著窗子久久不能入眠。
第二天一早,宮門外就駛入了一輛華貴的馬車,布幔上是皇家的標誌,城門的守衛本是昂首挺胸地攔住,看清后立刻點頭哈腰起來。
能坐這種馬車的,除了宮中女眷和皇上,就只剩下一個人——恆王陸鶴風,太后之子、皇上之弟。
馬車不疾不徐地在慈寧宮前停下,陸鶴風一身深青色十二章紋蜀錦長衫,佩著金絲蛛紋腰帶,氣宇軒昂地下了馬車,挺直了脊背立在門前。
丹秋一早便得了消息,此時行了禮后搖頭道:
「恆王殿下,奴婢自然是不想攔著的,只是昨日皇上下旨任何人不得見太後娘娘,無人敢抗旨,所以......」
陸鶴風聽后不屑地笑了,譏諷道:「皇兄的脾氣真的愈發大了,母后不過是心善垂憐一個秀女,犯得著用這般手段嗎?」
「殿下慎言。」丹秋謹慎地看了看周圍的人,壓低聲音道:「她可不是一般的秀女,那是皇上心尖上的人。」
「還請姑姑細細道來?」陸鶴風問道。
「殿下,此時事關重大,眼下不方便說。」丹秋為難道。
陸鶴風正要再問,卻聽得身後傳來一道冷清有禮的聲音:
「參見恆王殿下,太后前幾日得了一盤瑪瑙棋子,正要贈予殿下,奈何今日身子不適,特命臣妾轉交。不知殿下是否得空來臣妾宮中一趟呢?」
宋清予正站在陸鶴風的身後,相較往日衣衫上多了粉雲織花,平添幾分清麗。明明是宮妃,卻規規矩矩地行禮,姿態近乎謙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