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何家兄弟

第十六章 何家兄弟

自然而然的,既然在半龍村已經算是有了一個「熟人」,那麼徐長亭他們在來到半龍村后,要去的地方自然就是棒槌兄長的家。

整個房屋都很簡陋,院心處有一棵惹人注目的棗樹,再往後的院牆處還有一棵桑葚樹,此時結滿了綠色的桑葚,只是還未到成熟時。

棒槌的兄長說起眼前的桑葚樹時,也會顯得比較健談,比如再過一段時間,待桑葚完全成熟了,那才叫好看呢,黑紅透亮甚是饞嘴,而且還可以拿來泡酒,味道也不錯。

村裡的小孩兒也會在桑葚成熟后,趁他不注意時偷偷騎上牆頭來採摘,一個個最後是都吃成了「血盆大口」,而何承天即便是發現了也不會在意,更不會責怪。

在何承天說起這些時,棒槌就跟霍奴兒一同蹲在牆角,唯二的椅子自然是由徐長亭跟何承天坐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梳著兩隻小辮子為他們端來了熱水。

不管是何承天,還是那十三四歲的小丫頭,雖然身上的衣衫也有些補丁,但並不會覺得難看或者是不雅,而且都是乾乾淨淨的,讓人挑不出瑕疵來。

何承天的一雙手也是看起來頗為乾淨修長,鬍子刮的乾乾淨淨、頭髮也是打理的很整齊乾淨。

即便是如今依舊還家徒四壁、但何承天在面對徐長亭時,並不顯得局促不安,給人一種君子坦蕩蕩的感覺。

徐長亭他們進來時,何承天正在幫著街坊修理農具,一具在耕地時被牛拉斷了的直轅犁。

而在牆角處,還放著一些其他的農具,比如鋤頭、鐮刀之類的,大都是破損的,被莊戶拿到他這裡來修理。

「這是直轅犁?」徐長亭心頭一動,笑著問道。

何承天有些驚訝的看了一眼徐長亭:「公子認識?」

徐長亭笑了笑,道:「自然認識,雖四體不勤,但五穀還是分的。」

何承天瞭然的笑著點了點頭,回頭看了一眼蹲在牆角的棒槌跟霍奴兒那邊,而後說道:「承歡老實本分但也很勤快,不過正是因為他的老實本分,才掩蓋了他的勤快跟聰明。還望公子莫要認為他痴痴傻傻的才是。」

「我以前就是真痴痴傻傻的。」徐長亭笑著說道。

旁邊那何承天的女兒何葉兒,坐在院子里的台階處,拿起旁邊放著一件袍子的針線筐,準備開始縫補袍子,聽到徐長亭如此是,手裡的動作不由的頓了一下,不過硬是沒有抬起頭驚訝的看向徐長亭,而是繼續忙活著手裡的針線活。

何承天的神情則是一愣,一時之間竟是不知道該怎麼接徐長亭的話茬。

徐長亭則是笑了笑,接著說道:「老實本分的人,不管什麼時候,在一些人的眼中,看起來好像便是不聰明、有些傻。其實這些人不知道,在老實本分的人眼裡,他們才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聽徐長亭如此一說,何承天的臉上再次露出了笑容,點頭道:「沒錯,有太多人把老實本分當成了傻,但卻不知老實本分是品性、德行,與傻痴、甚至是好欺負都毫無干係。」

兩人在說這番話時,蹲在牆角的棒槌跟霍奴兒,則是露出了跟傻子一樣的笑容,像是要刻意用實際行動來打臉徐長亭跟何承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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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

隨著徐長亭沉下臉哼了一聲「滾」,霍奴兒跟棒槌則是靠著牆角往遠處挪了幾步,而後還是一臉的傻笑給徐長亭、何承天看。

「來的路上,聽棒槌說,如今家裡並沒有自己的私田?」徐長亭懶得再去理會棒槌跟霍奴兒刻意送給他的傻笑,轉頭對何承天問道。

何承天微微嘆了口氣,而後不自覺的看了一眼不遠處,忙著手裡針線活的女兒。

「葉兒她娘在生下葉兒時就落下了病根兒,遠近的大夫都找遍了,但最後還是沒辦法治好她的病,家裡的田地……。」說到此處,何承天又扭頭看了一眼牆角的棒槌:「家裡的積蓄花完了,就只能賣田了,想著只要棒槌的田還在就行,不耽誤給他娶妻就好。但最後棒槌也把自己的田賣了,所以我們兄弟二人,就落得眼前的處境。他給村裡的其他莊戶打個零工幫個忙,我自然是幫著莊戶修修鐵鍬、鋤頭啥的。」

「大哥,以後肯定會有伯樂舉薦你的。等我能找到千里馬後,那我就可以當你的伯樂了。」棒槌兩首揣在袖子里,蹲在牆角笑呵呵的說道。

徐長亭愣了半晌,回頭看著嘴角有些抽抽的何承天,茫然問道:「這……這是啥意思?」

「看來老實本分還真的是一種傻啊。」何承天有些無奈的搖頭,竟是一臉的絕望。

棒槌在牆角則給徐長亭解釋道:「我大哥在心情不好的時候,時常會說千里馬常有伯樂不常有。因為只有伯樂才識的千里馬,所以我找到千里馬後,豈不就是伯樂了?那不就可以舉薦我大哥了?」

「這句話是這意思?」徐長亭震驚的問道。

霍奴兒那貨靠著牆:「難道不是嗎?有伯樂就有千里馬,有千里馬也會有伯樂,矛盾嗎?」

徐長亭翻了翻白眼,一臉嫌棄道:「你在這兒跟我玩兒呢?那你告訴我,雞生蛋、蛋生雞,那麼是先有的雞還是先有的蛋?」

何承天一開始還有些尷尬,而後看著徐長亭不止是跟那霍奴兒說話隨意,就是跟棒槌……好像棒槌也並不怎麼怕他,而且在徐公子面前,甚至比在村裡其他莊戶面前說的話都要多。

這讓何承天心裡頭竟是有些好奇,棒槌不過是才去了徐府兩天而已,怎麼就跟徐公子很熟了嗎?還是說徐公子平日里也是這般平易近人?

若平日里真是這般平易近人的話,那麼對於棒槌來說,還真是找到了一個好人家,而自己對於棒槌的愧疚,也或許就可以稍稍減輕一些了。

何承天並沒有去想徐長亭雞生蛋、蛋生雞的問題,而是當霍奴兒、棒槌兩人開始一個說雞、一個說蛋,而後爭論起來的時候,何承天也是忽然一臉的疑惑:到底是雞生蛋、還是蛋生雞,那哪個在前哪個在後呢?

低著頭做手裡針線活的何葉兒,也是不知不覺的停下了手裡的活,低著頭想了好一陣子,而後嘴裡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麼,又開始做起自己的針線活。

想了一陣沒有答案后,何承天便不再想,順著徐長亭那得意的目光看了一眼還在爭吵的霍奴兒跟棒槌,而後笑著問道:「公子今日來半龍村,可是有什麼事情嗎?哦,若是需要在下幫忙的,在下一定在所不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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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長亭回過頭,一陣打量何承天,而後又看了看旁邊修了一半的直轅犁,笑著道:「說不好還真有事兒,但現在還沒有什麼頭緒。直說了吧,在來時還不知道半龍村竟是卧虎藏龍,如今知道了,自然就不會捨近求遠了。哦,對了,要是不忙的話,陪我去田間地頭看看去?」

何承天咬了咬嘴唇,徐公子這一番話,看似掏心掏肺的,但細細想來好像還是什麼也都沒說。

不過何承天還是點了點頭,跟旁邊的小丫頭何葉兒打了聲招呼,讓她自己在家,便跟著徐長亭、領著霍奴兒跟棒槌走出了家門。

讓棒槌去找柳樹皮夫婦以及他們的兒子柳大安,而徐長亭則是沿著前日來半龍村時的方向,往田間地頭走去。

徐長亭比何承天的女兒何葉兒大不了幾歲,一路在走向田間地頭時,徐長亭便開始嘴裡稱呼著何承天為何叔。

一開始何承天還有些難以接受,但隨著徐長亭一直的堅持,何承天便也不再堅持。

「何叔以後可有什麼打算?不會就真打算在半龍村荒度餘生吧?」徐長亭望著綠油油的麥田,微風吹過,泥土的芬芳沁人心脾。

「寒門士子想要出人頭地難之又難,大部分寒門士子不都是如此嗎?碌碌無為堅持大半生、一輩子,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入仕、魚躍龍門。」何承天的語氣顯得有幾分落寞:「至於去做其他……那是要狠的下心來打斷自己讀書人的骨氣、理想、抱負才行。我自認沒那麼心狠手辣。」

「跟我說話就這麼直接嗎?也不需要藏著掖著點兒嗎?」徐長亭笑著對何承天問道。

何承天愣了一下,隨後反應過來,恍然大悟的笑了起來,連連擺手道:「徐公子誤會了,在下剛剛如此說,絕不是有意要暗示徐公子什麼。」

「其實就算何叔暗示了也沒用,因為我爹如今雖然是禮部侍郎兼國子監祭酒,但中正的身份還在西寧。而至於舉薦的話,除非何叔搬到西寧住上三五載,或者是能去國子監才行。」徐長亭笑著說道。

「如此說來,何某今日是要一無所獲了?」何承天心胸坦蕩,神情之間看不出半點兒異樣來,更沒有因為徐長亭的話,而顯得有些失落。

「何叔為何不再半龍村辦個學堂呢?如此也不耽誤何叔每日為其他莊戶修農具之類的活不是?」徐長亭開始試探何承天。

何承天並沒有多想,與徐長亭一同向著前方不遠處那一片高粱地走去。

「徐公子怕是有所不知,不管是半龍村,還是其他村莊的百姓,沒有幾個人願意讓自己的孩子去讀書識字,三五歲時或許還願意,但再長大一些后,就沒有人願意了。斗大的字認識一籮筐卻是當不了飯吃,還不如給家裡增加一個勞力,如此還能減輕一些他們農活上的負擔。實不相瞞徐公子,我不是沒有這般想過。家裡的田地都賣了后,也想過靠教書來賺些家用,如此一來我既能讀書也能生活,豈不是兩全其美?但……。」何承天的臉上閃過一絲落寞說道。

「辦不下去?」徐長亭迎著風問道。

「不只是辦不下去,而是還會招來非議跟嘲諷。」何承天手裡把玩著高粱穗、神情稍顯落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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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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