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被砍得面目全非的小熊

喬伊說完就不想再出聲。

眼前的白髮少年似乎是罕見地停頓了一瞬。很快，他冷淡點頭：「哦。」

——

喬伊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回去的。總之就是很崩潰，想坐火箭逃離地球的那種崩潰。

他真的腿軟。

這雙腿好像都不是他自己的了。

喬伊一點也不想去回想剛剛的情況。

完了完了，西戈肯定發現了。他跟壞蛋諾茨實在太不像了。

地神剛睡醒，忍不住咂舌，「哦天哪我的寶貝，諾茨要是看到你這個樣子，估計會當場殺了你。」

祂認真地想了想，「把你靈魂從身體里抽出來，抽筋扒皮，挫骨揚灰，永世不得超生的那種。」

喬伊：「……」

喬伊不想說話。

地神又說了幾句話，喬伊沒理祂。

他雙目無神，望著屋頂發獃。

就在這時，有東西忽然碰了他。

喬伊嚇了一跳，轉過頭去看，是一把十分眼熟的掃帚。

喬伊陷入沉默：「……」

掃帚見他看了過來，連忙又碰了一下他，隨後它飛到空中，晃出了個8字型。

喬伊正在發獃。

掃帚又飛下來，碰了他一下，飛快飛到空中，這次晃了一個Z字型。

喬伊繼續發獃。

掃帚迅速碰了他兩下，又飛回去晃字型。這次它晃得急切。

喬伊睡到床上，枕頭放好，被子一蓋，人縮進了被子里眼不見心不煩。

但是那把掃帚一直在碰他。

喬伊有點心煩，他把被子拉開，坐起身，忽然看到周圍的房間變得非常乾淨整潔。

原先積了一層厚厚的灰的箱子都一塵不染，房間乾淨得像是被狂風吹過，一點灰塵都看不見。

喬伊愣了愣，問掃帚：「你乾的？」

掃帚點了好幾下頭，看起來好像還有點驕傲。

喬伊也不知道為什麼他能看出來一把掃帚的驕傲。言而總之總而言之，他很高興。

他下了床，掃帚立刻飛過來碰了碰他。

喬伊心情好了些，他伸出頭揉了揉掃帚的把。

掃帚突然一飛衝天，差點把屋頂捅破。

喬伊：「……」

喬伊心情複雜。

「咦，」地神說，「它看起來似乎很喜歡你。」

喬伊想起掃帚一開始逗弄他的事情，輕輕地哼了一聲。

他才不喜歡它呢。

——

喬伊從寶石戒指里把六個破爛娃娃拿了出來。

雖然被騙了，但畢竟還是他花了十二個金幣買來的東西。還好他被追之前已經把娃娃收回了自己的寶石戒指里。

現在離他距離最近的金斯鎮是不能去了，也不知道下一次他什麼時候能夠買到好的娃娃。

只是這些娃娃實在太破了。這讓他面色有些憂愁。

地神掃了一下，「你哪買的？怎麼買了這麼劣質的娃娃？」

「金斯鎮買的，」喬伊失落地道，「被一個壞老闆騙了，我花了十二個金幣才買了六個這樣的娃娃。」

「哈？」

地神頓了片刻，語氣匪夷所思，「我沒聽錯吧，十二個金幣買了這樣的？」

眼見喬伊越來越低落，地神說：「哦天哪我的寶貝，你真是太傻了。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地神嘆口氣，「畢竟是自己抓過來的笨蛋，我還是給你變一變吧。」

喬伊生氣地說：「我才不是笨蛋。我上輩子學習可好了，每次都能年紀前十，經常考第一的！」

「哦這樣啊，」地神懶洋洋的，「是是是，好好好，你不是笨蛋。反正我也不知道你們那邊到底怎樣。」

地神語氣里的敷衍都快溢出來了。

喬伊氣結，不想理他。

「我弄好了，」地神說，「你還要不要？」

喬伊立刻道：「要。」

原先粗糙的娃娃煥然一新。外層的毛髮柔軟而蓬鬆，裡層的毛髮已經不濕潤了。

而且比之前多了好多，看著滿滿當當的，彷彿下一刻就要鼓出來。

喬伊眼睛一亮，綠眸像是汲取了養分的小樹，很快充滿了生氣。

「怎麼樣？還可以吧。」地神說。

「還行。」喬伊矜持道。他很快不說話了，因為還在生氣期。

——

夜色正濃，銀色的月亮高掛於夜空。

「噠、噠、噠……」

忽然，伴隨著一陣輕微又富有節奏感的腳步聲，一個身影慢慢從窗邊顯現。

是西戈。

十一歲的白髮少年站在窗邊，他身形瘦弱，是一種不該屬於這個年紀的瘦弱。那張漂亮的臉上沒有一點血色，就好像經歷了什麼難以承受的酷刑。

少年蒼白的臉上是一種冷漠的神情，彷彿所有的冰霜都在他眼裡凍結。

他就這樣靜靜地看了喬伊一會兒，琥珀色的眼眸泛著一種彷彿在滾動的濃郁的黑色，如同深不見底的冰譚。

接著，他向前走了幾步，站在了喬伊的床邊。

睡在床上的綠眸少年咂了咂嘴，低不可聞地嘟囔了幾句，又沉沉睡去。

少年臉頰紅潤，呼吸平緩，抱著一隻半身長左右的小熊娃娃，睡得正香。他像是夢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笑得香甜，就像他懷裡抱著的微笑小熊一樣。

西戈半晌未動。

下一刻，他伸出了手。

只聽「啪」的一聲巨響。

形狀猙獰的砍刀兇狠地摩擦著金屬，在這個原本寂靜無聲的夜晚，發出了一種刺激耳朵的震耳欲聾的聲音。

好像要把人的耳朵刺疼。

喬伊直接就嚇醒了。

他睜開眼，在微弱的月光之下，看見了懷裡已經被砍得面目全非的小熊。

一把又寬又長的刀從小熊的眼睛中間一直刺到了笑著的嘴巴，裡面的毛絨全部飛了出來，有的散在了房間里，有的飛到了床上，還有的飄在白髮少年身上。

視線裡布滿了飛舞的毛絨。

而最為引人注目的，是白髮少年的眼神。

就像地獄爬出來的惡靈，少年琥珀色的眼睛里翻滾著濃稠的望不到底的黑，彷彿要做的下一件事就是將他抽筋扒皮、五馬分屍。

喬伊嚇得一動都不敢動。

他縮在牆邊不由自主地發抖，眼眶很快紅了，卻又不敢哭，也不敢說話，像是走投無路的小獸，只能小心翼翼地、怯怯地、恐懼地朝他投去視線。

也不知道對視了多久，白髮少年眼裡的黑漸漸散去。

他的面色轉為平靜，琥珀色的眼眸平淡沉靜，他掃了還縮著瑟瑟發抖的喬伊一眼，什麼也沒說，轉身走了。

西戈離開的同時，那砍刀上亮起一個小小的魔法陣，隨後就變成了一塊小石頭。

「你現在還覺得他可憐嗎？」地神忽然問。

地神半天沒聽見喬伊說話。

祂分出一抹視線落在了少年臉上，才發現少年已經哭得眼睛通紅。他沒有發出聲音，只是小心翼翼縮著無聲地哭，翠綠的眼眸像是被眼淚淹沒。他哭得可憐，滿臉都是眼淚，可是又不敢發出聲音。

地神久久無言。

半晌，祂嘆了口氣：「你哭吧，西戈他聽不見。」

喬伊才敢放出聲音哭。

「嗚嗚嗚……」他哭得不響，可是卻又讓人心裡一直緊緊揪著。

裝死的掃帚這個時候竄出。它飛起來，先是戳了戳喬伊，見喬伊看過來，它飛速地開始打掃。

十分鐘后，所有的毛絨都已經被清除。然後，它甩了甩自己，落在了喬伊的旁邊，靠著他一動不動。

喬伊哭得累了。他把小熊的屍體放在了一邊，又從寶石戒指里拿出了一個新的。這次是一個兔子，他很快抱著新的小兔沉入夢鄉。

掃帚被他的動作擠到了一邊，有些不滿。

它似是抗議地狂抖了幾下，隨後，它找到了一個新的位置，靠著喬伊的頭髮，也進入了休眠。

——

喬伊第二天醒來，又餓又疼。

肚子餓，眼睛疼。

他的肚子已經餓得癟進去，眼睛腫得老高。

他揉著肚子嗚咽，像是餓暈了的小貓輕輕地叫，「我餓。」

地神：「我也餓。」

地神：「我需要信仰，我快死了。」

喬伊：「……」

喬伊從床上起來。

——

木屋群附近有一片湖泊，喬伊之前剛穿越時，為了尋找諾茨房間路過，當時他就把去往湖泊的路給記住了。

尋著記憶里的路線，不出一刻，喬伊就到達了湖泊邊。他站在邊上，低頭望著清澈透明的湖水。

湖水裡有魚，好像還不少，而且那些魚都游得慢吞吞的。喬伊看得嘴饞，越看越餓，他摸了摸自己餓扁的肚子，很快下了水。

他之前看過一檔綜藝，那綜藝里的明星用手抓魚，雖然準頭不太行，不過時間久了，也能抓上一兩條。

綠眸少年在湖裡呆了半晌，黑色斗篷早已被水粘濕，連他漆黑的頭髮，都濕得粘在了白皙的額頭上。

喬伊氣喘吁吁。

又過了一段時間，喬伊開始大口大口喘氣，他的臉因為抓魚變得酡紅，原本因昨日逃跑而酸痛的腿更加酸痛。

少年何時受過這種委屈，通紅的眼眶還是落下了眼淚。他又累又餓腳又疼，難受得身體都彷彿不是自己的了。

喬伊一邊哭，一邊繼續抓魚，眼睛又開始不舒服了，他仰頭拚命眨了眨眼，把眼淚憋了回去。

太陽從暗淡變得熱烈，又緩緩從西方落下。黑髮綠眸的少年站在湖泊里，全身濕透，眼睛通紅。

他慢慢從湖裡出來，最後還是只能餓著肚子回去。

喬伊準備回到諾茨的房間，只不過走到半路，他聞到了一股香味。

快餓死的他完全受不了香味的誘惑，就像被貓薄荷吸引的小貓，不由自主地朝著香味的方向走了過去。

越向那邊走，香味越濃。

直到他來到了一個房間。

香味就是從這個房間里傳出來的。喬伊推開門走進去，他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蓬鬆的麵包、土豆泥與散發香味的茉莉花茶。

喬伊的眼睛里慢慢亮起了奇怪的光，他像是被誘惑的小貓，走過去就拿起一塊麵包吃了起來。他吃得很快，囫圇吞棗，只管填飽肚子。

等他吃完，喬伊總算是恢復了一點理智。他眨了眨眼，發現桌子上只剩一塊麵包了，還好土豆泥和茉莉花茶都還在。

喬伊有點不好意思，小聲說：「對不起，我拿東西跟你換。」

他想了想，從寶石戒指里拿出了小熊的頭，他有些戀戀不捨，卻還是堅定地把小熊的頭放在了桌子上。

「砰砰……」

一聲急促的敲門聲響起，喬伊被嚇得不輕，他小心翼翼地走過去開門，發現是那把掃帚。

「怎麼了？」喬伊問它。

那掃帚飛到喬伊面前，圍著他轉了一圈，隨後它停在喬伊正前方，上下狂跳了幾下。

喬伊沒看懂掃帚在做什麼。

就在此時，地神忽然開口，他的語氣有些古怪，「寶貝，你怎麼把西戈的晚餐吃了。」

喬伊聽到這話，明顯有些驚訝。下一刻，他臉色變得蒼白，「那是西戈的晚餐？」

「這個地方除了你和他，還有誰。」

喬伊臉色更白了，翠綠的眼眸被害怕淹沒，「我……我還是快跑吧。」

他碰了碰掃帚，很快說：「你借我用一下。」

——

西戈回來時，正巧看到黑髮少年坐在一把掃帚身上。

那掃帚似乎是很不高興地晃了晃，少年很快趴下身子，小聲在掃帚旁邊說著什麼。下一刻，那掃帚就安靜了下來，而且飛行的速度變得更快。

他斂下眼眸。

西戈走進房間，目光瞬間躍到了麵包上。

寬大的盤子里，單塊的麵包顯得異常孤零零。

長長的眼睫投下了一片陰影，就像他此時的眼神。

作者有話說：

現在有多橫，以後有多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