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雪中藏情
對於周清衍來說,再這樣的天氣里出門是件十分遭罪的事情。
楚恆話一出口就後悔了,但還沒來得及開口挽回周清衍立刻接道:「走啊。」
男人風風火火地拉起楚恆推門一個大邁步就''走出了屋子。
冷風裹挾著寒意撲面而來,周清衍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楚恆連忙給他把披風裹緊,內里一圈毛茸茸的帽子差點淹沒周清衍整張臉。
周清衍只感覺眼前突然一黑,樂了:「這樣如何走?」
這披風是去年做的,周清衍那時披著它還正正好,今年這披風突然就打了一圈。
楚恆眼神微微一暗,隨即上前給他把帽沿往後推了推,正好能露出一雙閃而靈動的眼睛。
正對著楚恆,讓男人心口一滯。
周清衍眼前倒映著天地間茫茫一片的雪白和某個紫色衣服的男人。
「今日冬至,阿薔她們會帶人把長廊布置一番。我帶你去看看。」周清衍道。
楚恆便跟在周清衍身後,一步一步地往長廊走。
此時已至深夜,不再下雪,但地上已經升起了一層厚厚的雪霜。皓月當空,清輝宛如手掌寬的紗帳一層層地傾斜下來,灑在地上,偶爾倒映出蒼勁的松柏竹影。
天地間雪色蔓延開去,黑夜無人喧嘩,偶爾有風鳴蟲叫,但都無法讓楚恆把目光從眼前這個人身上移開。
周清衍的院子和楚恆的住所之間隔著一個長廊和一個園子。
長廊是周清衍當年特意命人建造的,四角是楠木柱子,頭尾都如同普通的長廊,唯獨中間拓寬了不少,看起來不像個走廊,到像個亭閣。
周清衍不久前吐了一次血,不知是不是將瘀血吐出去是緣故,如今竟然感覺迴光返照。
楚恆皺眉:「胡說什麼?」迴光返照這個詞怎麼能隨意亂用?
周清衍臉色蒼白略帶疲憊,一雙眼眸卻神采非凡,見楚恆皺眉,也不管自己氣都沒喘勻,貼身過去輕輕摸他的臉。
「我學問差你又不是不知。我也不是那個意思。」周清衍氣喘得有些急,語氣卻帶著哄和笑。
不知為何,楚恆本不是個在意細枝末節的人,但偏就在此事上極為較真,眼睛里半點沙子都揉不得。
男人單手小心護著他的腰---這是這幾日留下了的習慣:「我累了,休息會兒吧。」
語閉打橫抱起周清衍,三步並作兩步走到長廊中間的亭子,掀開棉簾走了進去。
周府的管家儼然習慣了自家公子禁不住風雨的身子,一入冬就早早地把亭子周圍圍了起來。
沒了無處不在的冷風,周清衍頓時像只找到了冬眠之處的小狐狸抱著自己的小爪子,窩在楚恆懷裡不動了。
楚恆眼睜睜地看著周清衍像找到了窩似的,一落座頭就無力地靠在自己剪頭,柔軟的髮絲垂落下來,落在自己的脖頸上。
本來只是一縷發,楚恆的脖子上不知怎的升起一股濃密的酥癢感。
楚恆看著周清衍憔悴不堪的側顏不忍心動,一手摟著他的腰給他一個著力點,輕輕往裡拖了拖。
「過來些。」楚恆道。
周清衍乖巧地挪動上半身,很快大半個身子都靠在楚恆身上。
男人頭靠在楚恆胸前稍微蹭了蹭,打了一圈的帽子很快垂落下來遮住了周清衍整張臉。
周清衍頓時像極了一隻蓋著厚厚樹葉的柔軟的小動物。
看得楚恆心都化了。
小動物甚至還不知死活地嘀咕:「子淵,你身上好暖和。」
周清衍此人說來矛盾,在宮宴上腰傷發作心口也疼,他能提著內力和重劍和雄獅斗個旗鼓相當。
但是一但在楚恆面前,身上所有的力道都減了一個度,成日連口氣都得細細地喘,生怕喘急了五臟六腑哪哪都疼。
楚恆心裡明鏡似兒的,越是清楚就越是心疼,他以前捧在心尖上的人,這三年都被嘉興帝磋磨成什麼樣兒了?
屋外風徐徐地吹過,屋內卻溫暖如春。
不知過了多久,周清衍突然開口:「我還是氣不過。」
楚恆立刻明白:「魯藝?屍位素裹了這麼些年,到底是該出欄了。」
周清衍窩著笑:「我看魏成雲就挺好。」
於是便把方才和魏成雲說的那番話講了一遍,末了道:「魏成雲忍不了太久,我還想著要不要再添一把火。」
楚恆挑高了眉,這算是默契嗎?他今日傍晚剛給魯藝放了餌,周清衍就找魏成雲攤了牌。
「若是魏成雲把這話告訴魯藝你當如何?」楚恆突然想到這一點。
周清衍在他懷裡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語氣得意:「那又如何?」
楚恆止不住一噎,璇璣發現周清衍是對的,失笑搖頭:「你啊,魏成雲指不定還在感慨你那般實誠。」
周清衍和魯藝之間的恩怨彼此心知肚明,且魯藝此人沒本事不說,還生性多疑奸詐狡猾,魏成雲就算真的將這番話說出去,能說給誰聽?
說給魯藝聽,魯藝不僅不會感激,反倒會懷疑魏成雲是不是已經叛變。
說給其餘人聽,又有何用?旁人保不住國師要殺的人。
躺了那麼一會兒,周清衍的體力又恢復了不少,只是外面太冷一時半會兒不願動彈。
「我與你倒是想得差不多。」楚恆笑著開口。
周清衍立刻咬了魚餌:「嗯?你做了什麼?」
楚恆:「魯藝要賊還捉賊,今日栽贓白輕柔被你擋了回去,難保他下一次不栽贓別人。」
「我索性給他一個栽贓的好人選。」
周清衍更好奇了:「你如何做的?」
楚恆笑著沒說話,伸出另一隻手摸了摸他的肚子。
嗯,沒之前那麼鼓了,想來應該消化了不少,可以回去休息,睡前還可以喝碗安神湯。
周清衍略微不滿:「怎的不說話……誒你。」
話沒說完出口就是一聲驚呼,楚恆徑直把他打橫報了起來。
周清衍也不是沒被楚恆抱過,只是這次楚恆突然襲擊把他嚇了一跳,突然騰空男人下意識地緊緊扒住楚恆的肩膀,生怕自己掉下去。
楚恆先是看到青年臉上難得的一絲驚恐忍俊不禁,手肘使力把人往上甩了甩。
周清衍感受到楚恆手上動作臉色一陣緊張,他可不是輕巧的閨女:「誒你別顛······」
手上這人今年少說也是二十有一,怎的輕飄飄的沒幾兩肉?楚恆嘆了口氣:「放心,我摔了也會好好護住你的。」
周清衍聞言挑高眉峰:「那倒是。」
楚恆幾乎是立刻就明白周清衍想到了什麼,頓時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我當時是因為誰摔的?」
周清衍裝模作樣地輕咳一聲:「子淵,我累了,我們回去睡覺吧。」
楚恆冷哼一聲,摟緊他往外走:「當年那頭冠怎的沒壓垮你?」
周清衍笑得險些一頭扎進楚恆肩窩裡,好在後者下盤夠穩,穩穩噹噹地一手托著他的腰一手抱著腿彎。
不知何時這雪又下了起來,鵝毛大雪紛紛從天空中飄落下來,落在楚恆頭頂,肩頭,落在周清衍的帽沿上。
楚恆低頭瞟了眼周清衍,見他老老實實地扒著自己一動不動不由得勾了勾嘴角:「先別睡。」
周清衍如今是只要一閑下來無事可做就困得不行,聞言又強行把閉上的眼睛睜開一條小縫:「唔······」
「回去喝一碗安神湯再睡。」楚恆低聲哄道。
周清衍立即便把眼睛閉上了:「我睡著了。」
楚恆頓時啞然失笑,只得給他攏緊披風---這披風大了一圈現下正好可以當小被子,把某個「睡著」的小狐狸嚴嚴實實地捂住。
天空中大雪飛舞,白雪一路朝著一望無際的遠方蔓延開去。
楚恆懷抱著他失而復得的珍寶,彷彿擁著整個世界,一步一個腳印往前走去。
安神湯是楚恆還沒出屋前就吩咐阿薔準備好的,只可惜他沒算到周清衍沒等到回屋就睡著了,無奈只得把人放回床上,脫了帶濕氣的衣物。
躺在床上的男人雙眸輕閉,眉峰舒展唇微張,白皙的小臉大半藏在錦被中,不知為何竟然顯露出天真與可愛來。
楚恆險些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可愛?這祖宗作起妖來可是誰都比不過。
不過······
楚恆彎下腰直視周清衍的俊顏,喃喃自語:「當真是老天爺賞飯吃。」不作妖不舌燦蓮花的時候,柔嫩得讓他心都化了大半。
罷了,能睡便睡,那安神湯不喝也無妨。
楚恆仔細為他掖好被角都打算離去,誰曾想突然被周清衍一把抓住了手腕。
楚恆詫異地回頭,只見周清衍不知為何又眼眸又睜開一條縫,鍥而不捨地問他:「你對魯藝做了什麼?」
睡著了怎的還記著這事兒?
周清衍半夢半醒間任憑楚恆怎麼哄也不鬆手,喃喃囈語:「魯藝奸詐狡猾,你別吃虧了·····」
楚恆那顆剛剛冷靜下來的心剎那間潰不成軍。他仔細凝視了片刻周清衍的睡顏,忍不住伸手撫過青年細嫩的臉。
「我不會吃虧的。」半晌,楚恆輕言道,「睡吧。」
周清衍也不知聽見了多少,慢慢鬆了手,把頭更深地埋進被子不動了。
良久,等到楚恆檢查好門窗走後,周清衍做了個夢,夢見當年陽光明媚生機勃勃的楚府,夢見當年不苟言笑一身正氣的楚恆。
作者有話說:
果然突破手速趕稿子還是不行,這章稍微修改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