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生死一線
事後過了很多年楚恆都忘不了那一天。
犀渠馱著他一刻也不停地飛馳了三個時辰才在最後一刻接到了周清衍,後來又馬不停蹄地沖回了城中。彼時天空已經是一片清明,霞光照在周清衍蒼白到幾近透明的手腕上。
就算楚恆用衣服堵著傷口也無濟於事,晶瑩的血還是順著那截蒼白纖瘦的手腕滴了一路。如果不是江南東路沒有狼群,只怕身後要有一群狼。
周清衍眼瞳微微潰散,虛弱地喘著氣:「你慌什麼?」
楚恆一手拉著韁繩,一手下意識地把周清衍往自己懷裡帶,抿緊了唇一言不發。
一隻冰涼而略顯青白的手慢慢覆上了楚恆的臉龐,白衣袖子上的血跡顯得觸目驚心:「子淵,別怕。」
楚恆沒發現自己的聲音都有點抖:「我不怕。」
周清衍勉強彎了彎嘴角,吸氣時心臟抽著疼,一口氣全堵在胸腔里到不了身體,導致他眼前逐漸模糊。彷彿天邊的白雲藍天不斷地擴散,增大,瀰漫在楚恆的周圍,隨後便漸漸將男人焦急而通紅的眼睛遮得嚴嚴實實。
周清衍徹底失去了意識。
楚府。
「都閃開,把路讓出來!」
「快去叫方伯,整個縣裡所有的郎中都給叫來!」
陸強快步走在最前面開路,眾人宛如鳥獸般紛紛散開。楚府為數不多的下人全被驚動了,丫鬟們提起裙擺做自己的事,該燒水的燒水,該準備傷葯的準備傷葯。
小廝們則大聲叫著什麼,往卧龍縣請郎中的,去請方伯的,還有去通知柳衾的。
楚府里的人不多,但都對楚恆忠心耿耿——都知道樓主懷裡這人是個多麼重要的人物,誰也不敢怠慢。
楚恆把已經徹底昏死過去的人放在床上,手肘不小心碰到了一截箭柄——魏成雲手下的弓箭手一箭射穿了周清衍的小腿,更為慘烈的是那箭上淬了毒,如今傷口周圍已經滲出了黑血,看上去莫名可怖。
男人沒有猶豫太久,顫抖著握住了箭柄,看了眼周清衍。
青年早已沒了意識,臉色慘白呼吸微弱,碎發被冷汗浸濕一縷一縷地沾在額頭上。小腿上和心口的劇痛讓他在昏睡中都下意識地皺緊眉峰。
看得出來他當真已經疼得熬不住了,還在楚恆懷裡時就止不住地把自己蜷成了一團——這個動作很傷腰,也很傷心臟,楚恆只能強行把他身體展開。
周清衍撐不住低低地叫了一聲,竟然在這種疼痛中迷迷糊糊恢復了清醒。
楚恆剛想用力把箭□□,突然有隻手死死按住了他。
男人如今的神經已經緊繃到了極點,見狀雙眼赤紅地瞪著來人——是個熟人,臉上表情十分冷靜。
柳衾跑上來發出了他來到江南東路后最大的聲音:「怎麼會弄成這樣!」
這話簡直是在楚恆心裡狠狠地挖了個洞。
「傷太重了。」熟人沉聲道,「等不到他傷好之後再動手。」
柳衾心下猛地一沉:「白,白師傅你······」
來人就是不久前和白玲生活在一起的赤腳郎中,當時還送給周清衍一本醫書。
白師傅臉色非常冷靜,他示意楚恆讓開一點:「按住他。」
楚恆忙把周清衍雙肩按住,後者迷迷糊糊地睜著眼睛,瞳孔閃著極其微弱的光芒,看著像極了在荒野中瀕死而無助的小狐狸,身中劇毒命不久矣。
白師傅毫不留情地把箭抽出來。
周清衍張大了嘴——沒有任何聲音,那人已經累得連叫疼的力氣都沒了。
楚恆緊緊盯著周清衍,甚至沒有發現自己的眼睛很鼓,眼窩下一片青黑眼瞳卻是一片猩紅,下唇上溢出一絲血跡——他把自己的嘴咬出了好幾個血洞。
無數雙手遞上了止血藥和紗布,白師傅頭也不抬地扯過布條往傷口上方三寸的地方緊緊扎住:「得把毒血吸出來。」
「我來。」楚恆毫不猶豫。
周清衍的身子他無比熟悉,甚至於在床笫之間樂於做這些事。這個人腿上細嫩的皮膚都曾經被他一寸寸地撫摸過,以至於很長時間楚恆只要看見一小截纖細的腳踝都能油然而生不少旖旎的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