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援軍?援軍到底在哪!
臨泉。潁州保衛戰第八日。
戰場上死一般的寂靜,讓人在內心的最深處便感受到了恐懼。並不是鮮血和死亡而引起的,純粹是這樣的寂靜。
如果現在依然是號鼓喧天,如果現在依然是殺聲動天,那便不會有這樣的恐懼,因為所有的人都沉浸在血和火的廝殺從而無暇分心。
但現在什麼都沒有,除了死寂還是死寂。
甚至每個人的心跳聲都能清晰的聽到。一下,一下,又一下......這所有的一切,都足以讓人的精神崩潰。
每個人都麻木的坐在地上,眼神空洞、無奈......有的時候有的人心裡居然會想,為什麼剛才的廝殺沒有殺死自己?如果真的死了,便不會再有這可怕的等待......
活著,在這反倒成了一種折磨......
一個士兵在那不斷的抽搐著,他的腿斷了,身上有好幾處傷口。血在那不斷的流著,他的身子一動一動,雙目無神的看著天空,等待著死神的降臨。
忽然,他的眼前出現了一張熟悉的面孔,他認得這張面孔,那是丁雲毅丁將軍。
士兵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可他卻不甘心,喃喃地道:「將軍......援軍呢?我們的援軍在哪裡......八天了,我們在這裡八天了啊......援軍,援軍......」
丁雲毅根本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他。援軍呢?援軍到底在哪裡?
最擔心的事情,到底還是發生了。誠如賀逢聖說的那樣,援軍沒有及時到來。
外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敵人,幾乎封鎖死了突圍的一切道路,而潁州方向呢?現在怎麼樣了?
「援軍,援軍......」士兵還在不斷的說著這兩個字,然後身子急速的抖動了幾下。
他死了......
賊軍一次又一次的衝擊著這裡。完全沒有顧慮到任何傷亡,他們也取得了他們想要的,在最大程度上消耗了守軍的力量。
只剩下三百八十騎了。從信陽到潁州。再到臨泉,八百騎兵已經只剩下了三百八十騎,所付出的代價是極為慘重的。
這些忠勇的騎兵。一直到死都沒有辜負過丁雲毅的期望。
「斬首三級以下者,殺!」
他們忠誠的執行著這一命令,絲毫不打折扣。他們戰刀下砍下的首級,每人何止三級?一千多,不,也許兩千多敵人都倒在了臨泉。
究竟殺了多少敵人?誰知道......總之他們中的每一個人都明白一個道理,在這裡,活著,就要就緒戰鬥!
現在已經不是為了任何人在戰鬥,而是為了自己。
「援軍。不會來了。」皇甫雲傑來到丁雲毅的身邊,低聲問道。
丁雲毅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不管他們來不來,明天是最後一天,到時候,我會帶著弟兄們突出去的。」
皇甫雲傑點了點頭。他相信丁將軍能夠做到。再苦再難,丁將軍也一定能夠做到。
丁雲毅看了看他的弟兄們,從台灣帶來的兄弟還剩下了四個:段三兒、王威、廖盡喜、秦國忠。
這四個弟兄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有怨言,別人不了解大人,但他們了解。天底下。就沒有大人做不成的事情。
再退一萬步說,就算死了,也值了,能和大人死在一切,什麼都值了。唯一遺憾的,是他們再也回不了家了......
澎湖,真美;台灣,也真美。
盪著漁船逍遙自在的游弋在海面,還有比這更愜意的事情嗎?
「弟兄們!」丁雲毅的聲音忽然在每個兄弟的耳邊響起:「最後一天,咱們在這再堅持最後一天!援軍還不來,我帶著你們殺出去!」…。
他的聲音忽然低沉下來:「回家去,我帶你們回家去......」
回家去,回家去......再怎麼艱難,也都要回家去......
弟兄們默默的點著頭,默默的擦著自己的武器。回家去,再堅持明天最後一天,回家去......
雙方都已經殺得精疲力竭了,官兵這樣,賊軍的日子同樣也不好過。
三天來,官兵死死的把守著這裡,讓「義軍」寸步難以前進。
信陽一敗塗地,潁州損兵折將,現在在臨泉,張獻忠不得不繼續蒙受著可怕的傷亡。區區幾百官兵組成的防線,在張獻忠的眼裡卻好像變成了銅牆鐵壁一般。
他實在想不明白,就那麼幾百個官兵,從哪裡來的戰鬥力?
狹窄的戰場,無法讓「義軍」充分展開兵力,的確是一個不錯的理由,但這卻根本無法說服張獻忠。
對面官兵那種死戰到底的氣概,才是最為可怕的......
「義父,孫可望連續對潁州發起攻擊,潁州上下士氣低沉,孫可望將於明日展開強攻,明日必得潁州!」劉文秀來到他的身邊說道。
張獻忠「哦」了一聲,這是這幾天來得到的唯一好消息了。
如果沒有丁雲毅的這一股奇兵,潁州早就破了,可現在自己卻被拖在了潁州整整八天。八天啊,都能夠打破鳳陽,挖了朱家朝廷的祖墳了。
「義父。」劉文秀遲疑了下,還是說道:「高迎祥和李自成正在霍邱擋著官兵,現在已經過去八天,也不知道他們能否擋住。昨天高迎祥派人來問,為何我們還在潁州,耽誤了東進計劃?」
「高迎祥?」張獻忠鼻子里冷哼了聲,雖然高迎祥是十三家七十二營義軍總首領,但張獻忠心裡對他卻是並不服氣的。
義軍中若沒有勢力最為強大的自己,也許早就敗了。
張獻忠定了定神:「告訴所有義軍弟兄,明日傾盡全力一戰。我們的損失大,官兵人數也在減少,他們支持不了多少時候了!還有,去告訴孫可望,明日打破潁州之後,全城皆殺,一個不留!」
屠城!張獻忠已經準備屠城了!
他把滿腔的憤怒都發泄到了潁州。
「萬一我們這裡明日還無法攻破官兵防線呢?」劉文秀小心翼翼地問道。
張獻忠臉上閃現過了一絲苦澀:「那就是天還不亡丁雲毅。我們在這拖得時間太長,一旦被官兵突破霍邱,從後面掩殺上來,那就有大麻煩了。明日是最後一日,如果傾我之力還無法得勝,文秀,暫時放棄這裡......」
劉文秀默默的點了點頭。
八天,八天了啊!幾萬義軍生生的在這被拖了八天。對面的是一些什麼人,哪裡來的這樣的決心啊。
定國呢?定國現在是生是死?為什麼到了現在還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劉文秀想到這,重重的嘆息了聲......
......
李定國還活著,只是他已經沒有才成為俘虜時那麼倔強了。
這一股官兵的戰鬥力,讓他覺得吃驚,不,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震撼。他從來也都沒有想到,官兵居然會那麼的勇猛。
面對十倍、數十倍於己的敵人,這些官兵好像瘋了一樣,一次次的奮不顧身的衝上去,一次次的用自己的生命打退了義軍的進攻。在他們的思想里,似乎永遠沒有害怕這兩個字,只有他們還有一個人活著,他們就會去戰鬥,去流血!
而這一切的力量源泉,都來自於一個人:…。
丁雲毅!
每次戰鬥,他總是沖在最前面,他總是和自己的弟兄們在一起,奮勇作戰,奮勇殺敵,他從來也都沒有退縮過。
之前,李定國是有些看不起丁雲毅的,認為他和所有當官的都是一樣的,但現在他的想法卻在悄悄的發生著變化。
他和那些當官的不一樣,他能和士兵們同甘共苦,同生共死,這正是他讓士兵們值得為他效死最重要的原因。
而且,丁雲毅似乎對李定國非常有意思,每次戰鬥一結束,總會陪李定國坐一會,說些李定國從來沒有聽過的故事。
他說到澎湖,說到了台灣,說到了紅夷和干臘絲人的區別。
李定國活到這麼大,從來沒有聽過這麼新奇的事情,原來那些大明以外的人,其實也是有分別的。
陝西等地的傳教士非常罕見,李定國和他的弟兄們也從來沒有見過,只是偶爾聽說過。但這個丁雲毅非但見了那麼多的泰西人,而且還和他們打過仗,一舉把台灣給收復了。
他非常羨慕,非常希望能見到打破那個什麼熱蘭什麼城時候的樣子,官兵中原來也有那麼多勇敢的人。
擯棄彼此的敵對不說,丁雲毅身上還是有許多值得尊敬的地方的。
丁雲毅還告訴他,等到有一天沒有戰爭了,他和李定國要還都活著的話,一定會帶著李定國到台灣去看看,那個以前叫熱什麼蘭什麼的,現在叫「金鷹城」的地方究竟是怎麼樣的。
李定國有些嚮往,外面的世界很大,外面的世界非常精彩。
可惜現在自己是個俘虜,無論怎樣,丁雲毅都不會放過自己,他說的,不過是在那裡寬慰自己罷了。
可李定國還是覺得有些奇怪,丁雲毅有什麼理由來寬慰自己這個俘虜?難道他對自己還有別的目的嗎?
李定國怎麼想也都始終想不明白。(..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