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高山流水
「啊,方才路過夕水街的時候這隻紙鳶纏在了樹上,我敲它精美可愛就順手給拿了下來。」白凈書生連忙把蝴蝶紙鳶遞到了趙清幼面前,「沒想到是小姐的,那物歸原主吧。」
顏汐寶貝地接過那隻蝴蝶紙鳶護到了懷裡,道:「這是公主姐姐特地給汐兒畫的風箏。」
「公主姐姐?」書生有些驚愕地看向趙清幼。
趙清幼沒想到顏汐這麼快就說漏了嘴,尷尬得露出一個笑容解釋道:「你不必拘謹,我今日只是來閑逛玩樂的,沒想到能遇到崇敬張君瀾先生的相同愛好者,很是欣慰。」
趙清幼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趕緊扯開話題道:「我瞧你不像是御京的人,可是從外地來的?」
書生答道:「正是,在下本是瀘州人,因過了鄉試,是以特地進京趕考,來參加春闈會試。」
春光無限,柳蔭輕遮,影子落在了顧宴知的一身勝雪白衣上,斑駁點綴。
在交談過程之中,趙清幼得知,書生名叫顧宴知,此次來御京是為了即將到來的春闈。
他家境清貧,家人都不在了,只能寄人籬下,螢窗雪案地苦讀,年紀輕輕靠著過人的才華通過了前面兩輪考試成了舉人。
本應該有專人護送他進京,但奈何因他身份地位無靠山,拿錢辦事的那些官員便直接忽略了他,是以顧宴知只能自己隻身趕路前來御京考試。
顧宴知平日里對畫的研究很獨到,不僅細緻還有著自己的見解。
趙清幼與他的閑聊之時便覺是高山流水,伯牙遇子期般的輕鬆自在,相見恨晚。
於是顏沐邀請了他一起去九思弄的三牌樓一同飲茶。
趙清幼覺得顧宴知彷彿無所不知,對外邊的世界無所不曉。
他孑然一身游山歷水,東南西北,見過大宋壯闊秀麗的山川河海與豐富動人的人土風情。
當他將遇到的那些瑣碎趣事講與趙清幼他們聽時,眾人都陶醉於其中,津津樂道。
顧宴知道:「在下去過最遠的地方也就走沙道了,再往北沒有路,需要走官道便沒有再繼續。」
「走沙道當年我和老二也去過,那裡有很大的沙漠,一望無際,其中最出名的便是傳聞中的吃人谷,聽說沒有一個人能活著走出那裡。」
顏沐回想起自己年少隨父征戰的時候也經歷過不少奇聞趣事,不禁慷慨道:「回御京后,便總感覺憋得慌,不如在外面漂泊行軍來得逍遙自在。」
「我也記得,那時候我還和那邊走沙營的營長一起騎過駱駝,比騎馬可要有意思。」顏澈點頭附和道,面上浮現幾分懷念。
「哇哇哇!汐兒也要騎駱駝!要騎駱駝!」舊時光整理,歡迎加入我們,歷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
顏汐在一旁吃得滿嘴都是桃花酥的碎屑,一邊高舉小手起鬨道。
眾人見她這般可愛皆忍俊不禁,趙清幼抽出手帕為她擦拭著食物殘渣,順手捏了捏顏汐軟軟的臉蛋,寵溺笑道:「你要是知道走沙道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就不會吵著要去了。」
走沙道位於大宋西北邊境處,因為氣候乾燥少水,是以大部分都是茫茫的黃沙大漠,條件十分艱苦,人煙稀少。
「我想到,我曾看到過張君瀾先生畫過一幅《醉卧沙場圖》,那大概是他意境最開闊,也是基調最悲壯的一幅作品。」趙清幼記憶猶新道。
她依稀記得那一幅畫被顏皇后格外的珍視,她道這幅《醉卧沙場圖》是自己最喜歡的一幅畫,裡面畫了太多的東西。
開始趙清幼還小,只在那幅畫中看到了呼嘯的風捲起漫天的黃沙,迷茫朦朧,如同披上了一層輕紗,若隱若現,其他都沒有看出個所以然來。
直到她和親逃亡的路上,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那一片沙海時,她宛如走進了那一幅畫之中。
她看清了那朦朧的黃紗遮蓋之下的金戈鐵馬,折戟沉沙,以及那一顆被掩埋在世俗名利之下的憂國憂民的赤子之心。
那時候趙清幼真正明白了顏皇后最喜歡那一幅畫的原因,因為她與張君瀾產生了共鳴,她也擁有著一心為天下的心意。
張君瀾預言到了大宋的命運,如同那一場漫天飛舞的狂沙,被風卷殘席后破敗凋零,最後走向了滅亡。
或許正是因為意識到了這一點,顏皇后才會那麼努力地想要找出當年的那幾個細作。
顧宴知嘆了口氣,贊同道:「是啊,從那以後,喜歡畫昳麗花鳥的張先生從此便不再畫花鳥了,而是改畫山水了。他大概是遇到了命運之中的一道轉折吧,先生後來的每一幅作品不管畫得如何綺麗華麗都隱隱透著一絲哀傷。」
趙清幼看向顧宴知,有些驚艷,原來顧宴知的感悟和她竟會如此如初一轍。
趙清幼猜測著張君瀾是在看到了大宋的將士們醉卧沙場,不得生還,而腐朽的朝廷卻固步自封而感到了心寒。
他之所以不再畫花鳥畫,而是改畫山水畫,可能是覺得以後再也見不到那麼美的大宋風景,想用一隻筆將大宋秀麗的河山留在一張張薄削削的紙上。
是以即便他後來的畫色彩絢麗,畫中之景婀娜百態,但也總是帶著一股黯然神傷的神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