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進了穆家正院，裴鈞就一直垂著眸子，沒露出叫人膽寒的鐵血模樣，這是老雍寧侯夫人姜氏千叮嚀萬囑咐的。

母子二人一進門，大夫人林氏笑著迎上來，瞧著妥帖又熱情，只是面色有些憔悴。

本來林氏的病是裝出來的，在知道婆婆一聲不吭將玲瓏庚帖換出去后，真真急火攻心好幾日，處置家中各處的眼線都是硬撐著，讓玲瓏幫著才妥帖了。

在姜氏和裴鈞來之前，林氏剛喝完葯，但見到母子二人她渾身力氣立刻就提起來了，為母則強不是說說而已，既然她兒玲瓏註定要嫁入雍寧侯府，她就不會這時候使臉子。

所以姜氏進門后，跟林氏眉眼一對上，一個坦然熱情，一個清澈和婉，心裡都穩了，是一路人。

「見過雍寧侯，見過……老夫人，前些時日我病著，勞累母親心力交瘁，又要擔憂外頭的風雨，一時急切了些，倒是失了幾分體面，還望夫人萬別介意。」林氏笑著行禮。

穆家不過是四品言官家，雍寧侯是超一品大權在握的侯爺，哪怕這是未來親家，頭次見面林氏不敢也不能拿喬，這其中的度不好把握。

好在姜氏並不在意這些，熱情拉著林氏的手坐下：「妹妹叫我一聲姐姐便是了，你可千萬別這麼說，我早就喜歡你們家二姐兒，也是我們府里人少，忘了講究，請人來的匆忙，甭管如何，這也算緣分不是？」

林氏聽姜氏態度和軟，心裡鬆了口氣，笑意更真誠了些，她略略看過裴鈞，開始進入議親前的寒暄，也是帶著幾分打探的意思。

「侯爺這些年一直在雍州也是辛苦，不知這次回來虞京可以呆多久？」

「林伯母喊我綏安便可，去歲不曾回京，邊關無事便多陪家母些時日，過了初夏再走。」裴鈞被娘親逼著換了見客的文雅廣袖棉袍，聞言甩開寬袖黛青色袍袖行了晚輩禮道。

說話的時候，裴鈞唇角帶著笑意，眸子略抬起三分露出溫正之色，素日里這個在軍中叫所有將士都心服口服的漢子，也不是不會虞京權貴那一套，他收起憊懶認真笑起來的時候，柔和了過於深邃的面容，顯得那英俊都帶上了溫潤。

姜氏滿意之餘心裡酸酸念了句會裝，不過面上笑容不變看著林氏：「我已經請欽天監的監正算過了綏安和二姐兒的八字，是再合適不過的。明年開春就有好日子，您也知道綏安他不能在京中久呆，怕是要委屈二姐兒了，不過我和綏安他爹也不會委屈了媳婦，這聘禮還是按照頭婚的禮數來，不知妹妹覺得如何？」

林氏猶豫著看了眼裴鈞，內宅女子商討親事細節不好留裴鈞在，再說他一個外男也不好在後院久呆，按說玲瓏這會兒該過來請安了，讓未婚的男女見上一面，好歹是個心意，而後會有人請裴鈞去外書房跟穆高軒說話。

可這會兒已經過了請安的時辰，玲瓏竟然還沒過來，再留裴鈞不大合適。

果然，很快元壽就過來了，恭敬給眾人行禮：「老爺請裴侯爺外書房說話。」

裴鈞掃了眼娘親面上的失望，笑著起身跟林氏告辭出去，他不是個兒女情長之人，如今虞朝又有亂象，他就更沒心思想風花雪月。

娶媳婦不過是為了應付雍州裴家，就算是個母夜叉，只要合適他也娶得，見不見的沒什麼。

出了門他掃了眼裴六，裴六立刻明白過來，沖著穆家正院里一個洒掃的奴才使了個眼色才走。

對裴鈞來說，見面不重要，但要是穆家二姐兒是為了表哥不願意嫁，他也不樂意娶個攪家精回去，在親事落定之前還是要查清楚的。

等他都快到了二門上，玲玲才匆匆帶著青桑從側院那邊拐過來，雖然面色沉靜，腳步還是多了點匆忙，剛到門口，青桑就拉了拉她的袖子。

「姑娘，您看，未來姑爺！」

玲瓏沒心思害羞，下意識抬起眸子去看，只看到個高大挺拔的背影，她心下瞭然，雍寧侯是武將，自是身形硬朗些，她微微有些面對截然不同未來的忐忑，也很快被上輩子青燈古佛養起來的淡然給壓了下去。

對玲瓏來說，護得住穆家，讓自己和家人過的比上輩子舒坦便是她所有的盼想，她只盼著這位侯爺萬別是暴躁霸道性子。

她上輩子青燈古佛久了，都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討巧，溫柔淡雅替雍寧侯掌家，不爭風吃醋她行，但是柔情蜜意……想著就頭疼。

她拉拉青桑的手，低低吩咐：「回頭讓人多探聽些雍州的風俗吧。」

青桑趕緊點頭，她比青雉小兩歲，人要活潑些，雖沒有青雉穩重，最擅長打探消息。

主僕二人進正院的功夫，裴六眼尖看見了，趕忙小聲提醒：「主子……」

裴鈞順著他眼神的示意回頭看，只看到個娉婷的淺杏色大氅背影，雖然穿得是冬日的厚重衣裳，也能瞧得出身形窈窕，步伐帶著點匆忙，大氅邊角卻沒飛起來，像是個穩重的。

裴鈞挑了挑眉，看樣子他未來丈母娘把女兒教養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