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其實這日玲瓏到安寧堂比往常晚了一個時辰,再耽擱會兒都能用晚膳了，她出來前還特地在臉上細細撲勻了粉，虛著腳步進來的時候,姜氏都驚著了。

「這是怎麼了？若是病了你就在正院里好好休息,不用非得過來。」姜氏示意齊嬤嬤上前扶著玲瓏坐下。

玲瓏將準備好的薑汁帕子往眼下一戳,抬起頭瞧著滿屋子的奴才,眼眶通紅,耳根子連帶臉頰都紅了個徹底，一副坐立不安的愧疚模樣，卻咬著唇不肯說話。

姜氏立刻明白過來，趕緊叫人出去,只留齊嬤嬤伺候,玲瓏也叫青雉和錦書出去，扭頭淚珠子就滴在了粉腮上。

因為眼淚來的迅猛，更叫姜氏心疼的恨不能喊心肝肉：「別哭別哭，可是綏安欺負你了？你跟娘說,娘饒不了他！」

玲瓏揪著裴鈞送她的帕子，半點不心疼地團成一團，張嘴欲言，卻還是帶著點子羞愧說不出口。

「放心，有什麼話你都跟娘說，娘保證不是那偏心眼的。」姜氏趕緊安慰玲瓏。

玲瓏掂量了一下,感覺也差不多了,再矯情她自個兒也是受不住的。

「都是兒媳的錯,兒媳這身子不爭氣……」話說兩句，淚流千行，「娘親好不容易才生下兒媳,便嬌慣多了些，兒媳也知自己的不足，晚間睡不夠就總是精神恍惚，時不時犯錯，一不留神將母親給的蜀錦繡壞了……」

嗯？姜氏聽出來些不對頭，她是過來人，前幾日瞧見玲瓏在她這裡做綉活兒就偶爾打哈欠，有時候走神要叫兩三聲，只是想著新婦進門總有些彷徨便壓下沒提，這會兒再想想看……

她深吸了口氣，語氣微妙問：「可是正院那裡擺設的不合你心意？你都幾時歇著幾時起身吶？」

玲瓏羞得不敢抬頭，聲音都能聽出來：「兒媳戌時躺下，一般半刻鐘就睡了，若是夫君在時……要，要三更能睡著。」

姜氏：「……」這個混小子！他這是把媳婦兒當黃牛使啊！三個時辰……是個人都受不住。

她怒拍了下桌子：「把綏安叫過來，我定要好好說說他！哪兒有這樣的。」細水長流不懂嗎？

玲瓏楞了一下，偷覦著姜氏神色，等這模樣露在齊嬤嬤眼底，她才忐忑著跪下。

「兒媳不敢瞞著母親，今日其實是有事要求母親，伺候夫君本是兒媳的本分，兒媳心裡歡喜，絕不敢有怨言，可……可玲瓏心裡真是怕極了，這才在您面前耍心眼，母親萬別惱了玲瓏。」

姜氏雖然不愛動心眼，齊嬤嬤卻不是省油的燈，她聽玲瓏如此一說，心裡滿意許多。沒得新婦進門就指責家中侯爺的，裴鈞是她看著長大的哥兒，憑外頭多威風在齊嬤嬤心裡也是個好孩子。

她趕緊上前扶起玲瓏，幫著玲瓏說話：「主子，依老奴看，您怕是誤會了夫人的意思。侯爺只是杖期一年，又在京中素了許久才貪了些，您不如聽聽夫人怎麼說？若這時候您將侯爺叫過來，事兒說開夫人怕是也不好見人了。」

姜氏想著也是，將玲瓏拉到身邊問：「玲瓏你說，別怕，有母親給你做主呢。」當年裴鈞他老子也是這麼不知足，若不是姜氏發了脾氣，只怕活不到生孩子。

玲瓏這才擦乾淨眼淚，像是不敢再哭，也實在是哭累了，果然這淚水漣漣的活計就是不適合她。

「兒媳是想著，再過幾日就要啟程去雍州，可若伺候多了……萬一，萬一在路上有了身子，兒媳……兒媳一來怕伺候侯爺不小心……二是路程顛簸，只怕是要成為裴家的罪人了。」玲瓏說完，還像模像樣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神情忐忑。

姜氏立刻就懂了，她盼孫子盼了太久，本是想著玲瓏越早有身子越好，可玲瓏說的也對，萬一有了，她兒那不管不顧的勁兒上來……她心裡咯噔一下，立刻就有些慌。

若不是不確定有沒有，她都想叫玲瓏在虞京呆著了，反正去了雍州裴鈞也好些時候都不在府里。

但裴家子嗣不易，日子淺也摸不出來，她就不能叫玲瓏留下。

即便是有了身子，這剛懷上就路途遙遠，孩子也容易有閃失，去了雍州那些糊塗的也容易害玲瓏坐胎不穩，這樣一來姜氏都說不清自己心裡是希望玲瓏趕緊懷上還是晚些了。

這種複雜叫她一時間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玲瓏這才赧然又小心地提出自己的請求：「兒媳也盼著早些為夫君開枝散葉，但您也知穆家底蘊不足，可否請母親賜玲瓏個貼身嬤嬤，到時也好指點玲瓏一二。」

齊嬤嬤聞言有些詫異看著玲瓏，從婆婆身邊求嬤嬤的還真是少見，哪家兒媳婦都不希望身前立著個婆婆派來的祖宗，這可是了不得的信任，說好聽點那就是孝心。

果然姜氏面色好看起來，她拍拍玲瓏的手：「你放心，娘肯定給你找個好的，只是綏安定了三日後出發……」一時也有些來不及了，去皇城求嬤嬤倒是趕趟，但容易叫人做手腳。

齊嬤嬤見主子心情好，她也高看玲瓏一眼，聞言趕緊上前出主意：「主子您忘啦，孫嬤嬤可還在莊子上榮養呢。她帶大了侯爺，對侯爺身邊的事兒也不陌生，能在夫人身邊伺候正合適。」

裴鈞不喜歡被板著規矩，他的奶嬤嬤孫嬤嬤偏是個仔細的，生下來的孩子體弱病死，男人也沒了，便事無巨細恨不能把裴鈞當成自己的兒子疼，後來裴鈞實在不喜歡身邊有嬤嬤管著，好生將人送到了莊子上養著。

姜氏也想起來，可不是正好么，孫嬤嬤是個命苦的，人卻要強，管家都是一把好手。只裴鈞當年剛接了他老子手裡的暗衛，好些事兒不能叫人知道，也不想虧待了孫嬤嬤，才將人好生安置在了莊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