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不安
勝京,北街梧桐巷中,陸靖一身鴉青色竹紋錦袍,邁步入了府內。
他昨日一夜未歸,鍾楚譽不用猜也知道他去了哪。
鍾楚譽手中拿著藥瓶,一推開他的房門,空氣中撲面而來一股濃厚的血腥味,陸靖面色微白,身上錦袍肩處打濕了一片,被他擱到了高架上。
鍾楚譽雙眸微眯,隱約瞧出一大塊駭人血漬,他放下手中的白瓷瓶,搖頭唏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去,傷在哪了?」
昨日公主府裡頭的事整個勝京都傳遍了,那謝元亨的外室膽大妄為,敢給公主下毒,雲陽公主病重,需以虎膽入葯的消息,陸靖一早便知曉了。
三日前,他們便已回了京,這回京的理由自然不用多說。
想到這,鍾楚譽默默地嘆了一口氣:「過兩日便是武舉了,你這身上的傷要是耽誤了怎好。」
陸靖淡淡道:「無事。」他太過心急,這才被那猛虎抓傷,所幸傷在肩膀上,若遮掩一二,再小心些,旁人也看不出來。
近兩年大魏災禍連連,內里空虛,與領國的關係也愈發緊張,而朝中武將多為世家門閥,只懂得紙上談兵。
魏元帝初登基那會,以喀族為首的領國至邊境挑釁生事,朝中竟無一人自請出兵,致最後簽訂了盟約方平息此事。
經過此事,魏元帝採納了百官勸諫,效仿他國,增設武舉,各類限制皆比文舉寬鬆,今年更是大魏的首屆武科。
鍾楚譽抬了抬下巴,提聲道:「你可別不當一回事,武舉不比文舉,當場即排名次,好處是弄虛作假不得,可這壞處於你卻是不少,一旦你落第,便是無權無勢的武夫,侯府里的人捏死你就如同捏死一隻螻蟻一樣簡單。」
陸靖抹完葯,抬手將裡衣穿好,神態倨傲:「我知道,所以我不會輸。」
鍾楚譽又道:「我還是想不明白,雖你自小習武強身,到底還是文舉來得更有把握些。」
陸靖緘默未答,一想到自己求而不得的上輩子,他忽然頹然地苦笑了一聲。
他等不了三年,更不可能再次眼睜睜看著小姑娘遠嫁和親,縱使往後她會憎恨他,也好過如今的絲毫不在意。
見他不語,鍾楚譽也不再多問:「成了,公主府那我會讓人多打探消息的,你近來就呆在府中好生養傷,旁的就別想了。」
陸靖眸色深沉,輕「嗯」了一聲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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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照服下了葯,宮中的太醫也稱脈像平穩,已無大礙,可人卻一直昏迷未醒。
陸靖聽到消息后坐立不安,明知公主府守衛森嚴,入夜後,他還是不管不顧地潛入了公主府。
到底是頭回做這種擅闖閨閣的事,也因不知小姑娘的院落在何處,男人足足在牆角處躲了一刻鐘,才瞧見夏詩從一屋子內走出來。
趁著四下無人,他一個飛躍從窗外跳進屋,微風徐來,滿室馨香。
眼前的素青色的羅帷飛揚,一窈窕曼妙的身段映入眼帘。
他心頭髮顫,緩步朝香塌走近,許是怕阿照半夜醒來,婢女們在屋內燃了盞微弱的油燈。
陸靖稍稍抬高眉眼,揭開了羅帷,小姑娘一身藕荷色輕薄寢衣,嫻靜地躺在白玉髹漆的架子床上,呼吸清淺,雙頰薄紅,纖細的燭芯搖曳照在小姑娘的白嫩剔透臉上。
男人素來清峻冷如霜的眼眸,不自覺地軟了幾分。
他望著小姑娘,有幾分怔怔晃神,須臾后,身姿偉岸的男人,終是沒忍住折下腰,撫了撫她微微攏起的眉心。
你究竟哪裡不安,為何在夢中也蹙著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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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廂,高柳音一回京,便急忙往公主府里趕,一月前,她在嶺東收到蘇羨的來信,得知雲陽長公主已安然回京,便迫不及待要入京相見。
蘇羨聽底下的人來報,連忙疾步去迎接,越過曲廊照壁,便遠見一位身著暗紅柿蒂紋衣裙,長相端正清麗的娘子朝這處而來。
高柳音看見她后,正欲行禮,剛要屈膝,便被蘇羨扶了起來,「姨母快快不必多禮。」
高柳音與蘇羨母后慧敏皇后乃是閨中摯友,當年慧敏皇后入宮,而高柳音也隨她入宮做了女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