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苗氏那張比陸清韻更多了幾分風情的艷麗臉蛋,似乎是塗滿了胭脂,又像是喝醉了酒,嬌艷得讓人想要親上一口。
她實在是被陸清韻話里的意思驚得不輕,又從來都是循規蹈矩的人,惱色都沒能追上羞色。
她狠狠戳陸清韻的腦門一下,「你怎麼什麼話都敢說!要是讓鎮南王知道了……」
陸清韻在苗氏頸邊蹭,笑嘻嘻的,「我想做什麼都不瞞著他,娘你就別擔心了。」
見苗氏還要說什麼,陸清韻趕緊換了話題。
「二哥他三月里便要參加會試,這舞龍宴到底是不是好事兒還另說,惹國子監同窗嫉妒不說,好些參加不了的嫡子說不準都要給二哥使絆子。」
苗氏聞言,胭脂色的臉兒又成了雪白色,頗有些手足無措,「那,那可怎麼是好?若是不去,豈不是拂了朗哥兒的好意?」
陸清韻才不替自家哥哥操心,陸嘉明又不是個沒成算的。
「所以您派人給哥哥傳信,問問他是怎麼個想法唄。不管他去不去,馬上春里就要熱起來了,都要置辦些衣裳,這些也只能是您來替他操心了。」
苗氏聽著心酸,陸嘉朗和陸嘉明就差三歲,可陸嘉朗家的大哥兒都已經五歲了,她明哥兒的親事還被壓著不提。
她也顧不得陸清韻這邊了,好歹陸清韻還有鎮南王幫著,可陸嘉明確實只有她來操心。
「我這就讓人去國子監找阿武,怎麼都得讓你哥哥回來一趟。」
陸清韻藉機溜回自己院子里,迎頭接住越來越黏她的楚楚,抱在懷裡往軟塌一歪,又是一副慵懶樣子。
她剛剛跟苗氏不是說漏了嘴,是提前給她打個預防針。
陸清韻身為陸家庶女,要跟個王爺作對,即便那王爺名義上是庶人,但他還是自己未來的公公,到時候肯定會有人說難聽的話。
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人,什麼時候都不缺。
苗氏性子軟,總得提前做好準備,到時候才不會聽了那些話難受。
顧孜庭這頭躺了兩天,就氣了兩天,身子一好就帶著殺氣往正院闖。
他還不信邪了,正院難不成還敢殺了他?只要死不了,他非要殺了小盧氏那個賤婦不可!
可正院的蛇比剛來那天還精神呢,顧孜庭心裡再覺得小盧氏不敢殺人,那蛇咬人它也不挑日子啊。
所以顧孜庭那些妾室回回都帶著期待,看著他往正院沖。
只可惜,回回顧孜庭都只能吼得小盧氏人前搖搖欲墜地流淚,人後笑得多吃一碗飯。
然後呢?沒有然後了。
顧孜庭看著風光,那是官家給親兄弟的體恤,實則他沒了王爺爵位,並沒有自己的私兵。
他回京並沒有帶多少人,本身他作為庶人,身邊的護衛也不算多,如今只剩下六個得用的,想做些什麼都捉襟見肘。
接連幾次都被憋得想要殺人,顧孜庭氣急了眼,拿出許多年未曾動用的信物給了護衛。
他鐵青著臉吩咐,「鎮南王私軍在京畿外駐紮,有部分老將是我一手提拔起來的,去找他們,他們看到這個自會明白我的意思,我要三十個好手!」
護衛頭子看著手裡因為歲月已經被盤出包漿的玉牌,眼神閃了閃,恭敬跪地。
「屬下遵王爺命!」
可這玉牌並沒有到達那些老將手裡,反倒是送進了趙瑞諭手中。
他捏著這個庶妹活著的時候,找了許多年都沒找見的玉牌,臉上有些嘲諷。
「落地的鳳凰不如雞,他這是黔驢技窮了。」
一旁有個清潤活潑的聲音,「鎮南王接手王府私軍已過十載,這身份玉牌還有用嗎?」
趙瑞諭似笑非笑看了眼說話的人,「清哥兒沒在軍中待過,所以你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二皇子顧允清笑容不變,「舅舅說給清兒聽,清兒不就知道了。」
趙瑞諭面帶得色,「你可曾聽過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抗旨可是死罪,主將又憑什麼才能讓人聽他的呢?」
顧允清沉吟片刻,笑道,「我只知道,軍中大將多有義子,舅舅不也有十幾個義子?他們有的有出息,有的只是普通遺孤,分散在軍中,成為舅舅的眼,讓舅舅能夠把控大軍。」
趙瑞岳點頭,「清兒所言不錯,所以身份很重要。主將有生老病死,我大安西北、南蠻、北蒙和吐蕃都有大軍在,你可知主將大都出自武將世家,你以為他們憑的都是功績?」
顧允清看著趙瑞諭手中的玉牌,還是不太明白,「靠得是一代又一代留下的人脈?那七皇叔留下的勢力更應該聽七堂哥的才對啊。」
「非也,大安過去經過多少戰火,軍中將領也頻繁更迭,也不一定所有人都能認得過去主將家的血脈。」趙瑞諭搖頭。
「所以在軍中有句話,認牌不認人。」
說罷他笑得張揚,「當年顧孜庭被貶為庶人,顧雲川也還沒能頂立門戶,官家為何對顧孜庭一脈還禮遇有加?就是因為顧孜庭這塊玉牌。」
可惜顧孜庭本就是個混不吝,又讓妹妹算計,從根子上就壞了,他恨不能殺了顧雲川,當然不會將玉牌交給顧雲川。
若不然,顧雲川也不必留下冷血名聲,也要將私軍中的一些老將給剔除出去。
顧允清臉上帶著對舅舅的欽佩,笑得純善,「那舅舅是打算用這個玉牌,給七堂哥添些麻煩嗎?」
趙瑞諭將玉牌收起來,「不到時候,留著關鍵時候用就行了。」
顧允清眼神閃了閃,關鍵時候能是什麼時候?除了那張龍椅,也沒什麼比這個更關鍵的了。
他笑眯眯掃了眼外頭低頭等著的護衛,「七皇叔那邊怎麼辦?」
「給他塊假的就是了。」趙瑞諭早許多年就準備好了,隨手揮了揮,讓侍衛去取。
「三十個人怎麼夠,顧雲川肯定會派人護著陸五娘,此次就由你來安排,安排兩倍的人,將人引到郊外去,做的乾淨些。」
顧允清聽話地點頭,隨即看了眼外頭,「不知舅舅打算何時再去陸家提親事?宣表哥那裡,您不打算讓他知道這些事嗎?」
趙瑞諭明白顧允清的意思,臉色有些發黑。
「那個不成器的東西,若不是為了他,我又何必安排這麼多人,堂堂侯府世子,為了賤女人要死要活,都是你外祖母和舅母給慣壞了,等我走了就送他去雲州讀書,親事暫時不急。」
顧允清嘆了口氣,「要我說也不能都怪宣表哥,那陸五娘我也見了,哭起來我見猶憐,連父皇都是心疼的,表哥就是身邊人少了些,您多給安排幾個通房也就是了。」
趙瑞諭滿意點點頭,「你說得有道理,回頭你跟你母妃說一下,讓她幫忙挑幾個好的。」
顧允清笑著起身,「這還用舅舅說,母妃她老早就惦記著呢,不過表哥還未成親,不好安排人壞了表哥身子。而且表哥總要成親的,也不好拖太久,不如先安排一二懂事的伺候著,等表哥成親后再行安排也就是了。」
到時候靖安侯不在京中,他和母妃也好趁機安插些人到趙承宣身邊。
既然想做那把椅子,顧允清當然不會不防備自己這個頗為霸道的舅舅。
趙瑞諭倒是沒聽出來,他對自家這個外甥很放心,「那就過了龍抬頭再提,陸三娘也不是個省油的燈,讓陸家好好教教再嫁過來,省得壞了我趙家的門庭。」
顧允清覺得也是,便按下不再提。
如此半日功夫,顧孜庭就接到了老部下送來的密信,將事情安排的妥妥噹噹。
連陸五娘那邊,都有老部下走了梁家的路子,特意讓梁二娘請陸清韻一起去月老廟上香。
顧孜庭這幾日眼前有重影,煩躁地很,脾氣也越來越大,就是妾室都不敢往前伺候,推那幾個沒什麼身份的瘦馬在一旁伺候著。
這江南水鄉來的瘦馬確實有手段,手裡也有藥粉,將顧孜庭伺候得妥妥帖帖,就是用多了藥粉,腦子不甚清醒。
「我也跟著去,我要親眼看見那小畜生喜歡的女人死在他面前!」
護衛有些為難,「主子,王爺他武力高強,到時候屬下等人就怕出了岔子,無法護您周全。」
顧孜庭冷笑,「我還用得著你們,當年我在邊關殺敵時,你們還沒從老子娘肚子里出來呢!」
護衛:「……」好漢不提當年勇了解一下?
也不看看您現在吃喝玩樂廢成了什麼模樣,那顫巍巍的肚子和滿臉褶子,都不能讓您有點自知之明嗎?
可護衛知道顧孜庭的暴躁性子,也不敢攔著,只能趕緊傳信給趙家的暗衛,讓他們安排好別露了馬腳。
正月十三,天朗氣清,寒風稍減,是個出行的好日子,梁欣瑤一大早就來陸家接陸清韻。
如今陸家上下都很給陸清韻面子,門房顛顛兒給桂圓送了信,陸清韻穿著身鵝黃色的襖裙和同色的大氅出了門。
梁家馬車乃是梁夫人那工部侍郎的爹送的,比陸家馬車舒服多了。
所以兩個人同乘梁家的馬車,桂圓帶著梁欣瑤的婢子在後面,上了陸家的馬車。
馬車走動起來后,梁欣瑤仔細打量了陸清韻許久。
等出了城,看外頭沒什麼人了,才坐到陸清韻身邊,戳戳唧唧地感嘆出聲。
「未來的王妃娘娘就是不一樣,你現在衣裳料子比宮裡貴人都不差,是鎮南王送給你的吧?」
說完,梁欣瑤露出酸溜溜的表情擠眉弄眼。
陸清韻歪在馬車矮几上,避開她的手,捏著嗓音作妖,「瞧這料子,西域雲錦,瞧我這鞋,龔州雙面綉,瞧我這簪子,春帶彩的獨品,不過就是金玉齋和錦繡閣親自給我送過來的罷了。」
她朝著梁欣瑤眨眼,「都是姨母和姑姑安排送我的,未來夫君討好算什麼,得讓未來的婆婆都討好,才算本事。」
梁欣瑤:「……」酸就一個字,想套這死狐狸麻袋。
她哼哼出聲,「不知道誰說,嫁誰都不嫁那個木……嗚嗚你幹嘛!」
陸清韻淡定捂著梁欣瑤的嘴,「你忘啦,背後莫論人是非,要不扭頭就見鬼。」
周圍全是人,誰知道會不會讓不該聽見的某個醋罐子聽見。
梁欣瑤:「……」
兩個人笑鬧一陣,梁欣瑤喘著氣叫停,靠在陸清韻身邊。
「都知道你現在是鎮南王的心頭肉了,連我爹都讓我不要得罪你,母親催著我跟你多來往。」梁欣瑤並不介意抱大腿。
「苟富貴勿相忘啊,我家也要給我定親了,以後你可得給我撐腰。」
陸清韻笑得意味深長,「那必須的,我與二娘乃是生死之交,以後你婆家要是敢欺負你,只管來找我,不將你婆家收拾出個柳綠花紅的,對不起我與二娘的交情。」
梁欣瑤聽得目瞪口呆,「不,不至於,咱們啥時候就生死之交了?」
她們是臭味相投,可也沒到那個份兒上呀。
陸清韻掀開帘子看了眼馬車外頭,「很快就是了。」
梁欣瑤沒明白,「什麼……啊!!!」
一隻帶著鋒銳鐵三角頭的箭矢突然扎在了馬車上,嚇得梁欣瑤尖叫出聲。
「怎麼回事?」梁欣瑤臉色蒼白抱住陸清韻,「有土匪……哎喲!」
話沒說完,她就抱著陸清韻撞在了馬車壁上,要不是陸清韻提著心法使勁兒調整了下角度,倆人都得撞暈過去。
梁欣瑤扶著撞歪的簪子,幾乎嚇得要哭出來,她死死抱著陸清韻不撒手,嚎得估計出去幾里地都能聽見。
「啊啊啊!五娘我們要死了!」
「五娘你別怕嗚嗚嗚……我,我們怎麼這麼倒霉啊!!!」
「五……唔唔唔!」
陸清韻捂著剛才撞疼的腦袋,努力抓住馬車窗戶的邊緣固定身體,「現在,咱們是生死之交了吧?」
梁欣瑤:「……」
不等她從嚇傻的狀態反應過來,陸清韻趕緊敲敲馬車,壓低聲音,「顧三你別晃得這麼狠,差不多就行了,再晃下去我要吐了!」
顧三在外頭戲隱還足著呢。
「追上來的人比預計的多,估計是被氣大了,下了血本,還不到僻靜的地兒呢,得再跑跑,要不我怕那人看出來不對勁兒,讓他跑了。」
陸清韻笑出聲,「沒關係,這才哪兒到哪兒呀。」
她扭頭探出馬車,哭喊得比剛才梁欣瑤還要大聲——
「七王爺饒命啊!」
遠處的顧允清聽見動靜,心下一驚,陸五娘怎麼知道是顧孜庭下的手。
顧孜庭騎著馬陰著臉跟在後頭,聞言獰笑出聲,做夢!
陸清韻清了清嗓子,繼續用媲美民歌的動靜喊——
「七王爺求您放過我吧,咱們都快成一家人了,我就算看見啥也當沒看見啊!」
「你那麼多妾在外頭找姘頭,我就看見個瘦馬亂來,你殺了她不就完了,你別殺我啊!我好歹是你未來兒媳婦啊!」
「佑年哥哥救命啊!我沒打算跟你說你爹被后宅婦人帶綠帽子的事兒啊!」
「佑年哥哥你再不來,你就沒王妃啦!」
顧三:「……」
好傢夥,王妃的演技,一騎絕塵,他等望塵莫及。
陸清韻知道的事兒都是他帶著人查的,他怎麼不知道老王爺被人帶綠帽子了?
梁欣瑤目瞪口呆,幾乎傻成了木雕:「……」
這,這是她該聽的嗎?
陸清韻還嫌不夠,見馬車晃得更厲害,她尖叫得跟土撥鼠一樣——
「啊啊啊!救命啊!我真的就只看見那瘦馬跟穿著藏青色長袍的人抱在一起啊!」
「七王爺我真的沒看清那人長什麼樣兒啊!就光看見那人唇角有顆黑痣啦!」
「我沒看見你的妾室往樹上綁紅繩,也沒看見她提著燈籠偷偷出門啊!」
站在遠處半山腰亭子里的顧允清:「……」
打馬追過來的顧雲川:「……」
有那不知道情況,聽見動靜偷偷看熱鬧的:「……」
所有人心裡都閃過一個念頭——你這該說不該說的,不是全說了嗎?
顧孜庭該氣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