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果不其然,甫一踏進清影堂,便聽一陣悠揚的簫聲響起,入眼看去,一名身穿紅衣的女子正在月台上伴著簫聲起舞,身姿裊娜,翩若驚鴻。
那人正是趙嫣然,身後給她伴奏的琴棋書畫四個姑娘臉上儘是無奈之色。
一旁的小環感慨了一句:「聽說嫣然姑娘為了練這驚鴻舞鞋都磨破了三雙,每日到月上中天才睡,而且還花大價錢在錦繡閣定做了一套驚鴻舞服,就為了在今年的花魁宴上一舉奪魁。」
說這話時,還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姜漓,希望能以此激發姜漓的好勝心。
然而,姜漓的注意力全在小環的那句「花大價錢定做了一套驚鴻舞服」上。
前行的腳步陡然頓住,唇角輕輕抬起。
「小環,我們走。」
「走?姑娘,咱不練琴了么?"
「不練了。」
她隨口說著,靈動的雙眸閃過一絲戲謔,直往清影堂外走去。
……
「咦?方才那是芸姜么?」
清影堂中,正給趙嫣然伴奏的琴棋書畫四人中的弄琴驀地出聲。
聽到這名字,趙嫣然陡然停住舞步,目光朝芸姜離開的方向看去,眼神閃過一絲驚慌和惶恐。
「嫣然,你怎麼了?」
「沒……沒什麼,你們繼續陪我練……」
「還練啊……你都拉著我們練了許久了,嫣然,我們今晚也是要登台的,你就……」
「怎麼?就憑你們也想爭花魁么?」見到芸姜,趙嫣然情本就不好,看這四人一臉不願,不由生了幾分怒氣,也沒多想便將這刺人的話說出了口。
琴棋書畫四人一聽,臉色也暗了下去,弄琴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哼了一聲:「嫣然,我們幫你伴奏是情分,不幫你是本分,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們?是,你舞跳的是好,可今晚還有個芸姜呢,她便是不露臉也能讓整個京城的男子拜倒在她的裙下,你難道也有自信能拼得過她么?」
「好啊,那芸姜不過就來了一年,你們就一個個胳膊肘朝她身上拐了,到底誰才是和你一起長大的姐妹啊!」
「我說的本來就是事實,你既想要這花魁,與其在這苦練,不若直接去求她讓給你好了。」
「花魁宴以實力為尊,你們就對我這麼沒信心?」
「不是對你沒信心,只是那芸姜的琴彈的也的確很好。」
一直沒說話的畫意也開口了,好心勸著:「嫣然,我們知道林公子許諾過你,待你奪得花魁后便會將你娶入府中,所以姐妹們都在盡心儘力地幫你,但是弄琴說的也沒錯,有芸姜在,你奪魁的機會微乎其微,不若就去求求她,她若主動放棄奪魁的機會,整個群芳閣,沒人能比得過你。」
「不!打死我都不會去求那個女人,今年的魁首,我一定會拿到的!一定會!」趙嫣然咬著牙,胸前劇烈起伏著。
琴棋書畫四人相覷了幾眼,無一例外地嘆了口氣。
轉眼日落西山,群芳閣外也已經點起了紅色的燈籠,幾個護院和伺候的下人也已經就位,大門一開,便有許多人想往裡湊去,但今晚是花魁宴,未得請帖的客人是絕對不能進去的。
這時,那幾個五大三粗的護院上前站成了一排,用手中的棍子將人流擋在了外面。
有人大喝著:「今晚是咱們群芳閣一年一度選舉花魁的日子,有請帖的您裡邊兒請,沒請帖的,還請各位多多包涵,您明兒再來吧。」
「唉!管事兒的,芸姜姑娘今晚可真的要登台?」
「自然是登的。」
一聽芸姜要登台,眼前一群人頓時便激動了。
「那請帖多少錢一張,我買還不行么?」
那管事兒的笑了笑:「這位客人,真不好意思,咱們這請帖是不對外出售的。」
「那要進去還有什麼辦法?花多少錢都行。」
「要進去也行,每人繳納一百兩銀子,但是去不了二樓的雅閣,只能佔個一樓的普通座位。」
「什麼?一百兩隻能在一樓的普通座位啊?」
擱平常,一百兩銀子是能直接在二樓包上一個雅座的,不少人有些猶豫。
最開始問的那人卻直接從懷裡掏出了一張百兩銀票給了那管事兒的:「不就是一百兩么?兄弟們,銀子沒了可以再賺,但芸姜姑娘登台,可是難得一次啊!說不定咱們運氣好,還能趁今晚花魁宴看到芸姜姑娘面紗下的真面目呢!」
這人大笑一聲后,痛快地將那百兩銀票塞給了那管事的,而後大搖大擺進了群芳閣,身後那些還有些猶豫的人見著這一幕,咬了咬牙,也紛紛自掏腰包。
「為了芸姜姑娘,這一百兩,老子出了!」
「我也出了。」
「還有我……」
管事人見著一沓沓的銀票到了手裡,那嘴角,就沒有合攏過。
一群男子魚貫湧入群芳閣,到處在尋著芸姜的身影,可這會兒的芸姜正在二樓封閉的雅閣中朝下看著熱鬧呢,見那群男人跟無頭蒼蠅似地尋著她的影子,心中甚覺好笑。
而在她身旁站著的,便是琴棋書畫四個姑娘。
畫意開口道:「芸姜,事情便是這樣……「花魁」於你,不過是個名頭,但對嫣然來說,卻關乎一生,還請你……請你看在大家同在群芳閣的情分上,成全了她吧。」
姜漓聽了前因後果,桀桀了兩聲后,感慨出聲,「這趙嫣然,果然是個笨蛋。」
竟為了這事兒,就故意在她的琴弦上動手腳。
琴棋書畫四人聽了,尷尬地笑了笑。
「那你的意思是……」
「這花魁,我本就沒什麼興趣……」
琴棋書畫顯然都鬆了一口氣,誰知姜漓又說道:「不過,聽你們這麼一說,我就來了興趣。」
「芸姜,嫣然和那林公子是真心相愛的。」畫意急道。
「天下難得有情郎,嫣然從小待在群芳閣,遇到這麼個人不容易……」
「芸姜,你就高抬貴手,莫與嫣然計較。」
「芸姜……」
被這四個人說的有些煩了,姜漓目光掃過這幾人,忽地出聲:「怎地是你們來求我?趙嫣然呢?她怎麼不來求我?」
琴棋書畫四人都沉默了。
姜漓略一思索便明白了。
「唉,她可真該慶幸有你們這幫好姐妹,罷了罷了,誰讓我心地善良呢,要我不爭也可以,但是白日里我家小環受了她的委屈,只要你們讓她乖乖給小環道個歉,我可以既往不咎,不與她爭這什麼勞什子花魁。」
小環一聽,愣住了,而後眼眶有些發熱,心中是一陣感動。
琴棋書畫幾人聽了,臉上揚起笑意,忙答應著一定將嫣然帶來,可就在這幾人準備帶趙嫣然來給小環道歉時,雅閣的大門「啪」一聲被踢開,怒氣沖沖的趙嫣然手上拿著她鑲嵌著珍珠的舞服直接砸在了姜漓面前。
「芸姜,今日這事你不給我個解釋,我和你沒完!」
「嫣然……你這是怎麼了?咦,這不是你花大價錢在錦繡閣定製的舞服么?」
幾人瞧去,趙嫣然眼中含淚,一臉不忿,那眼神,恨不得將姜漓生吞活剝。
畫意湊上前撿起那舞服,剛拿起,一個碩大的口子赫然暴露在眾人眼底。
「呀,這……這……這是怎麼回事?」
「誰幹的?」
「就是她乾的好事!就是她乾的!」趙嫣然手指向芸姜,神情激憤。
「不會吧,芸姜好端端地剪你的衣服作什麼?」弄琴質疑。
「你問她!你問她為什麼!這個壞女人!一定是怕我搶了她的風頭,才故意給我難堪的。」趙嫣然一邊說著,一邊簌簌地往下掉眼淚,那模樣,就差直接撲過去打人了。
畫意皺著眉讓幾人拉住了激動的趙嫣然,轉頭問著姜漓。
「芸姜,嫣然的衣裳,真的是你剪壞的么?」
「是我做的。」
姜漓抿了一口杯子里的清茶,坦蕩答道。
「看吧,她承認了!我就說是她!」趙嫣然啜泣出聲,哭訴著:「我不過就是白日里說了兩句實話惹你不快了么?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一邊是委屈極了的趙嫣然,一邊是毫不在意的姜漓,琴棋書畫幾人安慰著趙嫣然的同時,也對姜漓也生了幾分不滿。
「芸姜,我原以為你是個愛憎分明之人,你怎可用這等……手段去對付嫣然呢?」
畫意斟酌幾分,終究是沒將「卑鄙」二字說出口。
倒是一旁的弄琴不由皺起了眉頭,想說些什麼,看了看趙嫣然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模樣,還是將質疑的話語給咽了下去,小聲說了一句:「芸姜,此事你做的的確過分了。」
「你該向嫣然道歉才是。」
琴棋書畫四人句句指責著芸姜,姜漓一臉的雲淡風輕,倒是一旁的小環面紅耳赤的,尤為不忿。
「分明是嫣然姑娘應當向我家姑娘道歉才是,是嫣然姑娘她先……」
「小環!平日里大家看在你在芸姜身旁伺候的份上對你禮讓三分,但你終究只是個丫頭,芸姜都承認了,你在這急什麼?還是說想惡人先告狀,誣陷我先做了對不起你主子的事兒?」
一旁的趙嫣然注意到了這丫鬟,不由想起自己出暖閣時被小環撞到的一幕,莫名有些心虛,便急忙將矛頭對準了小環,這話一出,縱是小環想說出真相,但此刻,恐怕也會被幾人當成是「故意栽贓」。
「姑娘……」
看著一言不發,還在悠閑品著茶的姜漓,小環急得直跺腳,腮幫子氣鼓鼓的。
就在此時,雅閣的門又被扣響,門口那管事兒的腆著一張臉笑嘻嘻地進來了,身後還跟著一人,那人的手上正抱著一把鳳尾琴。
「芸姜姑娘,這是琴行李老闆,他聽說您的琴被人動了手腳,連飯也顧不得吃,親自動手修好了琴現在給您送過來。」
此話一出,最先有反應的不是姜漓,而是方才還哭哭啼啼的趙嫣然。
她瞪大著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姜漓。
她怎麼可能會知道?自己分明只是動了一點點小手腳,依照芸姜的個性,在上台前,是絕不會去動手摸琴的。
「芸姜的琴被人動了手腳?李老闆,這是怎麼回事?」
弄琴是學琴長大的,自然知道琴對於彈琴之人的重要性,聽到芸姜的琴被人動了手腳,也不由多問了一句。
"是這樣的,芸姜姑娘這把鳳尾琴的琴弦被人塗上了一層桃花液,大家都知道這桃花液是帶有腐蝕性的,塗在琴弦上,輕則會腐蝕琴弦,壞了這把琴的音色,重則會讓彈琴之人的手也跟著受到損傷。」
弄琴面露驚詫之色,一旁的畫意也驚得用帕子捂住了嘴巴,遮掩住了自己因震驚而微張的嘴巴。
幾人臉色都不甚好看。
「彈琴之人的手向來珍貴,咱們群芳閣怎麼會有此等惡毒之人?」弄琴怒了。
趙嫣然站在一旁沒說話,眉頭卻皺得極緊。
那管事的聽了這李老闆的話,震驚的同時面色也逐漸變得凝重,掃了眼前同樣憤憤不平的琴棋書畫死人,鄭重向姜漓保證著:「芸姜姑娘,您放心,我一定會徹查整個群芳閣,為您找出此人。」
「不必了。」一直沒說話的姜漓終於出聲,「我知道是誰幹的。」
「哦?是誰!」那管事的眼神亮起,「此等心狠手辣之人,若找到了,我定將她送交官府治罪!」
一聽這話,趙嫣然腳一軟,差點沒站穩。
姜漓眼底瞥見這一幕,眼底帶笑,故意開口說著:「趙嫣然……你覺得,那人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