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夜轟(一)
在一座大城之中,火藥庫這種地方無疑是重中之重,需要專人來把守,決不允許閑雜人等靠近,更不要說進入了。
這一點滿清方面做的其實很好,他們充分做到了防火防盜防姦細,里三層外三層圍得非常結實,最外圍是幾個滿人哨卡,之後還有一個牛錄的人馬流動查哨,最裡面則是負責守衛火藥庫的人,以及漢軍旗的巡查哨。
守衛火藥庫的差事十分重要,原本滿清方面也是非常重視的,只不過是人都有惰性,在經歷了太長時間的平安生活之後,旗人大爺們終於犯了懶,將一部分差事交給了漢軍旗,讓他們負責四處巡查,旗人只負責守衛幾處重要地點。雖然說這顯得有些不負責任,給姦細留出了足夠做手腳的空間,但這裡可是海城,遼東腹地的海城,有誰敢不要命的進來找死,個把姦細套弄點情報還說得過去,誰會那麼大膽子來打火藥庫的主意?
此時距離前明滅亡還不算久,旗人對漢人的輕蔑依然根深蒂固,他們根本不會想到這些,更不會想到有李雙喜這種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帥,不會想到有周鯉這幫不要性命的瘋子部下,這麼瘋狂的事情,連滿人都不敢做,漢人又怎麼敢。
進入漢軍旗巡哨隊列的時候,周鯉敏銳的發現了和張旭用眼神交流的內應,此人生了一副再平常不過的面孔,看上去還帶了幾分諂媚之色,果然是早已經在海城內練成人精了,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夠成為王牌細作。
他也不敢和這位內應打招呼,站在燕隨風身後排進隊里,之後聽著很空洞的訓話,什麼大戰在即,順狗即將殺來,他們兇殘無比,但我們不要害怕,也不要動搖,要誓死效忠大清云云。只是這口氣聽起來不像是鼓勵士兵,倒有點像是動搖軍心,因為順軍兇殘那一段說過之後,漢軍旗的兵丁們一個個臉色發白,後面效忠之類的話頭,估計沒人能聽得進去,這內應果然時時刻刻不忘使命……
訓話之後,巡哨隊伍出發,沿著他們經常走的路線,無精打採的開始巡邏,只是沒有人會想到,今天這巡邏會有些不一樣的事情發生。
對於周鯉等人的加入,並沒有人提出什麼異議,因為對漢軍旗忠誠度的嚴重懷疑,滿人經常會讓他們相互調換,今天你還和某某某促膝長談,明天你也許就會發現此人調到另外一個營頭去了,所以來幾個生疏面孔絕不是什麼新鮮事。
唯一讓人感到有些奇怪的是,新來的這些傢伙似乎並不怎麼喜歡說話,本隊老人向他們交流城內幾家青樓水準的時候,他們也只是報以微笑,並不太喜歡發表意見,只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人家不願意聊這個可能因為剛來,還不那麼放的開,也可能因為是兔子,所以不喜歡聊女人,反正沒有人就這些表示過絲毫懷疑。
巡哨並不是一個特別難熬的差事,只是這遼東冬季的寒冷實在讓人難以接受,也難怪旗人大爺們將這差事交給了漢軍旗,他們自己通常都是在固定的小木屋中烤火,順便嘲笑在外面轉磨的漢軍旗。但漢軍旗顯然也不是傻子,尤其這等給旗人當差的漢人,更是油滑無比,大順指不定哪天就打過來,他們又為何這般恪盡職守,草草溜達了一圈,見天色稍稍有些發黑,便吆五喝六的各自散去,旗人們也懶得去管,大伙兒都在一座城裡混差事,除了真正遇到緊急軍務之外,也很少有人在這種事情上再去找茬兒。
因為漢軍旗結束巡哨后各自散去,所以周鯉等人不為人知的消失,也同樣沒有人注意過,一行七人來到一處被指點過的僻靜所在,周鯉見左右無人,便小聲囑咐道:「等會兒按之前商議過的,燕大哥負責殺人,兩位彭家兄弟負責藏匿屍首,張大哥和朱林跟我將火油取了四處潑灑,田武負責在外圍盯梢,若有人敢上前,不要與他們糾纏,先把人引進來,讓燕大哥他們動手便是。」
「為何我不能動手?我手下可也有二三十條人命了!」田武有些不服氣道。
周鯉此時卻根本不管什麼小侯爺的位份,寒著臉道:「先前來時都說定了,你如何現在還要執拗?你弓術高明我承認,可我來問你,若是來了七八個人,你一人一弓能殺得了幾個?只要走脫了一人,我們這次便會功虧一簣,甚至還可能把性命都搭進去,到那時你又作何想頭?」
他一邊說,旁邊張旭便一邊使眼色,讓他別把話說太重,傷了小侯爺的面子,一起跟隨而來的四營高手彭家兄弟顯然也想勸上兩句。可也還別說,田武還真就吃這套,這位小侯爺本來就佩服周鯉,而且田見秀這人比較溺愛孩子,田文又是個書生,在家中還從來沒人對他冷過臉,見周鯉有發怒的跡象,田武沒來由的一陣心慌,趕忙道:「周大哥莫要生氣,小弟只是說說,等會兒一定照辦,絕不會誤了大家的事!」
周鯉也沒搭理他,微微點頭算是知道,又交代了幾句重點,七人便分作三隊散去,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
張旭是個廝殺漢,上陣殺敵的本領要比周鯉強些,可這類似偷雞摸狗的差事,他可就遠遠不如了,周鯉做縣保的時候,整日都要面對那些雞鳴狗盜之輩,自家也練得一身本事,對此自然熟稔無比,可稱得上是行家裡手。按照之前那內應所畫出的地圖,先叫燕隨風去火油庫房將人殺了,之後三人便取出火油,找屯放炮彈的庫房周圍灑上一圈,有個把剛剛散值的兵士路過,便解釋說旗人大爺要火油取暖,這也不是什麼太新鮮的事情,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別說是那些旗人,就連他們這些漢軍,隔三差五也常偷摸些小物件出去換錢,因此也無人覺得奇怪,嬉笑幾聲便各自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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