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一起起床

濱海城鎮的居民注意到，兩隻破空飛來的雌性精靈明顯是盯上了從山上下來的雄性巫師，那種幸災樂禍看好戲即將上演的旁觀者心態，立即表露無遺。

有人搬來板凳，趴在窗口眺望城外雙方越走越近的交匯處。有人早就磕著瓜子，伸手招呼妻兒老小過來看熱鬧。

不過，更多的是有理智的人，擔心兩隻正義的夥伴和看上去明顯不是善良之輩的巫師正面發生衝突，一家老小全部躲進了地底深處的地窖里。

青衣精靈故意慢走一拍，藉助前面姐妹的遮掩，右手取出一張卡片，放在左手護腕懸空三寸處的「自然之書」里，心裡默默念出指令。

「掃描！」

瞬息間，對面漫步走來的男巫，連同他身邊的「獵犬」，粗略的情報出現在青衣精靈的自然之書上。

「魔鬼巫師穆里.尼奧，種族：地獄種沉淪魔屬，職業：亡靈系巫師，陣營：秩序邪惡……」

「未知/刑徒，種族：打工族（跨位面異界生物），刑罰：無妻徒刑，牢籠：世界秩序……」

青衣精靈看了一眼，心裡就斷定迎面走來的雄性人類，屬於家園大陸都相當罕見的魔鬼巫師，甚至將自己轉化成或者擁有魔鬼血統，那就必定掌握著某種高深莫測的轉生儀式，甚至是抽取魔鬼血髓、植入體內融合的技術，至於後面轉職的亡靈巫師，其中的價值就更別說了，也就是最後面一連串浮點，讓她很是好奇，究竟是什麼原因，竟然連「掃描卡」都無法窺視，難道會是比魔鬼巫師還高階的秘密？

至於那條看上去就很挫敗的無頭「獵犬」，青衣精靈根本不想知道詳細內情，她那一顆發家致富、建功立業的心，早就拴在一身灰袍，單手把持手鐮的年輕巫師身上。

可惜的是，青衣少女偷偷摸摸啟動「自然之書」掃描目標的行為，觸動了簡寧腦海里的「大預言書」，自然而然地屏蔽了大部分自身情報，並在兩隻精靈的頭上，標註了敵意的鮮紅印記。

「完美擊殺，可以攫取她們兩隻雌性精靈的一切……這是催促我動手殺戮？不好吧，還沒見面就喊打喊殺。一個照面就要動手砍人，我又不是什麼殺人狂。」

簡寧停下腳步，站在了半箭之地，也就是巫術的施法有效範圍邊緣地帶，無頭「獵犬」走到前面，突然人立而起，充當肉盾和扛住第一波攻擊的障礙。

這是巫師對敵的標準作戰模式，可是對於兩隻雌性精靈來說，露出明顯敵意的男巫，總比一見面就笑眯眯，冷不防抽出魔杖施展不可饒恕咒，陰險無比的壞巫師好多了。

她們也停下了腳步，青衣少女將自己的掃描所得分享給姐姐看過，不出所料的是，這隻雌性精靈也理所當然地誤會了。

白衣少女暗中揣測對方可能因為種族、陣營改變，恐怕無法正常試用通用語，不得不忍住心疼，使用了一張包含十九種語言通用包的中級通曉語言卡。

這張卡出自卡牌大師崔斯特之手，包含母大陸的通用語，地獄語，深淵語，天界語，木族語，精靈語、高等精靈語，矮人語，魚人語，巨人語，侏儒語，黑暗侏儒語，翼族語，象人語，半人馬語，牛頭人語，古代語，魔術語，煉金密語，大概就是這位大師在暗黑大陸冒險時學會的所有語言。

當然了，崔斯特還會符文之語、龍語、魔紋、褻瀆之語、真言、靈文等本身就擁有力量的語言，卻沒有一併製作成卡牌，也算是卡牌大師熱衷於藏一手的職業習慣吧。

白衣少女面對亡靈系魔鬼巫師，不知道應該怎麼打招呼，不過按照習慣、傳統、習俗，她思忖了一會，還是以平輩精靈會面時的手勢，雙手十指一陣翻動，結成花手，放在胸前，微微欠身。

「日安，尊敬的與死同行者……」

簡寧的耳朵聽到熟悉又陌生的唐音白話，起先有些不知所措，不過還是很快地反應過來。

「日安，尊敬的自然之友……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濃如實質的自然靈性，無時不刻與你產生和諧共鳴。你是如此地受自然恩眷地寵愛，以至於在我漫長的人生中，也僅僅第二次見過。」

白衣精靈臉色猶如雨後天晴的迎春花當場綻放盛開，她當然知道自己的身上並沒有什麼自然恩寵，只是任憑誰聽到對方如此不吝讚美之詞都會不能自己，心裡立即放鬆了大部分警惕。

畢竟，傳聞中的亡靈巫師可是不苟言笑，生人勿近的狠角色，能夠讓對方當面誇出花來，那得多大的面子。

「死亡，也是森羅萬象大自然生命周期的一環。沒有死亡，植物將會無序地繁衍滋長，永遠不會汰舊換新地拓展新領域。我看到，古老的原始森林裡，枯朽與新生並存，落葉與新芽同在，萬事萬物同時具備生命和死亡的一面。哪怕是在厚厚的腐殖土裡，依舊有蚯蚓和蚜蟲忙忙碌碌的身影。」

白衣精靈說的並非奉承的客套話，而是真的有親身觀察和思考過。

簡寧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符合自然規律的死亡，肯定是自然生命周期的一部分。稍微有點可惜的是，我所掌握的死亡之道，並不屬於自然，而是用於懲罰那些不知敬畏天地，心裡毫無道德操守，放任自己沉湎於慾望，放縱沉淪的背德之徒。」

青衣少女聽到這裡，忍不住翻看了自己的自然之書，想到了那頭「獵犬」，恐怕就是對面的亡靈巫師口中所說的壞傢伙，於是就連最後一點猶疑都煙消雲散了。

短暫的寒暄到此結束，白衣少女不慌不忙地轉入正題：「尊敬的大師，你從哪裡來呢？」

簡寧輕輕揮舞著改造過的鐮刀：「我在附近的山上發現一座被時光的塵埃覆蓋住，原本屬於某位亡靈巫師前賢的巫師塔。簡直令人不敢相信，距離濱海城鎮這麼近，竟然還有這顆遺珠！我在擦拭掉多餘的灰塵后，如願地繼承了這份被遺忘的遺產，就是太殘破陳舊了，根本無法修復恢復如初，於是帶走了能夠帶走的所有一切，剩下的斷垣殘壁就讓它們繼續待著，慢慢地被時光徹底掩埋吧。」

白衣少女立即明白對方撿了個大漏，有點不甘心，卻也忌憚於對方繼承前賢遺產的實力，不得不繼續忍耐，於是她再次試探地發問。

「據說，在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上，到處都是誓約、制約、契約並存，情況非常複雜，有些極端局面很棘手，很難處理。作為一位慷慨大方的大師，不知道您有什麼可以指點我們？」

作為前資深間諜，簡寧太懂語言背後潛藏著的潛台詞了，側頭看著對面兩隻雌性精靈，上下掃視一眼，冷淡的目光變得滾燙，猶如溫泉澆在她們兩隻身上，慌地青衣少女渾身泛起雞皮疙瘩，白衣精靈表面上不動聲色，暗中卻握緊拳頭，拳頭很快就硬了。

亡靈巫師滿意地點了點頭：「我有兩條很有價值的忠告，可是……代價呢？」

白衣精靈深吸一口氣，暗道果然來了，卻還是挺起胸膛，直面自己最害怕出現的場面。

「除了我們的花冠，什麼都可以！」

青衣少女看到亡靈巫師輕輕搖頭，忍不住跳出來：「大師，我們必須守貞，才能具備使喚獨角獸的能力。」

簡寧繼續搖頭道：「我的第一條忠告來了！在我們所處的土地上，沒有做好萬全的心理建設以及準備，千萬不要隨意開口提出交易，同時又補充詳細的條款。」

「看在你們恭敬有禮節的份上，我還能保持心平氣和。可是，一旦你們繼續深入，遇上常理無法解釋，無法理解，無法溝通的現象級存在，開口前麻煩你們先過過腦子，畢竟你們不像我，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再來的機會。」

白衣少女咬緊牙關，心裡暗中咀嚼著對方的忠告，發現與族中精英帶回來的傳聞都能對的上，就已經信地七七八八了。

她已經把臉嫩地出奇，口吻卻高高在上的亡靈巫師，當成某個曾經在探索暗黑大陸時死亡，又重生再來的資深冒險者。甚至她有些懷疑，對方口中自稱，繼承附近所謂的前賢巫師塔，哪個前賢就是眼前之人。

「尊敬的大師，您的忠告的確真實不虛，不過與我契約的獨角獸很強大，有望踏入與自然共鳴的傳奇境界，甚至有可能成為半神……」

瞬息間，一道致命殺機閃過，猶如死神收割亡魂的鐮刃上流淌下來的冷氣，刺入白衣精靈的骨頭裡，嚇地她當場噤聲了。

簡寧鬆開左手的繩子，豎起食中二指：「第一，你先違反交易規矩，其次，用不存在的半神獨角獸作為威懾，已經觸犯了禁忌……傲慢如我也不敢如此傲慢，你有什麼資格踏上這片土地？」

亡靈巫師目光冷然，側頭看著濱海城鎮，斜視著兩隻雌性精靈：「回去吧！從此以後再也不要踏上這裡，否則你會付出非常慘重的代價……」

這時，知道暗黑大陸的禁忌，後知後覺的白衣精靈已經明白自己無路可退了，與龐大的得用天文數字衡量的利益相比，花冠又算的了什麼？

她立即鼓起全身的勇氣：「大師，我願意與你一起起床，迎接翌日凌晨的朝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