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緣來惡客
翌日凌晨，晨曦破曉，濱海小鎮激流城沐浴在橘紅色的曙光里，激發出一座流光溢彩的金鐘罩，表面有神秘的曼陀羅花紋，調和著附近方圓幾十里混亂的氣息，撫平無序的自然之力。
在金鐘罩的上方，是一尊背靠背的雙生子雕像，面目聖潔、背生羽翼的神子失去了纏繞雙手的蒼龍，滿臉獰惡、胸口一對蝠翅的魔人褪去了不祥的靈光，終於變得有點像人了。
可惜，雙子金鐘罩猶如夢幻泡影般，在絢爛的陽光照耀下炸裂，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似的。
這時，海灘上，憑著法術李歐可萌居家構造術拔地而起的無敵海景小別墅里，亡靈巫師蘇醒過來。
身邊的白衣精靈還在沉睡，另一邊的青衣少女卻突然翻身，坐在了簡寧的身上。
「我要交易……」
亡靈巫師心裡一沉，卻故意打了個呵欠：「代價呢？」
「少女的花冠，召喚高階獨角獸的契約……」
簡寧不敢相信，就昨天一番嘴炮，就輕易地騙到了一隻涉世未深的少女精靈，不慌不忙地繼續拖延時間，同時暗中掐了一把白衣少女的虎口。
這種程度的刺激，應該能把沉睡中的人驚醒過來，可是對方一定要裝睡，那就是用盡所有手段，都不可能把她吵醒。
「你想要什麼？」
青衣精靈仔細想了想：「我不需要什麼價值連城的秘寶，也不想知道不可以被外人得知的機密，我就是想追隨在您的身邊……」
亡靈巫師發現無法叫醒白衣少女后，知道她們兩隻精靈暗中肯定有過溝通，甚至是默契，於是搖搖頭：「追隨者契約！我拒絕交易，你付出的代價太大，畢竟森林愛子獨角獸的位階，至少也是五階。而我，只是一個一階巫師罷了。」
簡寧正想起身，結果青衣少女強行坐了下去，一道濃紅色光芒閃過，半空中頓時響起銀角獨角獸的怒吼嘶鳴，震地亡靈巫師全身顫抖。
簡寧感覺所有骨頭都斷掉似的，軟軟地癱倒在海帶床上，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趕緊側頭掩藏住。
片刻過後，亡靈巫師回過頭，看到青衣精靈也是淚流滿面，臉上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後悔，甚至有一種明悟的靈光，心裡稍微一軟，語氣都變得柔和多了。
「唉……你這又何必呢？」
青衣少女俯低身體，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亡靈巫師，擠出一個略帶欣喜的笑容：「大師，你嘴上說拒絕交易，身體卻很誠實……」
簡寧輕輕搖頭：「你用我教給你的知識，以為能夠設計到我，到底是誰沾了便宜？你心裡就沒有一點數？」
少女精靈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一臉苦笑道：「我又能怎麼樣？經歷昨晚生死之間的大恐怖，我還有什麼矜持放不下？與其把花冠交給某個祭司指定的大家族的小子，還不如由我自己做主，用花冠來換取一個機會。一個超脫自身命運，突破自我格局的機會。」
亡靈巫師略微驚訝地看了一眼表面單純，心思深沉的精靈少女，對於腦海里「大預言書」提醒及時的「汲取精靈血脈1%，儘快完成百人斬」，絲毫沒有放在心上。
「你有你的算計，我有我的計劃，看似我佔了你一個很大的便宜，誰知道我會為此付出多少……稍等，精靈一族有很多分支，你出身的家族，有沒有以花冠為媒，簽訂婚約的習俗。」
青衣少女仔細想了想，臉上露出驚惶的神色，小聲說了句：「好像，有……」
亡靈巫師哀嚎了一聲：「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會這樣。命運再次戲耍了我，生命本質的自然之道，當然會和沉寂的死亡之路，互相之間衝突對立，可是包容性很大的自然之道，也有與死亡之路融合，構成生命周期循環的時候。不對啊……命運不會如此主動，具有人性化，肯定是有人在暗中算計我，到底是誰？」
簡寧的目光瘋狂地掃視周圍，最多的可能和嫌疑就在距離附近不遠處的濱海城鎮。
可是，半神大佬的退休生活，可不會如此輕易地被打擾到。亡靈巫師的掃視，至少目前來說，還看不破至少四個目標，卻發現了來不及隱藏身份的幾隻城狐社鼠。
「不對，這幾個小玩意，還沒有哪個能力，肯定是更利害的大人物。到底是未出場，還在精靈之森里儲備能力，半精靈的神聖？還是擺弄所有精靈命運，精靈神系的主神？」
亡靈巫師回過神來，發現還是先處理解決眼前的爛攤子吧。不管怎麼說，自己也算是騙了人家精靈少女一炮……不能騙人呀。
「為了平衡精靈花冠和召喚獨角獸的代價，除了追隨者契約，還得加上師徒之約，助手之約，家庭之約等七八個約定，才能勉強讓天秤不至於錯位。」
隨著亡靈巫師嘴裡吐出一個個約定，一道道魔法靈光在兩人身上不斷同時爆發閃現。
「你的名字……亞薛斯尼爾，古精靈語中，意思是晨曦之光？」
青衣精靈亞薛斯尼爾輕輕點了點頭：「準確來說，是稍縱即逝的晨星之光！」
簡寧悠然想起了教會時讀過的篇章：「……晨星之子，你為何從天上墜落？落到深坑中，落到最低處……而我要高舉王座到天上，與群星並肩而坐。」
「真是冥冥之中命運自有安排！又或者是機緣巧合之下的或然率使然……最好別讓我知道，有人在背後動手腳，否則的話，玩弄命運的人，必定會被命運所玩弄。」
激流城裡，翠玉法典通過手裡的翡翠之書，得知了亡靈巫師的誓言，臉色稍微有點難看。如果僅僅是一隻一階男巫，他的反應也就笑笑而已，可是昨晚死靈帝國發生變亂，幕後統治者被更替，然後就在海灘別墅里，出現了罕見的時間逆流操作，就讓人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了。
野性號角卻不以為然了笑了：「我們干涉的是族人的命運！他自己心甘情願接受，又能怪得了誰呢？」
話說回來，白衣精靈此時再裝睡就裝不下去了，悠然醒來后，看到兩人艱難地分開，輕輕嘆了口氣，起身就去準備溫水，然後招呼嫡親妹妹過去，里裡外外徹底清洗一遍。
「本應該由我來……沒想到，那個死亡之路的上位踐行者如此慷慨，一口氣簽訂了八條契約，徹底牢牢地綁定了小妹。」
白衣精靈心裡有些不快，表面上卻沒有流露出來，神色還是淡淡的，跟往日一模一樣。
與此同時，亞薛斯尼爾正在翻看自己的自然之書，通過契約流轉過來的一些情報，都是關於近海地帶的資料，她終於弄明白每月一次的海怪攻城，為什麼會如此倉促了。
「濱海小鎮激流城來了幾個不得了的大人物，不僅守護了城鎮的安全，還絞殺了許多不知道進退的高階海怪頭領，甚至有潮汐領主、海魂九頭蛇這類的超級魔獸。姐姐，你知道嗎？」
白衣精靈心裡更加不爽了：「我怎麼會知道這種事？」說完，手裡忍不住掐了一把小妹，這就露餡了。
亞薛斯尼爾卻沒有在意，畢竟她自己也知道，很難遇上像亡靈巫師這般慷慨大方的主人、家人、負責人、師父……
或許日後會遇上比亡靈巫師更強的存在，可是再也不會有剛才那般，用區區花冠和有名無實的獨角獸召喚之約，換來這麼多優惠待遇。
「姐姐，你以後肯定會遇上更好的交易目標！」
白衣精靈忍不住笑了，心裡泛起無邊苦澀：「或許吧！或許吧！」
這時，亡靈巫師坐在前廳餐桌前，面對一桌放冷的海鮮大餐，伸出閃爍魔法靈光的「巫師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
冷卻后凍凝成膏的海鮮湯，頃刻間回復熱氣騰騰的舊觀，其它菜肴也是如此。
簡寧慢條斯理地吃著，時不時撿起蟹鉗、關節等部位，在手裡拼湊組合，沒過多久，就組裝出一隻嵌合體龍蟹護腕似的手盾。
當兩隻精靈少女梳洗一番后，漫步走進餐廳里，突然看見亡靈巫師扔了一件黑乎乎的玩意過來。
白衣少女還是驚疑不定，亞薛斯尼爾卻舉起右手，放心地任由八爪抱臉蟲似的附魔奇物趴在手腕上，甲殼不斷縮退、摺疊成一隻腕錶。
「雷煙怒手炮，能每天激發出一記雷電劍炮，殺傷力相當可觀。同時擁有每天三次煙霧術，彈射出附魔+1劍刃，水下呼吸術……姐，你看，相當不俗的實用型奇物！」
白衣精靈心裡暗嘆「本該是我的！」，臉上卻露出欣慰的笑容：「不該小看輕視這位死亡之路的踐行者。就憑著空手搓奇物的手藝，至少兼著煉金師的職銜，沒準還很高。」
她看著小妹興沖沖跑過去，突然高高躍起，在亡靈巫師無可奈何，卻不得不配合的神色中，雙手接住自己的契約對象，任由她像是掛件似的掛在身上。
「我開始後悔了！沒想到，那位亡靈巫師如此感情豐富，就像父親寵溺自己的女兒……他這是想藉助契約，通過小妹的勃勃生機，找回自己逝去已久的感情和人性？沒想到，如他這般的上位踐行者，也有自己的隱患。我就說嘛，這些大人物的一舉一動，背後都有別人看不到的考量。」
就在白衣精靈不斷腦補中，就像無尾熊掛在亡靈巫師身上的「掛件」，被揚起的灰色長袍掩蓋住，順便單手托住，沒讓她掉下來。
「有客人來了！緣來惡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