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是哈敦,更是公主
再次醒來是被牛羊的叫聲吵醒的,康寧猛地睜開眼睛,入眼的是大紅色的細紗帳,她這才想起來她是嫁到漠北來了,以後被牛羊馬的叫聲擾醒應當是常事。
「醒了?」紅紗帳被掀開一角,滿目含春的男子坐在床沿,殷勤道:「要不要起身?我喊人給你叫水。」
「什麼時候了?」康寧提高錦被捂住肩膀,昨夜明明都被他的口舌丈量過,現在觸碰到他掃射的視線,心底抑不住還會滋生羞赧。
「還早,昨夜他們鬧得晚,二哥三哥他們都還沒醒。」塔拉見康寧臉頰又泛起酡紅,忍不住俯身倒在她身上,踢掉鞋子爬上床——
「幹嘛!大白天的!」康寧緊張地壓緊了被子,手上用力推他,「起開,給我叫水去,讓合葵進來伺候我更衣。」
「不用她,這是臣的職責,臣伺候公主更衣。」塔拉死皮賴臉地連人帶被給擁了起來,小衣都沒拿就欲圖剝她被子,手觸在她溫軟細膩的肌膚上,有癮似的反覆摩挲,真是比他們韃靼的奶豆腐還細嫩。
康寧被他的動作激起一身的雞皮疙瘩,又聽到氈包外邊還有人走動的聲音,想到昨夜的動靜恐怕被人聽了去,轟的一下,整個人像個煮熟的蝦米蜷縮起來。
「你給我住手!」康寧幾乎用氣音在說話,張口咬住昨夜被她咬傷的手腕,翻眼瞪他,板著臉凶道:「給我拿衣裳去。」
「生氣了?」塔拉沒如她的意放手,改擁為抱,把她抱坐在腿上,彎腰同她平視,疑惑道:「跟我說說,怎麼就不高興了?」昨夜裡不還挺來勁?天亮了像是換了個人,矜持地像個菩薩,碰都不許碰。
「昨夜的動靜是不是被人聽去了?」康寧捂臉,想到別的男人會揣測她在榻上的反應,心裡就膈應。她不想出門了,想要立馬隨著兄長原路返回大康。
原來是這原因,塔拉鬆了口氣,還好昨夜的反應不是裝出來。
「沒有沒有。」他安撫地拍她後背,「我又不是個變態,哪能讓旁的男人意淫你。而且也沒人敢這麼放肆,你的丫鬟和嬤嬤都還在帳外守著呢。」
康寧感覺他的手有意要探入被子里,羞惱地唾他一口,「給我下去!」她連推帶踹地把他攘下床,大聲喊合葵進來伺候。
塔拉半倒在地上,瞟見她瑩白的肌膚上印著團團青痕,尤其是半遮半掩的豐盈,像是熟透的蜜桃。他難得的有些耳根發熱,暗罵聲禽獸,老老實實地去了屏風外側等著,但心裡還是美滋滋的得意。
康寧有合葵服侍著穿好衣衫,昨天大禮她尊重韃靼的婚俗換上了韃靼嫁衣,今天她又穿上了大康公主的衣飾,頭上簪了支金絲掐摞的鳳銜珠寶釵,頸上戴了條翠綠透亮的玉牌,擔心肩膀上的印子露出來,她選了個跟玉牌同色的平安扣夾住褙子。
「公主,帶哪個手鐲?」合葵捧著首飾盒問。
「和田黃玉鐲。」顏色清淺,不會同她新染的指甲顏色相撞。
康寧瞄了眼外面,輕聲問合葵:「昨夜你一直守在外面?可有外人靠近?」
「上半夜是奴婢同許嬤嬤守夜,下半夜是郭嬤嬤和李嬤嬤,灶下燒水,抬水送水都是我們的人。」
康寧這才算是放下心,她親手戴上一對耳墜子,站起來對著銅鏡看了看,滿意地繞過屏風。
「你用過早膳了?」康寧問把玩茶杯的男人,王帳是她在到達韃靼那天,合葵領著宮女來布置的,這裡的擺設都是她在皇宮裡慣用,她習以為常,這些貢品對塔拉來說卻是罕見。
「等你一起用。」塔拉掂起淡青色的茶壺,托起茶柄,慢悠悠地沏杯清茶遞過去,大包大攬道:「以後給公主倒茶也是臣的事了。」
「台吉怎麼還稱公主?該叫哈敦了。」多蘭提著食盒進來,笑眯眯地糾正。
康寧端起茶杯吹了吹,翠綠的茶水泛起絲絲漣漪,她抿了一口,抬眼看向塔拉。
「韃靼的哈敦不少,公主卻是只有一個。」塔拉收斂了臉上的笑,眼裡卻是還泛著誠摯而溫暖的光,「公主從紅牆綠瓦的巍峨皇宮跟我來到廣袤卻落敗的漠北,我讓你丟棄了優渥的生活,尊貴的稱號卻不能淹沒在草原的疾風裡。」
「你私下去我大康的國子監偷學了?如今說話很有水平嘛。」康寧樂得抿不住嘴,今天這番話她愛聽。
「勉強又背了幾本書。」塔拉說的謙虛,面上卻是得意。打開食盒時對多蘭吩咐:「多蘭,你給下面的人說一聲,以後見到哈敦稱公主。」
「可公主已經嫁進我們韃靼了。」多蘭不滿地看向康寧,試圖讓這個遠嫁的公主看清現狀。
「多蘭,你說錯了,韃靼是大康的屬國,你都是我們大康的奴僕。本宮是大康的公主,你們可汗才是高我一個品級的異性王爺,這要是在中原,你們台吉是本宮的駙馬,但大康知禮謙讓,尊重你們韃靼的王室等級,所以一直尊稱塔拉為台吉。」康寧臉上的笑不及眼底,她看都沒看多蘭,繼續說:「台吉在韃靼有部落有奴僕有牲畜群,本宮在大康也有封地,算起來不比你們台吉差什麼。」
「不必同她多說,她一個僕婦懂的又有多少。」塔拉冷了臉,看向自以為是的僕婦,斥道:「看在你服侍我額赫的份上,今天我不跟你計較,若是再讓我發現你對公主不敬,奴隸營里給你準備的有位置。」
「罷了,即然是額赫的僕人,送回額赫身邊好了,我這邊不需要她伺候。」康寧帶來的人夠用,再過兩天更是要回到不兒罕山,不需要帶個對她有成見的僕婦。以後要是奴僕不夠用,她可以從塔拉的部落里挑選年紀小點的從小培養。
多蘭來不及求情就被拖了下去,還不等她被送到可敦帳中,塔拉跟康寧說的話就傳開了,等康寧由塔拉帶著去拜見公婆的時候,路上遇到的人不約而同都改了稱呼。
「父汗,聽台吉說您愛酒,這是我們皇室的貢酒,我父皇說口感清冽,後勁綿長,也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但我千里迢迢帶來了,您也嘗嘗。」康寧讓人抬來了一壇酒,打開封口,頓時酒香瀰漫了整個王帳。
「公主費心了。」可汗王讓屬下趕緊去把酒罈子堵住,酒香可別散了,只是聞個味兒就知道是好酒。
「可敦,這是送您的。」康寧喊了聲郭嬤嬤,王帳外走進來三個人,手捧茶葉,一套青瓷茶具,鐵鍋,一套筆墨紙硯,「聽塔拉說您喜好中原文化,這些都是我特意給您選的,應當都用得上,您別嫌棄。」
「公主說笑了,哪會嫌棄,跟你送的這些禮比起來,我跟可汗都羞於拿出手了。」可敦是個面目深邃的高挑女人,說話很是爽朗,她從身後的僕婦手裡拿了套羊羔毛袍子遞給康寧,笑道:「該我說公主別嫌棄的,這是我今年開春了新制的,漠北的冬天尤為寒冷,沒有羊羔絨袍子挨不過去。一年四季,春天的羊羔毛最為厚實,也是制袍子的最適宜的時機,我想著你才來漠北肯定是不了解情況,就先給你預備了三套,還有兩套還沒制好。」
「多謝可敦。」康寧蹲身行了個禮。
「以後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氣。」可敦拉起貌美的兒媳婦,在穠麗的新婦面前,她兒子可就黯然失色了,以後再生個男娃子,韃靼第一美男的寶座就該換人坐。
「這是塔拉的七個兄弟,五個姊妹。」可敦牽著康寧的手為她介紹,她就只有塔拉一個兒子,塔拉之後還生過一兒一女,但都沒養成。康寧挨個看過去,人沒分清,倒是對五個王女的湛湛眼眸印象深刻,不同於大康女子的含蓄,韃靼的王女活潑的像個小豹子,有同塔拉如出一轍的野性。
都是異母的兄妹,康寧對他們的見面禮就沒怎麼費心,王子的就是每人一柄精美短刃,公主的則是面脂胭脂和金步搖。
「以後多的是機會相處,你也不用陪我們了,讓塔拉帶你出去逛逛,或是陪你兩個兄長說說話。」可敦和善地說。
待塔拉跟康寧出了王帳,有婢女在可敦耳邊悄悄說了兩句,她皺了下眉,隨即又鬆開,見下首的十來個孩子坐不住了,打發道:「出去玩去。」
康寧去氈包找她二哥三哥沒找到,聽守門的說是去看商隊賣貨去了,她有心想去看看,但身上又不是很舒服。
「我把阿嘎如牽來,你坐駱駝上,我陪你過去?」塔拉看了眼她下腹,又改口道:「算了,我去給你牽馬車來。」昨晚洗澡后她睡著了他看了下,有些紅腫,今早走路她還有些撇著腿。
「行,你去牽來,我在這等你。」康寧坐在合葵搬來的凳子上,看牧民牽著牛羊,抱著獸皮往東邊走,還有小孩嘴裡含著飴糖,戴著絹花一趟趟路過偷看她,被她逮著了嘿嘿一笑,沓沓地跑遠了。
但有一點很奇怪,長相偏漢化的牧民是遠著她走的,偶爾就是對上了視線,也是冷漠的撇過頭,完全沒有見著老鄉的激動。反而是純韃靼人待她的態度反而和善些,多是好奇地打量她。康寧還見到前天第一個抱著羊跟著馬車跑的男娃,她記得她還遞了他一把堅果糖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