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一尺五寸高的綠地粉彩雲紋香爐內,裊裊檀香悠悠飄蕩,染得整個大殿都透著佛門的和雅沉靜。
殿中偶有翻動紙張的聲音響起,循著聲音望去,紫檀雕鏤的御案后,身著龍袍的男人正襟危坐,在批閱奏摺。
他好似不知疲倦,批完一本又接一本,不厭其煩地重複著同樣的動作。
半晌,男人放下硃筆,端起手邊的濃茶飲了兩口,突兀地問:「黎答應沒了?」
「回皇上,黎答應是辰時三刻沒的。」
總管太監蘇培盛暗忖,午前掌儀司的人來稟報,主子爺正和內閣大臣商議機要,只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傳話的見他態度冷淡,怕是會輕慢此事,差人隨便將屍身抬入田村安置,想必不符合主子的心意。
「黎答應蕙損蘭摧,可憐可嘆,好生安葬。」
「皇上仁慈。」
蘇培盛退到門口跟小太監交代了幾句,把關於「厚」的部分展開說了說。
夢歡閣。
常德和六子還真發現了不少好東西,金釵、玉鐲、珍珠耳鐺,銀票銀子……
六子看得眼熱,抓起銀票就往袖筒里塞。
常德壓低了聲音罵道:「什麼錢都敢偷,你真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了。」
「怎麼能叫偷?我待會兒要幹活的,這是辛苦錢。」六子不以為然,努力往衣服里塞銀子,「這些東西又沒記號,誰能證明是杏兒的?你不稀罕,你清高正直,你不要算了,我拿我的也不關你事。」
道理講不通,常德腦仁疼,護住錢匣不許他再動:「差不多得了,再拿我就告發你!」
不拿就不拿,反正也塞不下了。感受著衣袋裡沉重的份量,六子心滿意足。
先把金銀細軟都收拾了,哥倆抬著箱子往外走。
庭院里,杏兒滾得灰頭土臉的,看見他們出來,急忙哭求:「德子哥,你們要銀子就拿去,甭嚇唬妹妹呀,放了我吧……」
常德充耳不聞,回到盈夢居,自覺上交錢匣。
離鉞停止打坐,隨手扒拉著錢匣里的東西,閑聊似的開了口:「你們知道這些財物是怎麼來的么?」
從您這搶的。
哥倆心知肚明,沒有搭腔。
「有些是我的份例,有些是我入宮這些年攢下的,還有一些,是我父母託人送進宮的。嗯,損失了不少,許是被杏兒拿去送禮了?」
離鉞說到這,掀起眼皮掃了六子一眼,紅彤彤的眼珠冒著凶光。
六子被這一眼掃得心驚肉跳的,恍惚以為是被吃人的惡鬼盯上了,正要辯解,又聽她道:「挺好的,繼續吧。」
「嗻。」
哥倆恭敬地退出門。
杏兒仍在麻袋中掙扎乞求,喊得嗓子都啞了。
她看到他們搬著東西去了對面,隱約猜到了原因,又不願相信:咽了氣的人怎麼可能活過來?絕無可能!
「不可能,六子哥、德子哥,你們為啥要往死人房裡搬東西?她死了,她真的死了!我親眼看著她咽氣的,求求你們,放了我吧,我藏了很多值錢的東西,都給你們。」
求饒不管用,恐懼達到頂峰,她心中恨極破口大罵:「那賤人算計我!我知道了,你們和她是一夥的,謀財害命好歹毒的心!我詛咒你們斷子絕孫不得好死!賤人、閹狗唔唔……」
六子被罵得心煩,團了塊抹布把她的嘴堵上了。
杏兒罵也罵不出,恐懼憤恨無處發泄,憋在胸腔里橫衝直撞,兩眼一翻就昏了過去。
到夢歡閣,常德拿了個竹筐伸到六子面前:「還回來。」
「憑什麼?她沒證據。」
他們都明白,黎答應的「挺好的」,是一句威脅。
「你敢把杏兒殺了嗎?」常德直接道出了關鍵。
杏兒得帶回去交差,他們哥倆沒資格殺。不殺,黎答應只需用「我會為你求情」哄一哄杏兒,杏兒抓住最後一絲活命的希望,定然會把數額交代清楚。
到時候杏兒說的和黎答應實際所得對不上,他倆一個也逃不掉。
「還回來。」常德重複了一遍,「你做事不要牽連我。」
回想起那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六子咬著牙割肉似的往外掏。
另一邊,離鉞在錢匣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一枚銀質的長命鎖。
這是原主母親從高僧那裡求的,原主隨身攜帶藏得非常隱蔽,因此沒被杏兒搜颳走。今天預感到自己命不久矣,原主攥著它直到咽氣。
離鉞穿過來發現手中空空如也,便猜到是被杏兒偷了,好在順利拿了回來。
不一會兒,常德他們回來了:「啟稟小主,杏兒狡詐,財物藏得隱蔽,這是方才又找到的。」
四五寸大的竹筐里,銀票銀子亂七八糟的混了小半筐。
比料想中多。
離鉞接過竹筐,從裡邊抓一把碎銀給兩人分了:「做的不錯,辛苦你們了。」
「謝小主賞,不辛苦。」常德很知足。
六子拉著個臉。
付了錢,離鉞使喚起他們更心安理得了:「那箱衣服放左邊,拿條幹凈的被子給我,床幃一薄一厚掛雙層,炭盆煙太重,放遠點兒……」
忙活了半個時辰,總算把東西都歸置妥當,常德抹了把臉上的汗,問:「小主可還有要吩咐的?」
「渴了,給我倒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