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離鉞差點忘了,神女不老不死,有著百科全書的稱號。豆芽作為分s,有神女的全部記憶,也是本百科全書。
「有辦法不早說?我都快把截肢倆字懟他們臉上了。」
豆芽傲嬌:「誰你讓我閉嘴的?」
「行行行,我的錯,快說方法。」
「怡親王的腿疾,不算特別疑難雜症,但醫治的過程有可能致殘。御醫估計是不想擔責任,只給保守治療,才拖到了要命的程度。真要治,不難,下猛葯就好。」
祂這樣子說,離鉞就有數了。
不過她之前信誓旦旦,除了截肢什麼都不會,聽見「今日赦免吉常在」就啥都會了,以皇帝的性子,絕對以為她故意在這等他呢,得翻臉。
所以她還是得不會,然後推薦個會的。既然豆芽說不算疑難,以母親的醫術,八成會治。
離鉞啃著手指甲在屋內來回踱步,從東邊走到西邊看看十三嘆口氣,從西邊走到東邊看看雍正,又嘆口氣……
雍正被她嘆的心煩,但也知曉這次是自己強人所難了,看她愁眉苦臉的模樣,強忍著沒有吭聲。
十三作為被救助的一方,更沒底氣打斷醫者思緒了,在心中默念起了清靜經。
「唉!」
「唉?」
「唉——」
這倆男人是真能忍!
離鉞轉著圈在他倆耳邊嘆氣,嘆得自己都快抑鬱了,也沒聽到他們問一句,只能繼續裝苦大仇深:「唉~唉!」
「別嘆了!」雍正終是斥了一句。他曾是弟兄中最有耐性的,但自打做了皇帝,耐性就沒那麼好了。
完事覺得自己態度不太好,畢竟有求於人,他勉強緩和了語氣:「你有什麼想法說出來聽聽,我們一起討論討論,總比你一個人悶頭苦想強。」
離鉞心說:可算有人跟我搭話了。
走到御案邊踅摸了一盞茶,咕咚咕咚幹了,她咬咬牙,一副非常為難卻又慈悲不忍、強迫自己下定決心的表情,大義凜然道:「我的確沒法子,我母親,說不定有。」
雍正皺眉:「問過黎夫人了,她沒法子。」
「怡親王去問診,我母親原話怎麼說?是直接說她治不了嗎?」
「是……吧。」十三不太記得了,他腿疼的厲害,見黎夫人搖頭告罪就明白是什麼意思了,沒仔細聽她說了什麼。
「啟稟皇上,奴才記得。」王守貴把殿門推開了一個縫,「黎夫人原話是,她沒有把握。」
「這就對了嘛!」離鉞握拳擊掌,坐在椅子上翹了個二郎腿,「我就說母親術精岐黃,不該會被這腿疾難倒。」
王守貴把殿門關上,雍正警告地咳了一聲。
離鉞不得不放下二郎腿,端正了坐姿:「我覺得,你們許是理解錯母親的意思了。」
「哦?」
「怡親王身份尊貴,母親又為人謹慎,沒有十成的把握,她都會說沒把握。」離鉞見他們面露喜色,又道,
「怡親王的腿疾這麼多年了,骨骼都已變形,的確不好治。我得把醜話說在前頭,即便我母親願意出手,也有致殘的風險。」
此話一出,兄弟倆都肅起了臉。
離鉞特意往嚴重了說:「殘到什麼程度不能確定,你們得做好心理準備,說不定到時候,來找我截肢都是比較輕的。」
十三忐忑地問:「嚴重的會怎樣?」
「放心,不要命,最嚴重也就半身不遂。」
一個半身不遂的人,還怎麼打造海晏河清的盛世?
十三一點都沒被安慰到:「要不還是直接截肢?」
離鉞不滿了:「你這人怎麼這麼善變?」
雍正維護弟弟:「怎麼說話呢?兩害相權取其輕懂不懂?」
「不管怎麼權衡,」離鉞要求道,「怡親王的腿疾若沒法治,可不能怪我母親不儘力。」
雍正立馬沉下了臉,不過不是對黎氏母女,是惱恨御醫。結合黎氏前後的說法,他自然想的到,十三的腿是被那些「只求無功無過」的御醫耽誤了。
兄弟倆商量了很久,決定先讓黎夫人看看有幾成把握,並給出了不論結果如何,不會因此降罪的承諾。
得了承諾,離鉞就放心了,別的不說,皇帝的信譽還是不錯的。
「另外,差人搜集病例吧。包括病症變化、用過的藥方等一系列信息,不限身份年齡,都整理成冊交給我,我盡量嘗試推導新方案。對了,跟我母親講,讓她放開手治,有我兜底呢。」
「冊子過兩日讓王守貴拿給你。」雍正擺了擺手,「朕和十三還有事要談,你退下罷。」
離鉞看著他欲言又止扭扭捏捏。
雍正不解:「怎麼?」
「吉常在的禁足……」
「快滾!」
狗男人,說話不算話,我不是想出另外的方案了嗎?離鉞在心中罵罵咧咧的走了。
雍正不用猜就知道她在腹誹自己,搖頭失笑。
十三看他的模樣,有些意外他會如此縱容一個女子,便是四嫂,也不敢對他大呼小叫冷嘲熱諷的吧?
「年歲輕,恃才傲物,愛憎分明,尚有著赤子之心。」雍正挑了幾個好詞來形容被他歸類為土匪的人。
十三恍然大悟,他們都年輕過,明了那個年歲的人都是什麼樣的。如今回憶起來,那時的少年們,莽撞得氣人,同時也莽撞得可愛。
像他這腿疾,黎夫人存了不想接燙手山芋的心思,小嫂嫂卻在糾結猶豫之後坦言相告。黎夫人的決定符合不惑之年的長者的沉穩;小嫂嫂的選擇,也符合赤子之心的少年的莽撞。
再對比不作為的御醫,其實所有人都沒錯,都做了個人判斷中最正確的事。
只是那份赤子之心,尤為珍貴。
如此,四哥縱容小嫂嫂就說的通了。想必當年的聖祖,也是這般看似嚴厲實則縱容地對待他們兄弟的。
這樣類比好像有些不對勁,十三打消了雜念,正色道:「老八有些急了,想必四哥重用老五老十的決定,給了他很大的壓力。」
雍正意味深長地笑了,老八急是對的。
老十不擅長處理工部事務,但也不會瞎搞。
遇到處理不了的事,他就會去老八那哭訴:「皇上給我下了死命令,讓我一定要做好此事,這麼難的事,我怎麼可能會做成?舅舅們多次施壓求情,他迫於無奈恢復了我的郡王位,這是想再找借口褫奪我的爵位呢!八哥,好八哥,你可要幫幫弟弟,你不能不管弟弟的死活啊!」
老八能怎麼辦?
這可是他的鐵杆兒,是仗著外家勢力、多次幫他壓制其他兄弟所屬官員的好十弟。
好十弟有求,他能不幫忙嗎?
他敢說半個不字,老十就得在老四的哄騙下跟他離心。他已是虎困於柙,若再失了老十的支持,就會有越來越多的事脫離掌控。
所以,他必須幫老十做事。
只是如此一來,兩人的位置好像顛倒了,他反成了老十的擁護者,慢慢從權力中心被邊緣化了。
老五那邊,也是差不多的境況。老五性情平和敦厚、不太會與人打交道,作為理藩院尚書,要跟各藩代表因財物利益據理力爭,他更不會了,但這是老九的強項。
額娘得靠老五奉養,一母同胞的親哥有難,老九哪能不幫?
理藩院的事,老五先使了個拖字決;老九人在封地,只能寫信指導親哥。
開口要用什麼態度,對面什麼人會有什麼反應,根據他們的反應一二三四,要如何用五六七八談判應對……洋洋洒洒地寫了一本書,他派人快馬加鞭給老五送了過來,順便還送來了善於處理人際關係的謀士,並把一些朝中勢力轉移給了老五。
結果就是,老五不僅當好了這個理藩院尚書,還把老八根植在理藩院的勢力拔除了。
被迫幫老十幹活就夠讓老八難受的了,鐵杆兒老九還把勢力拱手讓給了保皇黨老五,他簡直難受得抓心撓肝夜不能寐!
於是前兩日,老八寫了密信給另一位鐵杆兒——名為守陵實為圈禁的十四。
十三略顯擔憂:「十四弟單純,恐怕會被老八的一面之詞矇騙,誤會皇上。臣弟抽空去看看十四,勸勸他;或者給他個能外出的職務,撫慰他的心情,四哥以為如何?」
「不如何。」雍正提起親弟弟就嫌惡得要命,「那是天下第一傻的大傻子,放出來更易被老八利用。以免那傻子給我們添亂,繼續關著吧,他頂多能對著聖祖和額娘的牌位罵我幾句。」
十三摸了摸鼻子,沒有再勸。
他私心裡覺得,十四的確傻得不可理喻,真放出來了,他和四哥得天天給他擦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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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鉞私心裡也覺得,皇帝這種生物真他大爺的不可理喻!
她是母親身上掉下來的肉,母親治病跟她治病有什麼區別?
豆芽一起罵:「老男人出爾反爾,沒有信譽可言,太狗了!現在承諾不降罪,回頭真治成殘疾,他說不定會毀諾。咱還是別幫他救弟弟了,帶上皇后,帶上吉常在,攜同黎夫人跑路吧!」
離鉞:「……你乾脆讓我把整個京城除皇帝之外的人都打包帶走好了。」
「你真不擔心他出爾反爾?」
離鉞現在有點擔心了。
赦免吉常在,他過不了自己心底那一關,可以理解。但這樣一來,他的承諾就不那麼值得信任了。
假設怡親王被治殘廢了,讓他不問罪的難度,鐵定比赦免吉常在還高,他會信守承諾嗎?
離鉞端起碗乾飯,首次把弒君和造反列入了備選。
天兒擦黑,王守貴來傳旨,吉常在貶為答應,解除禁足。
鬥志昂揚了片刻的離鉞:弒君沒錢途,造反太累心,還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