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拿到時鹿的資料后,封臨初與上級進行了短暫的討論後接到指令。
為了確定時鹿手上的那個石頭究竟是什麼,親自帶人到她周圍監視,伺機接近。
從資料上看,時鹿在小縣城住過幾年,和玄術界的人物並沒有交集,就是一個遵紀守法的普通人。
正當他們苦惱該用什麼理由才能接近時鹿時,隊里傳來了她報警求助的消息,為了應對特殊情況,車裡一直備著警服,借著這個機會,蘇暮冬和朱難順理成章進入了時家。
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會那麼迅速又巧合的出現在時鹿面前。
車上的兩個大男人一個比一個話少,蘇暮冬心知指望不上他們,頻頻藉助後視鏡觀察後座的女孩,斟酌著該怎麼與她搭話。
精緻、漂亮,渾身都散發著脆弱感,這樣的女孩子很容易激起人的保護欲。上車后她全程都低垂著眸,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此刻內心深處一定很複雜吧。
在出生那刻就含著金湯匙的白天鵝,一夜之間變成了抱錯的醜小鴨,父母不是自己的,真千金也被接回了家,最後還鬧到報警收場。
這樣巨大的落差換作任何一個人都很難接受。
當然在外面受那麼多年苦的真千金也很可憐,回歸本家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人類的情感會令他們下意識去同情眼前正處於窘境的人,並與其產生共情。
同為女人,蘇暮冬的情感更加細膩,但她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不知道該不該安慰一下當事人,又擔心引出話題會惹得她難堪。
腦補的東西越多,蘇暮冬就越開不了口,這種時候非親非故的人說什麼都不對。
車內的氛圍太過嚴肅,身旁的男人又一臉高冷,時鹿不好插話,只能無聊地擺弄手指,一路的安靜讓她多少覺得有些尷尬。
長達半小時以上的沉默讓時鹿昏昏欲睡,突如其來的寒意令她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肩膀微聳,下意識地抬起頭,自然而然地偏頭看向窗外。
窗外的景物在不斷變化,時鹿正好看到了前兩天才去過的電影院,僅是一個呼吸的功夫,眼前多出一抹黑影,先是凌亂的長發,緊隨而來的是一張倒掛下來的人臉。
長發,凸眼,整張臉緊貼著車窗。
「啊!」
時鹿頓時清醒,反射性地驚叫一聲后往身旁撲去。
「有人趴在車子外面——」
大概間隔了兩秒左右,微涼的聲音響起。
「外面什麼都沒有。」
時鹿抬起頭,對上封臨初幽深的眸,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面露狐疑,片刻后緩慢地扭過頭確認,車窗外的景物仍在不斷後移,並不存在什麼倒掛的人臉。
時鹿猛回過頭,下意識抓住脖子上的吊墜,「剛剛……你真的沒有看到一張人臉嗎?」
「沒有。」
他的語氣堅定,沒有半點猶豫,時鹿抿緊唇。
既然他看不見,要麼剛剛是她的錯覺,要麼就是——鬼。
想想也是,如果真有個人趴在車頂把頭往下探,身為人民警察的他們怎麼可能對這麼危險的舉動視若無睹。
時鹿身體緊繃,半闔著眸陷入沉思。
僵硬的肩膀漸漸放鬆了下來,平復好情緒,再次與封臨初四目相交,時鹿這才意識到自己還緊貼著人家的手臂,像是被燙到一般彈開,又往旁邊挪了挪,惶恐對方多想,忙不迭地解釋道:「不好意思啊,我可能出現幻覺了,不是故意的。」
然而封臨初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扭過頭彷彿沒聽到時鹿的話一般。
態度相當冷淡。
聽到叫聲,蘇暮冬第一時間回了頭,趴在窗外的東西正好在她眼前一閃而過,緊接著便聽到了封臨初否認。
大概猜出他的心思,蘇暮冬欲言又止地朝他看了一眼,奈何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蘇暮冬的神情被時鹿捕捉到,心頭忽然湧出不好情緒。
他們似乎是在打什麼主意。
要知道,她的直覺向來很准。
車子靠邊停了下來。
「從這裡步行五分鐘就能到S大。」朱難說道。
這是在告訴她可以下車了,時鹿很有眼力勁地開門下車,再次道謝。
那位女警察只來得及沖她搖了搖手,車子便揚長而去。
收回視線,時鹿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順道查了下錢包餘額。
竟然有兩百多塊。
應該是平時搶紅包和幫忙買東西互相轉賬累積下來的。
楚家那位不滿意包辦婚姻,時鹿知道他們的事肯定成不了,計劃著等他鬧起來再渾水離開時家,因此一直在私底下存著錢。
以前她一直覺得時偉泉是為了鍾家的錢才心甘情願做接盤俠,因此用時家的錢來滾錢也沒什麼心裡負擔,如今證明她並不是鍾秀敏的女兒,那些錢自然是不能再用的。
時鹿把所有錢都交出去並不是一時衝動,而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她是愛錢,也的確可以瞞下一部分財產帶走,但那也意味著她一輩子都虧欠時家的。
這是她最不想要的結果。
不過微信里的兩百多基本是搶紅包得來的,拿來用也不算占時家便宜。
錢雖然不多,但時鹿心態好,回宿舍前還繞路買了份麻辣燙,好不容易離開那個糟心的家,可不得慶祝慶祝。
徐佳今天有好幾場面試,早早就出了門,看著空了一半的宿舍,時鹿忽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把麻辣燙放在桌子上,隨手把長發攏起紮成高馬尾,洗過手準備打開麻辣燙的蓋子,餘光瞥到桌子里角的斜挎包,手上一頓,隨即把麻辣燙端到旁邊。
拿起斜挎包將裡面的東西都倒了出來,隨手把幾十塊的零錢放進抽屜,又把雜七雜八的東西都塞回包里後放到一邊。
桌面只剩下兩把串在一起的小鑰匙,和一個球形的石頭。
時鹿拿起石頭端詳了一下表面的紋路,發現上面多了些細小的裂縫,手感握起來也粗糙不少。
似想到什麼,時鹿蜷起手心,用力往裡一捏,只聽「啪」地一聲,攤開手,石頭最外面那層表皮裂開了。
將碎石屑清理掉,剩下的是一顆全透明的玻璃球。
晶瑩剔透,質感很輕,從表面上看不見半點瑕疵,但也不像是貴重的物品。
然而多年的經驗告訴她,這種從天上掉下來的東西不能只看表面。
時鹿將玻璃珠放在桌面,拿起鑰匙打開左邊抽屜的鎖,取出了放在最裡面的木頭匣子。
說句招人恨的話,很多年前時鹿就知道自己是天選之子,每次莫名其妙被砸到腦袋,她都會得到一件很特別的東西。
球形石頭是第四次。
一旦時鹿把它們丟掉,周圍就會產生大規模靈異現象,就好比前天在山上那樣。
距離時鹿第三次被砸已經過去七年,老頭也保證過事不過三,事實證明,他果然是個貨真價實的騙子。
老頭是時鹿跟外公回老家時遇到的邋遢道士,成天打著術師的名號滿嘴跑火車。
時鹿第一次被砸的時候老頭正好在旁邊,她那時候年紀小,只是三言兩語就被他把東西誆騙了去。
然而寶貝離開時鹿沒多久就發生暴走,還差點要了老頭的命。
老頭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沒消停兩天後又吵著要收時鹿做徒弟,好幾次都被時鹿外公當成不懷好意的可疑分子打出門。
後來他和外公成了棋友,得知時鹿志不在此後就給了她一個木頭匣子,說是祖傳的寶貝,可以封印法器。
時鹿要封印它們的理由很簡單,因為她畏鬼。
只要帶著這些寶貝,她就會看見很多違反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東西,被帶著血的腦袋追著跑,被水裡的東西往下拽,被滿屋子的妖魔鬼怪嚇得嗷嗷大哭。
給她造成了不小的童年陰影。
要麼怎麼說老頭是騙子呢,他不僅看不到纏著她的東西,連畫的符也沒用,好在匣子貨真價實,東西鎖進去之後,時鹿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老頭身體不好,咽氣前告訴時鹿無論走到哪都要帶著匣子,總有一天裡面的東西會保護她。
要不是因為這句話,時鹿離開縣城那天就把匣子埋在院子里了。
匣子上面有個小扣,上面銹跡斑斑,時鹿用指甲摳了一下,雖然七年都沒打開過,但扣子還是一下子就彈開了。
時鹿一手卡著匣子,一手去翻蓋子,動作很慢,小心翼翼地打開一條縫,生怕吵醒裡面的東西。
白色的霧氣頓時從縫隙間溢了出來。
「主人,外面有不幹凈的東西。」
憑空出現的孩童聲嚇得時鹿手上一抖,尋著聲音的方向看去,身旁多了個身體透明的小男孩。
就是在山上哭鼻子的那個。
等等,他剛剛說有什麼在外面?
時鹿呼吸一窒,神經不由地緊繃起來。
小男孩保持側著身子的動作,面朝門的方向。
「來了。」
話音剛落,連著兩道敲門聲突兀響起。
比起渾身透明的小男孩,突如而來的敲門聲反而更令時鹿感到不安,感受到心跳的加速,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咚咚。」
又是連敲兩聲后停止。
時鹿登時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剛邁出半步,一個腦袋從門外鑽了出來。
長發,凸眼,臉上帶著瘮人的微笑。
是剛剛在車上見到的那張臉。
時鹿抿緊唇,不知道自己哪裡招惹到了它,大白天就找上門。
不過它還挺有禮貌,知道進門前要先敲門。
那個女人輕而易舉地鑽進宿舍,眼珠子左右一擺,直勾勾的定在時鹿身上。
「我可以進來嗎?」
它的聲音沙啞中帶著粗礦,毫無起伏的聲線中飽含著極致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