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
蘇南星生日這天,常家並沒有給她大辦,只是一家人一起吃了頓飯,蘇南星收了一堆禮物,便去房間睡覺了。
她來到常家之後,每年的生日都是這麼過的。
起初,常家人怕外人小看她,想要給她大辦,以此向外界證明她在常家的地位,可是蘇南星不願意,她討厭應酬,也不喜歡熱鬧,於是就作罷了。
常家人覺的,只要他們對她好就足夠了,在這巨海城,也沒人敢欺負了她去。
常久安在屋子裡陪她說話,蘇南星的目光一直落在窗外,似乎心不在焉。
常久安明白,她在等一個人。
「星星,我去給他打個電話問問,他到底還來不來。」常久安想讓她早點睡,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的,蘇南星這段時間的身體似乎很虛弱,總是容易疲累睏倦。
她很擔心,不由的又在心裡把容肆罵了一頓。
「不用。」蘇南星叫住她,「小九,你去睡吧,我一個人呆著就行。」
「可是……」常久安看著她,「我今晚陪你一起睡吧。」
「不要把我當小孩子。」蘇南星無奈一笑,若論年齡,她可當她祖宗了,卻一直被她當小孩子哄,她心裡感動,卻總覺的滑稽,「我想一個人呆著。」
「那好吧。」常久安欲言又止,「你不要胡思亂想,早點睡。」
「好。」
蘇南星打開窗戶,外面潮濕悶熱的空氣糊了她一臉,她突然覺的有些窒息的感覺,胸口某處像是堵了一塊石頭。
她想到今天去慈悲寺,那個老和尚對她說的話。
「女施主,你的身體怕是撐不了多久了啊。」
蘇南星心中一凜,目光有些尖銳的在他身上掃了一眼。
老和尚卻笑的愈發和藹,「施主難道不是來這裡尋求答案的嗎?」u
聽他如此說,蘇南星放下心中的防備,沖他深深鞠了一躬,誠懇道:「還請大師為我解答疑惑。」
不料那和尚卻還了她一禮,沖她深深的彎下腰去,然後深深的看她一眼,說道:「施主本就不屬於這個時空,千年不變的容顏,不死的身軀,是因為你對自己施了咒,將內心深處要尋得愛人的那股執念化為精氣支撐,若你失了這股精氣,怕是時日無多。」
老和尚目光慈悲的看著她,「畢竟,施主本該早就是已死之人。」
蘇南星道:「敢問大師,有何化解的方法嗎?」
「尋到你心所愛之人,與他共白頭。」老和尚緩緩說道:「你心愿達成,之前你為自己下的咒語便會解開,生命自然也就無礙。」
蘇南星垂眸,似是無奈一笑,「尋是尋到了,但是共白頭……」
現在看來,似乎很難。
如果她還有無限的時間,或許可能,但眼下她的身體已經等不及了。
她沒有時間了。
「大師,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讓他想起自己的前世?」
老和尚搖了搖頭。
蘇南星又問道:「安魂鈴呢?我啟用安魂鈴,把他帶到過去。」
「施主莫不是忘了,當初你為何會留在那個時空?」老和尚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安魂鈴可以讓你們回到過去,但也意味著,歷史還會因為你們回到過去而發生改變,就像當初,蘇蕪和陸修會死一樣,若你們沒有回去,他們不會那樣死去,是你們改變了歷史,改變了那裡的一切,從未,讓未來的一切,也發生了改變。」
蘇南星明白了。
若再使用安魂鈴,她和容肆的結局是怎樣誰也無法預料,可能永遠陌路,也可能再也無法相遇,甚至生死相隔。
就算有可能會相遇相知相愛,但這種可能性太小,她不敢去賭。
可能都不如現在,至少他們已經相遇。
「如果他無法愛上我,是不是意味著,我就會死去?」蘇南星儘管心裡明白,還是又問了老和尚一句,像是給了自己一次渺茫的希望。
老和尚回答:「是。」
「如果他無法愛上你,你會很快消亡。」
「這是你當初為了延續自己的生命,給自己下的咒語。」
蘇南星笑了笑,看來她要自食惡果了。
關上窗戶,蘇南星打算去睡覺。
卻突然瞥見樓下一抹熟悉至極的身影。
她迅速下樓。
四下無人,樹影婆娑,只有知了聲聲,叫的人心情煩躁。
花池邊上的石階上,放著一包糕點。
老式的包裝,油紙包著的,紙上印著一個鮮紅的周記。
這是北郊的。賣的點心,是一家老鋪面,距離常家的宅子很遠。
她以前曾多某個人說過,她最愛吃這家的點心。
沒想到,她生日的時候,這人就給她送來了。
只是卻不見他的人影。
蘇南星把點心放了回去,直接上樓回家。
沒過一會,她的房門就響了起來。
蘇南星特意等了一會,然後去開門。
門外,站著她日思夜想的男人,他似乎有些疲憊,一臉的睏倦,但眼神卻包含無限情意,就那樣一直盯著她看。
「你怎麼上來的?」
「爬上來的。」
常家住的別墅,她在二樓,樓層也不高,以他的本事確實很容易上來。
「爬上來幹什麼?」
「給你送點心。」容肆笑了一下,「不讓我進去?」
「你不是不想見我嗎?否則剛才為什麼會躲起來?」
容肆摸了摸脖子,似乎有些尷尬,「嗯,我是不想打攪你睡覺。」
蘇南星沒說話,沉默的盯著他。
「不是說想吃周記的點心?」容肆提著點心在她眼前晃了晃,「不要啊?」
「你是在可憐我,還是在討好我?」蘇南星的聲音有些發冷。
「都不是,只是覺的既然你喜歡,就買給你。」
「我喜歡的東西,你都會給我嗎?」蘇南星看著他,「我喜歡你,你也能給我?」
容肆:「……」
「給不了,就走吧。」蘇南星把門直接關上。
她倚在門上,突然就有些堅持不下去了。
淚水順著她的臉頰無聲的滑落,她就連哭泣也是隱忍而剋制的。
她等待了太久了,孤單了太久。
甚至,自慈悲寺回來,她真的在想,就此消失,對自己是不是一件幸事。
至少,不會在痛苦,不會在渴望,不會在無限期的等待和尋找。
她真的很累,很累……
「蘇南星,你開門。」容肆還沒走,一直在敲門,「你再不開門,一會把常老爺子招來了,我看你到時候怎麼辦。」
蘇南星還是開了門,容肆迅速走進來,順手把點心放在一邊,然後回頭。
「怎麼哭了?」他一瞬間有些慌亂無措,實在是自認識蘇南星,還從未見她哭過。
「容肆,我真的沒有時間了。」蘇南星抬頭,她不想在這個人面前哭,總覺的尷尬和交情,「我只要你一句話,你能不能喜歡我?」
問完她突然又覺的心酸無奈。
她什麼時候變的這麼卑微了?
如果是勉強得來的愛情,還能是愛情嗎?
還能共白頭嗎?
容肆不會因為她的一句話,一句逼問就愛上她的。
她突然覺的萬分的沮喪,她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到底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容肆走近她,有一種想把她抱在懷裡的衝動,為什麼突然之間,她會變的如此萎靡。
「如果我說,你不愛我的話,我就會死。」蘇南星盯著他的眼睛,似乎這樣就可以看進他的心裡,「你相信嗎?」
容肆的眉頭不由得蹙在一起,「蘇南星,不要說這種胡話,你不妨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事,我一定會幫你。」
「算了,東西我收下,你走吧。」
蘇南星拿了點心,也沒看他,躺去床上睡覺。
容肆默默看了她一會,也不知道看了多久,蘇南星昏昏欲睡之時,依稀聽見他似乎是說了句生日快樂,然後便沒了聲息。
第二天一早,常久安特意過來看她,見她躺在床上一臉懨懨的樣子,知道昨晚容肆就算來了,兩人依舊還是老樣子,沒有絲毫進展,心裡不由的又罵了他一通。
「我今天沒事,帶你出去玩。」常久安想帶她出去多認識幾個朋友,免的她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容肆身上,要是她能喜歡上別人,那才叫痛快。
可蘇南星整個人軟綿綿的,躺在床上死活拉不起來。
「是不是生病了?」常久安過來摸了摸她的頭,也不熱,見她臉色也正常,只是整個人看起來一點精神也沒有,很累的樣子。
「昨晚沒睡好嗎?」常久安問她,「是不是容肆說了什麼混賬話,氣到你了?」
「沒有,就是沒睡好,我再睡一會就好了。」蘇南星推她出去,「不要打擾我啦小九。」
常久安只好出去,準備給她做點好吃的。
蘇南星的眼神黯淡下來,她沒想到,自己的身體這麼快就不行了,她還以為可以再撐一段時間。
接下來幾天,蘇南星一直呆在家裡睡覺,常家人非常擔心她的身體,常老親自給她檢查了一遍,她的身體各項機能都沒有問題,但不知道為什麼,她的精神看起來越來越差。
常久安懷疑是容肆刺激到了她,她追了他兩年,那傢伙卻一直對蘇南星不冷不熱,最近好像還和那個許深濃走的很近,莫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小星星心灰意冷,所以才一蹶不振?
常久安越想越覺的就是這個原因,她乾脆直接出門去找容肆。
她剛要出門,蘇南星叫住了她,說要和她一起去。
「我正好有事要找他。」
「你身體不舒服,還是別去了。」常久安是怕她過去,萬一再看見什麼不好的事情,再受刺激,蘇南星卻堅持要去,她也沒有辦法,只好親自開車帶她去。
卻真是想什麼來什麼,她們在容肆的家裡,看見了許深濃。
兩人相對而坐,一副相談甚歡的樣子。
常久安能感覺到,在看到許深濃的那一刻,身邊蘇南星的呼吸都沉重了許多。
她似乎很不想見到這個女人,甚至帶了那麼一點點恐懼。
這讓常久安覺的不可思議,印象里,蘇南星從未怕過什麼,她一向特立獨行,我行我素。
容肆是她唯一的例外。
這個許深濃到底有什麼特別的?
「你怎麼來了?」容肆看見她很意外,眼神都明亮了許多,迅速朝她走了過來,「怎麼臉色看起來這麼差?」
「還不是因為你!」常久安沒好氣的說道。
「怎麼了?」容肆抓著蘇南星的手,認真的看著她。
幾天不見,她看起來消瘦了不少,好似整個人的精神氣都沒了。
「我能和你說幾句話嗎?」蘇南星問他。
「許小姐,謝謝你來看我,今日我不方便招待,改日請你吃飯。」容肆語氣很是客氣,許深濃笑了笑,眼神在蘇南星身上停留片刻,然後溫柔的說道:「那我們改日再約。」
她經過蘇南星身邊時,突然轉頭對她說道:「也是奇怪,自那天見過蘇小姐之後,這幾日晚上總是夢見你。」
蘇南星淺淺一笑,「夢見我什麼?」
「夢見你,成為了我。」
蘇南星面上不動聲色,「看來許小姐和我的緣分不淺。」
「蘇小姐有沒有夢見我?」許深濃略有些好奇的問她。
「沒有。」
「那真是太遺憾了。」許深濃似乎有些失望,她又看了容肆一眼,想說些什麼,卻又猶豫著咽了下去。
「想和我說什麼?」容肆帶著蘇南星去了自己的卧室,只有他們兩個人。
「你喜歡許深濃嗎?」蘇南星抬頭看著他的臉,「和我說實話,不許騙我。」
容肆沉默下來。
蘇南星的一顆心慢慢涼了下來,她的手緩緩從容肆手裡抽離,「我知道了。」
容肆又把她抓了回來,「你知道什麼?我還什麼都沒說呢。」
「你的沉默,不就等於默認嗎?」
「默認什麼?」容肆又氣又想笑,「我只是還沒想好該怎麼對你說。」
「有那麼難以開口么?」蘇南星眼圈微紅,「其實我已經想通了,就算你不喜歡我,也沒關係,反正……」
反正她馬上就要死了,死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也不會感覺到痛苦,也不會再覺的孤單。
他有個喜歡的人陪在身邊,也挺好。
為什麼一定要強求他喜歡自己呢。
「反正什麼?」容肆掐著她的細腰將她抵在了門上,「你要再去找別的男人嗎?」
蘇南星只好道:「難道不行嗎?」
「你要找誰?」容肆眸色一瞬間變的陰沉冰冷,「秦意風?我哥?還是別的亂七八糟的男人?」
蘇南星被他氣到,想要推開他,男人的大手卻像鐵鉗子一般,死死地扣在她的腰上。
「你真是沒良心。」容肆咬牙切齒的說道:「這幾天我為了你,精神都快要錯亂了,覺也沒睡好,飯也沒吃多少,你竟然想著再去找別的男人?嗯?你的心是被狗吃了嗎?」
「你……」蘇南星瞪大眼睛,哪有這麼倒打一耙的?這個人,真真就是她命里的天魔星!
「我什麼?你倒還好意思生氣?」容肆湊近她,「還說什麼,我註定就是你的人,你一定不會放棄我,這話你是當屁放的么?」
「你!」
「這麼快就打臉?蘇南星,我真是高看你了。」
蘇南星再也忍不住,上去在他唇上狠狠的咬了一口,直到咬出血來,她才罷休,氣呼呼的放開了他。
即使心裡再怎麼生氣,她也不捨得揍他。
只是不自覺的,想要和他再親近一些,畢竟她時間不多了。
這是她的容肆,她永遠也愛不夠的容肆。
容肆的眼神越發的灼亮,眼底一片濃稠的黑墨,嘴角笑意明顯。
他的拇指按在蘇南星的唇上,「你給我聽好了,今天許深濃過來,確實是向我表明了心意,只是被我拒絕了。」
「為什麼?」蘇南星脫口而出。
「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我對她的感覺分外熟悉,明明她確實很吸引我,甚至我們也可以說算的上門當戶對,可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有一種感覺,只要我答應了她,我就會萬劫不復。」
「你是不是想起來什麼?」蘇南星充滿希冀的看著他。
「如果我和你說,我腦子裡總是會不自覺的出現,我和許深濃在一起的畫面,你會相信嗎?」容肆嘗試著把自己這些天的遭遇告訴她,但也怕嚇到她,所以說的特別小心翼翼,「甚至有一些畫面,很……」
「很親密,是只有情侶之間才能做的那種親密事,對不對?」誰知道蘇南星卻分外激動,眼圈也變的通紅,像一隻萌噠噠的小兔子,只把容肆看的內心洶湧澎湃。
「我怎麼覺的你看起來似乎很激動?」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做很親密的事,她怎麼看起開這麼開心?
容肆的臉一瞬間又變的黑沉沉的,「蘇南星,你是不是在耍我?」
「那個人是我!」蘇南星情不自禁的踮起腳,雙手摟住了他的脖子,「容肆,你腦子裡出現的那些畫面,那個女人是我啊!」
蘇南星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看來,你的記憶已經開始逐漸復甦了。」
「可那個人就是許深濃,她的臉我看的清清楚楚。」雖然不想打擊她,可是如果不說出事實,恐怕日後會造成很多誤會。
「我知道,因為當時,我就是許深濃。」蘇南星肯定道。
這讓容肆覺的既不可思議,又好笑,「怎麼,吃醋吃出臆想症了?」
他笑的又痞又壞,蘇南星忍不住在他臉上擰了一把,「我說真的,你呀,要不要聽我好好說說看?」
「那你說。」
「我們坐下來說。」
「不如去床上躺著說?」
蘇南星:「誰要和你上床?」
容肆很無辜,「哎,你想什麼呢?我是覺的,在床上躺著會比較舒服一些,哇,你小朋友原來你一點也不純真。」
蘇南星差點要翻白眼,她拉著容肆的手去了床上。
兩人躺下來,容肆給蘇南星蓋上了被子,「說吧,我聽著。」
「我說了,你可不要害怕。」
「害怕就往你懷裡鑽,你護著我一下。」容肆說著閉上了眼睛,順手把她往自己懷裡摟了摟。
蘇南星忍不住笑了一聲,總覺的他突然間變了,變的和以前一樣了。
也許有些事情他還沒有想起來,但是某些感覺應該是一直存在的。
就比如對她的感覺,她能感受到容肆對她,是在抗拒和吸引中矛盾的轉換,理智上,他覺的自己應該與她保持距離,但情感上,卻總是在不自覺的靠近。
蘇南星窩在他的懷裡,慢慢的把以前那些事情講了出來,包括前世。
故事很長,一直到夜幕降臨,天色完全黑了下來,蘇南星才說完。
身邊的容肆一直沉默著,只偶爾能感覺到他的呼吸似乎有些粗重,蘇南星其實有些擔憂,因為這些事情太過離奇,沒有經歷過的人想必是不會相信的,一定會以為她是在編故事。
蘇南星轉過頭,默默的看著他。
她沒問他信不信,只靜靜的等著他的回應。
「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他突然啞著聲音問她,眼眸里閃爍著晶瑩的水光,「我一想到這兩年你跟在我身後,我就生不如死,我真想一巴掌扇死自己!」
「別這樣,我也是覺的,這種事情說出來沒人會信的。」蘇南星很開心,「這麼說,你相信我說的話?」
她的身子被他緊緊的抱在懷裡,有溫熱潮濕的東西落在她的脖子里。
「容肆……」
「一千年……」他的聲音透著濃重的無力和悲痛,「你是怎麼堅持下來的,南星……」
原來真的如那個老和尚所說,他今生還有前世未盡的緣分。
那個人,尋找了他一千年,終於找到了他。
只是這一千年的孤獨寂寞,痛苦和渴望,又有誰能懂得?
只是想想,容肆就覺的猶如萬箭穿心一般的疼痛。
就連呼吸,也是疼的。
「南星……」
他只有一遍又一遍的叫著她的名字,好似這樣,他就能把眼前的這個人抓在手裡,永遠也不會再與她分開。
「都過去了。」蘇南星不想讓他繼續沉浸在自責與痛苦之中,她雙手捧住他的臉頰,「容肆,要了我吧。」
一滴淚珠自容肆臉上滑落,他漆黑如墨的眸子帶著鮮紅的血絲,他的吻落在了她的唇上。
他的吻像是羽毛一樣輕柔,像是怕嚇到她,又怕失去他,小心翼翼帶著萬般的疼惜。
蘇南星的雙手攀附在他寬厚的脊背上,她動情的在他耳邊呢喃,「阿肆,把你以前沒做完的事情……做完。」
容肆並沒有想起以前的事,可他就是知道蘇南星說的是什麼意思。
她是想把自己完全交付給他。
這句話,點燃了容肆全身的浴火,他的眼神,灼燙的似乎能把她點燃,呼吸彷彿都帶著靈魂深處的顫慄,「南星,我愛你……」
狂風驟雨里,蘇南星感覺自己像是漂泊在大海里的小船,被男人帶著,一起飄向溫暖的港灣。
許深濃的樣子再次出現在容肆的腦海里,各種各樣,鮮活而生動,不過這一次她臉上似乎蒙了一層紗,始終讓他看的不太真切。
「阿肆……」
有人在溫柔的叫他,容肆低頭。
聲音的主人眼神迷離,眉眼明媚而清靈,眼眸微張,看著他滿眼的繾綣愛意。
是他身下的姑娘。
是他的女王。
那一刻,他腦海里,許深濃臉上的薄紗不見了,那張臉終於再次清晰可見。
她的臉,和他身下的姑娘一樣。
是蘇南星。
他的南星。
**
一年後。
早上6點,南星的電話就開始響個不停,她還在睡,有人幫她接了起來。
「人呢,怎麼還沒到?」喬麥在電話里數落她,「蘇南星,好歹我結婚,你能不能積極一點?」
「你結婚她積極什麼?」
「容肆?」喬麥沒好氣道:「南星呢,你們出發沒有?」
「她還在睡。」容肆懶洋洋的,一聽就知道還沒起床,喬麥氣不打一處來,「我說你倆怎麼回事?昨天不是說好的嘛,今天你們六點到我家!」
「昨晚累著她了,沒起來。」
喬麥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容肆你個畜牲!明知道她今天要早起,你昨晚還纏著她?你要臉嗎?」
「要臉幹什麼?」容肆哼笑一聲,「我只要媳婦兒。」
他說完就掛了電話,繼續摟著蘇南星睡覺。
沒過一會,他的電話又響了起來。
這次是時境,容肆不耐煩的接起來。
「我說,你好歹要點臉!」時境的語氣有點咬牙切齒的味道,「你和蘇南星是我和大麥的伴郎伴娘,你們不到,我們這婚還怎麼結?」
「昨晚沒收住,把她折騰累了,想讓她多睡一會,你們先去酒店等著。」容肆說完,又要掛電話。
「這話你是怎麼好意思說出來的?」時境磨牙,「也就南星,怎麼就這麼縱著你。」
不知道是想到什麼,容肆低低的笑起來,「怎麼,羨慕我?」他頓了頓,「難道你和大麥在這方面不和諧?」
「不和諧你大爺!」
「惱羞成怒了?」
「趕緊滾過來!」
蘇南星是被驚醒的,她著急忙慌的往廁所沖。
「怎麼沒聽見鬧鐘響啊,糟了,要遲到了!」蘇南星一邊念叨,一邊迅速洗漱,「麥子要罵死我了。」
容肆倚在車鎖門口,懶洋洋的看著她,視線在她胸口流連。
「你趕緊收拾一下自己啊!」蘇南星催他,又想起他昨晚的狂狼,才感覺自己渾身酸痛的厲害。
想起昨晚他對自己的那些『折磨』,蘇南星既羞又氣,「我回來再收拾你!」她只好扔下一句話,去換衣服。
可從脖子一直延伸到胸口的那些曖昧的痕迹,要怎麼辦?
蘇南星對著鏡子犯難,禮服的設計是露肩的,可以說,這些曖昧痕迹一點也無法遮擋。
「你就說,是被蚊子叮的。」始作俑者站在她身後,十分欠揍的開口,「不然你實話實說也行,我不介意。」
「你當然不介意!」蘇南星冷笑,丟人的又不是你!
「那怎麼辦呢寶貝兒?」容肆在她身後抱住她的腰,「不然,我給你弄一弄……」
他說話全是氣音,曖昧又挑逗,蘇南星在他懷裡掙扎,「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麼……」
「想你啊……」容肆低笑,「每天都想……」
「趕緊走啦!」蘇南星踩了他一腳,「我生氣了!」
「彆氣。」容肆把她抱起來,「我給你找個東西遮一下。」
終於到了酒店,索性沒耽誤事,喬麥見了他們免不得抱怨一番,但她的火力最主集中在容肆身上,她是捨不得罵蘇南星的。
容肆的母親時安女士一見到蘇南星就把她拉了過去,她對蘇南星十分滿意,簡直當女兒一般寵愛,任誰都知道,在時安女士這裡,他兩個兒子加起來也抵不過蘇南星一個。
看見蘇南星脖子上系著的銀色絲巾,時安女士畢竟是過來人,立馬明白過來怎麼回事,她把容肆到一邊,狠狠的數落一通,卻又覺的不解氣,直接上手打人。
容肆懶洋洋的笑著,也沒躲,乖乖任他老娘打,就是視線一直往蘇南星身上落,嘴裡也不閑著,「這證明你兒子我身體好您該高興啊。」
「你倒是痛快了,讓南星跟著受罪。」時安女士手上不停,「我說過多少次了,讓你節制一點,南星她到底還小,別老折騰她,你……」
「您不想早點抱孫子?」容肆一句話就把時安女士懟死了。
容肆笑了,「所以,媽,兒子這是在幫您呢,您不感謝,怎麼反倒打我?」
「湊小子!」時安女士也樂了,提到孫子,她就興奮了,也不忍心再繼續打他,畢竟生孫子這事,還得指望他。
今日是時境和喬麥大婚,雖然兩人並沒有大辦,但因著時境況和喬家在巨海的地位,婚禮宴會還是來了不少人。
婚禮正式開始后,蘇南星便找了個角落的位置,默默坐在了那裡。
她看著台上時境和喬麥擁吻,看著他們交換戒指,看著他們彼此默默深情凝望,內心的滋味,不知道該如何形容。
她不知道時境是不是以前的顧及,不知道他們到底有沒有關係,但現在,喬麥能有一個幸福的結局,她已經要感謝上蒼的恩賜。
「羨慕了嗎?」容肆輕笑著摟住她,「我們年底結好不好?」
蘇南星搖了搖頭,「我怕冷,到時候穿不了婚紗了,明年五年份吧。」
「我等不及了。」容肆湊過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小星星,體諒我一下?」
「就幾個月而已,你也等不了嗎?」
「度日如年。」
「我們現在幾乎天天呆在一起,你都不膩嗎?」蘇南星道:「其實結不結婚,也沒什麼關係。」
「小混蛋,你吃干抹凈還想不負責任?」容肆捏了把她的臉蛋,蘇南星失笑,「你好不要臉,誰吃誰啊?」
「我吃你。」容肆在她唇上咬了一口,「你給不給吃?」
「好啦,別鬧了,別人都在看我們。」
「那我們走吧,回家。」
「容肆!」
………………
一直到晚上八點,婚禮終於結束。
時境和喬麥出來送客,容肆挨了不少白眼。
他實在是有些過分,時時刻刻粘著蘇南星,要不是有客人在,喬麥都想上去打他。
蘇南星喝了點酒,有點微醺,出了酒店之後,打算和容肆去湖邊散散酒氣。
「我要找明遠,你看見明遠了嗎?」
「你誰啊,滾開!」
「你別走!明遠在哪啊!我要找明遠!」
「滾開啊!臟死了!酒店門口怎麼會有瘋女人?」
「快找酒店經理過來把她趕走!」
不遠處有人在吵鬧,一個女人被人推倒在地,她爬起來,看見有人就撲過去問,「明遠在哪啊?我要找明遠!」
她見人就問,拉著人家不放,脾氣好的和她說一句不認識,脾氣不好的,直接把她推一邊,還會罵上幾句。
蘇南星卻覺的脊背發涼,這個聲音她很熟悉。
那女人再一次被人推倒在地,她渾身髒兮兮的,蓬頭垢面,身上似乎還有一股難聞的氣味,從這酒店出來的客人,大都非富即貴,見到她這樣的人,只當她是精神有問題的瘋女認,有幾個保安過來,從地上粗暴的拖起她,拉著她就走。
「大寶!」蘇南星大喊一聲,沖了過去。
她把保安攔下來,把那女人亂糟糟的頭髮從她臉上拂開。
「大寶!」
真的是她一直在尋找的大寶。
「蘇小姐您認識她?」幾個保安驚訝極了,明珠酒店是時境的產業,眼前的這個女人,就是他們老總的弟妹,加之容肆的身份,他們不敢怠慢。
「我認識。」蘇南星看了那幾個保安一眼,「放開她。」
幾個保安被她那一眼看的發毛,趕緊鬆開了大寶。︸
「大寶,你怎麼會在這裡?」蘇南星把她從地上拉起來,輕柔的問她,「我是小寶,你還認識我嗎?」
她說完,又愣住。
大寶是許深濃的母親,以前她重生在許深濃身上,在大寶的記憶里,她的小寶也應該是許深濃才對,可是她之前問過許深濃,她說她母親自她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夫妻又娶了新人,她跟著繼母生活,和許家的關係一直不好。
她想到,這一世的許多人和事都發生了改變,也許,在這一世,許深濃和大寶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這也就是為什麼,她一直尋找大寶卻找不到她的原因。
沒想到,今天卻突然讓她給遇上了。
「我要找明遠,我要找明遠……」大寶一直重複這句話,她髒兮兮的手扒在蘇南星的胳膊上,死死地拉著她不放,「我要找明遠……」
「好,我帶你去找他。」蘇南星只好先安撫她,把她帶到了車上。
回到家以後,蘇南星先給她洗了個澡,又哄著她上床睡覺。
「如果你乖乖的睡覺,聽我的話,我就帶你去找明遠,你要是不聽話,我就不帶你去了。」蘇南星嚇唬她,「我數三個數,你要閉上眼睛,不然的話……」
「我聽話!」大寶瞬間閉眼,整個身子筆直的躺在床上,「我很乖的,我聽姐姐的話。」
「好。」
「那我明天可以見到明遠嗎?」大寶又睜開一隻眼,小聲問問她,蘇南星故意板著臉,「這個問題我明天才能回答你。」
大寶嚇的又閉上了眼睛,「姐姐,那我們拉鉤,你不許騙人的。」
「不騙你。」蘇南星和她拉鉤,「騙你是小狗。」
「你還要學狗叫哦。」大寶閉著眼睛汪汪汪叫了幾聲,「就是這樣叫哦。」
蘇南星忍著笑,「好。」
大寶睡著后,蘇南星去了客廳。
容肆已經查到了那個明遠的有關資料。
「是蘇明遠,遠大集團的太子爺,巨海房地產蘇君威唯一的兒子,這個女人,是他的母親。」
既然曾經是豪門夫人,怎麼會淪落到如今這個樣子?蘇南星等著容肆往下說,他肯定查到不止這一點。
「大寶是蘇家司機的女兒,與蘇君威同歲,兩人算是青梅竹馬。大寶十八歲的時候就懷了蘇君威的孩子,以蘇家的身份地位,蘇家當然不願意讓蘇君威娶大寶,他們承諾給大寶一筆錢,讓她把孩子生下來后就離開巨海。」
「那時候蘇君威對大寶還有些情意,他不願意讓大寶離開,偷偷把她養在了外面,並承諾她,不管他將來娶誰,都會照顧大寶和孩子一輩子。」
「大寶很本分,從不去爭搶什麼,也知道自己搶不過,她只希望把孩子生下來,後半輩子和孩子好好生活。」
「一年後,大寶的孩子順利生了下來,蘇家把孩子抱了回去,此後就再不允許大寶見孩子。」
大寶去求蘇君威,可蘇君威根本做不了主,他左右不了蘇家人的想法。
在蘇家人的眼裡,大寶的身份是低賤的,他們蘇家的嫡長孫,不能有這樣一位低賤的母親,他們要把大寶從孩子的世界里徹底抹去。
大寶拼勁了全力,受盡了苦楚,弄的遍體鱗傷,可她一個社會最底層的勞苦大眾,根本鬥不過那高高在上的蘇家。
又是一年之後,蘇家打算和王家聯姻,蘇君威也同意了,因為這門婚事對蘇家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且門當戶對,最重要的是,王家的姑娘很漂亮,頗會做人,沒用多久,就把蘇君威迷的團團轉。
大寶也聽說了這個消息,此時她已經對蘇君威不抱任何幻想,只想要回自己的孩子。
為了要回孩子,她打算孤注一擲。
她找到了王家,去見了蘇君威的未婚妻王嘉禾。
她把自己和蘇君威的事告訴了王嘉禾,並說出了他們有一個孩子被蘇家養在外面。
大寶想的很簡單,她想同樣是女人,王嘉禾肯定不願意自己嫁去蘇家以後就做繼母,誰願意養別的女人和自己丈夫生下的孩子?而且,她肯定希望自己的孩子是蘇家的唯一,如果她的孩子留在蘇家,將來就得分走蘇家的一部分財產,很有可能將來還要和她的孩子爭奪蘇家的繼承權,無論從哪方面來講,她應該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留在蘇家。
王嘉禾也答應了她,答應幫她從蘇家人手裡要回孩子,畢竟作為蘇家的聯姻對象,只要她不願意養,蘇家人也不能強行讓孩子進蘇家的大門。
畢竟這種事,蘇家是有錯在先,婚前就鬧出了孩子,王家不追究他們,還繼續讓女兒嫁過來已經是很大的讓步。
可王嘉禾也有條件。
用她的話說,為了避免蘇君威和大寶以後藕斷絲連,畢竟他們以前有舊情,誰知道哪天蘇君威會不會再去找大寶,大寶要回了孩子,若是再來搶她的丈夫,她不就慘了?
所以,大寶必須儘快嫁人。
作為交換條件,大寶只有答應她,她沒有條件選擇。
沒過幾天,王嘉禾來找大寶,說是已經給她物色好了對象,那男人是她一個遠方表哥,家境雖然比不過蘇家,但是也很富足,人也是長的一表人才,大寶晚上隨她去見了見,覺的那男人確實不錯。
反正早晚要嫁,她家裡人也沒意見,於是就應下了這門婚事。
可是她從沒想過,王嘉禾在知道她和蘇明遠的事情之後,怎麼還能讓她得了孩子,又給她一段美好的姻緣?
她未來的老公和別的女人有了孩子,還曾經山盟海誓過,這女人還找上門來與她談條件,像王嘉禾那樣的天之嬌女,怎能忍受這種屈辱?
她早就恨死了大寶。
大寶嫁過去之後才知道,她要嫁的那個男人是個四五十歲的老男人,而之前與她相親的那個男人,不過是王嘉禾花錢雇來騙她的。
這個男人也不是什麼富貴人家,他不過是一個偏遠山村裡娶不上媳婦的老光棍。
她是被王嘉禾賣到這裡來的,賣了五千塊錢。
而這五千塊錢,還是老光棍兄弟三人湊起來的。
所以,大寶在這個家裡,要伺候他們兄弟三個男人。
她在這小山村裡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受了二十年的非人折磨,她試著逃跑過很多次,可每次都被他們抓了回來,然後就是一頓毒打。
她每每想死的時候,就會想起自己的兒子,就有了活下去的動力。
她想,她要活著出去,去見一見自己的孩子。
終於有一天,她逃了出來。
她每天躲在蘇家大門口,希望能偷偷看一眼自己的孩子。
幾天之後,她終於見到了蘇明遠。
她一眼就認出了他,那是她的孩子,眉眼和她長的很像。
孩子很帥,高大陽光,他笑的那麼燦爛,聲音那麼好聽,她聽見他在叫:「媽媽。」
大寶激動的沖了出來,他撲在了蘇明遠的身上。
蘇明遠條件反射,把她推到了一邊。
「明遠,怎麼了?」一把溫柔的聲音響起,有人從蘇家大門裡走了出來。
大寶一眼就認出了她,這個人,這個害了她一生的女人。
王嘉禾還是那麼漂亮,歲月似乎並沒有從她臉上留下什麼痕迹,她和蘇明遠站在一起,看起來像是姐弟。
「媽,沒事,不知道哪裡來的人,突然衝出來,嚇了我一跳。」蘇明遠沒好氣的說道,又過來問大寶,「你沒事吧?要不要我送你去醫院?」
「我來處理吧。」王嘉禾的語氣很是寵溺,「你先回去,我給你做了甜品,你去嘗嘗。」
「謝謝媽媽。」蘇明遠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媽媽真好。」
王嘉禾溫柔道:「快去吧。」
蘇明遠跑遠了,再沒有回頭看一眼地上的大寶。
這個辛苦把他生下來,又為了他受了一輩子苦的女人。
「他叫你……媽媽?」大寶依舊坐在地上,仰著頭問王嘉禾。
「是。」王嘉禾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明遠是我的兒子,是我唯一的孩子。」
「你的孩子呢?你為什麼要搶我的孩子!」大寶沖她大喊。
「我沒有孩子。」王嘉禾笑了笑,那是一個近乎殘忍的微笑,「謝謝你,把這個孩子送給我。」
手心裡扎進了什麼東西,大寶覺的很疼,比她在大山裡被那三個老男人折磨還要疼。
「把孩子還給我。」
王嘉禾像是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她笑了兩聲,語氣里竟然有了一絲悲憫,「你覺的,有你這樣一個母親,孩子還能回去嗎?」
「你能給他什麼?」
「給他三個爹嗎?」
大寶的臉色瞬間慘白,她從地上爬起來,幾乎是用盡了全力,「王嘉禾,我是被你害的……」
「那又怎樣?」王嘉禾溫柔的笑著,「這樣的你,還配做一個母親嗎?」
「就算明遠願意叫你一聲母親,你有臉應嗎?」
「你無恥!」大寶赤紅著雙眸朝她撲了過去,她恨不得把這個女人生吞活撥了。
然而還沒近到她的身,大寶就被人掀翻在地,視線模糊里,她看見有人把王嘉禾護在身後,那人沖她喊著什麼,「還不把她抓起來!不知道哪裡來的瘋女人,你們怎麼做的安保工作?要是我媽被她傷著了怎麼辦?我看蘇家是白養你們了!」
大寶朝他爬過去,「明遠……我的孩子……」
「媽,您沒事吧?」蘇明遠只顧著和王嘉禾說話,滿眼的擔憂,「沒嚇著吧?」
「我沒事。」王嘉禾嘆氣,「說是來找孩子的,大概自己的孩子丟了吧。」
「找孩子怎麼對您動手了?」蘇明遠一臉后怕,「幸虧我來的及時,不然您就被她傷到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大概情緒有些激動。」王嘉禾一臉的慈悲,她看向地上的大寶,「找人把她送去醫院看看傷吧,怪可憐的。」
「您還可憐她?」
「孩子……」不知什麼時候,大寶爬到了蘇明遠身後,朝他伸出一隻手,「王嘉禾,你還我的孩子……」
保安一腳將她踢開,踹出去很遠。
「明遠,別傷她,這個人我認識的。」王嘉禾攔住蘇明遠。
「您認識她?」蘇明遠不太相信,這樣一個瘋女人,和她母親這種名門閨秀能有什麼交集呢?
「她之前也總來這附近找孩子,大概是精神出了問題,瘋瘋癲癲的,我聽說她家裡沒人了,就她一個人孤零零的,也沒人管,十分可憐。」
王嘉禾嘆息一聲,「她這樣一直呆在外面總會出事的,我想不如把她送去精神病院吧,」王嘉禾此時看起來,像是一個慈悲的菩薩,「治好了也算功德一件,醫藥費我出。」
幾個保安趕緊說是。
「媽媽您真的太心善了。」蘇明遠無奈,「天下間那麼多受苦受難的人,您管的過來嗎?」
「其他人我沒看見,這一個我遇見了,總要管一管。」
最後,大寶被送去了精神病院。
她不是精神病,也成了精神病。
容肆說完這些以後,蘇南星沉默了很長時間。
她憤怒到手都是抖的,她恨不得把那些人碎屍萬段!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重來一次大寶的命運還是如此悲慘?
明明其他人的命運都已經發生了改變,他們都得到了幸福,為什麼只有大寶一個人難逃厄運?
「蘇家的勢力怎麼樣?」
「在巨海城,能排進前五。」容肆如實回答,知道她想做什麼,「這家事情交給我來做,你放心,我一定會讓蘇家付出應有的代價。」
蘇南星沉默著,沒有回應他。
容肆知道,她想親自動手。
「你已經不能再使用巫術了,聽話,都交給我。」容肆雙手握住她的肩膀,「但是在此之前,你要告訴我,你和這個女人是什麼關係?」
蘇南星抱住他,「我之前和你說過的,我曾經重生在許深濃的身上,當時她是許深濃的母親。可以說,她也算是我的母親。」
容肆明白,繼而笑了笑,「原來是我未來岳母,那我義不容辭。」
蘇南星也笑了。
第二日,蘇南星帶著大寶去了蘇家,她找到王嘉禾,告訴她,大寶是她的母親,別的什麼也沒說。
王嘉禾驚疑不定,儘管一再掩飾,她的臉色還是忍不住一變再變。
特別是聽蘇南星說道,「感謝你對我母親這麼多年的照顧,我一定會好好報答你的。」
她說的很真誠,也很認真,但王嘉禾總覺的有些毛骨悚然。
大寶見到了蘇明遠,鬧著要帶他走,蘇南星便哄她,「我只答應你來見他,可沒說要讓你帶他走。」
大寶不幹,坐在地上又哭又鬧,蘇明遠有些不耐煩,但看在容肆和蘇南星的面子上,強忍著沒有發怒。
回去的路上,蘇南星給大寶擦眼淚,「大寶乖,你再等幾天,這個蘇明遠他自己就會來找你的。」
「真的嗎?」大寶總算開心了。
「真的。」蘇南星給她擦了擦髒兮兮的臉蛋,「到時候,他恐怕只能跟著你,無處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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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後,蘇家破產了。
至於怎麼破產的,巨海城裡眾說紛紜。
有人說蘇君威這些年一直在偷偷做毒品生意,被警方破獲了。
還有人說,蘇君威在外面養了個三兒,那三兒想要登堂入室,被王嘉禾給弄死了,這三兒的家人便把蘇家給告了,那三兒畢竟跟了蘇君威多年,手上有他大把的犯罪證據,蘇家於是被一窩端了。
還有說的更加離奇的,說是蘇家受到了詛咒,起因是蘇君威年輕的時候對一個女人始亂終棄,那女人還懷了他的孩子,可蘇家在女人生下孩子之後,把女人賣去了大山村,女人在山村裡受了二十年的折磨,好不容易逃出來后,又被蘇家送去了精神病院。最後女人死在了精神病院裡頭,臨死前她發下血誓,要詛咒蘇家一家人不得好死。
雖然這事傳的離奇,但也不是空穴來風,因為後續就有人在網上現身說法,說這些所謂有關蘇家的傳說,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半年後,蘇君威被判刑入獄,刑期二十五年。
他的父母則因病先後死在了醫院。
至於王嘉禾,自蘇家破產後,就好似沒了蹤跡,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這一日,蘇南星和容肆迎來了一個客人。
「大寶,你等的那個人來找你了。」蘇南星對正在房間里玩樂高的大寶說道。
大寶跑了出去,看見客廳里站了一個年輕男人。
「明遠!」她撲過去,激動的抱住他,眼淚鼻涕蹭了那人一身。
蘇明遠木然的任由她抱著,沒看她,卻是看向了蘇南星。
「她真的是我母親嗎?」
蘇南星點了點頭,把之前為他和大寶做的親子鑒定拿給他看。
蘇明遠慘笑一聲,「原來她當初到蘇家,是真的去找孩子的。」
「你今後有什麼打算?」蘇南星直接了當的問他。
「我媽……」蘇明遠卻是問她,「王嘉禾在哪裡?」
「你還關心她的去向?」蘇南星冷聲道。
「她畢竟養了我二十幾年。」蘇明遠神色黯然的低下頭。
「二十年前,你母親在哪,她現在就在哪兒。」
蘇明遠猛地抬頭,「你把她弄到大山裡去了?那三個老男人那裡?」
蘇南星冷冷的看著他,「怎麼,你要去找她?」
蘇明遠的臉色變的慘白,良久,他更咽道:「我不會去找她,但我也不會留在這裡,我打算出國。」
「出國,你有錢嗎?」蘇南星嘲諷道,蘇家可是沒給他留下一分財產。
「我自己會去掙,掙夠了就出去,我不想再繼續留在這裡。」蘇明遠推開大寶,跪下給她磕了兩個頭,「兒子不孝,請您好好保重。」
他說完,起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大寶哭著追了出去,蘇南星沒有攔她,誰也沒攔。
如果大寶能把她兒子哭回來,也算值得。
可惜,他們誰也沒能把誰留下。
自那之後,蘇南星再也沒有見過蘇明遠,不知道他在哪裡掙錢,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出國,她也沒有去打聽。
大寶依舊瘋瘋癲癲的,開心的時候會玩的很瘋,想起蘇明遠的時候又會哭的很兇,每天的情緒都很不正常,像個孩子一樣。
蘇南星想把她治好,可是去了很多家醫院,都無能為力。
她想起了慈悲四里的老和尚,於是帶著容肆和大寶去找他。
老和尚在見到大寶之後,就捋著鬍子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這是她前世做下的孽債,她註定永遠都不會有姻緣和子孫緣。」
「為什麼?」蘇南星忙問,「可有化解的法子?」
老和尚搖頭,又意味深長的看著她,「陛下,您難道還沒明白嗎?」
蘇南星一愣,沒想到這老和尚竟然嫩看出她前世的身份,「大師,還請您為我解惑。」
老和尚嘆了口氣,笑著道:「陛下,我是枯榮。」
蘇南星驚愣片刻,繼而大喜,「您是枯榮!」
沒想到她竟然是前世的枯榮大師,只是為什麼樣子變了?
看出她的疑問,枯榮大師笑了笑,「我只是和您一樣,擁有前世的記憶。」
蘇南星明白了,也就是說,他擁有前世枯榮的記憶,那麼以前的事情,他都記得的。
終於找到了一個和自己一樣人,蘇南星既興奮又激動,可她來不及高興,因為大寶的事情好像並沒有那麼簡單。
「枯榮大師,大寶到底為何會這樣?」
「陛下,您歷經千年,重生過無數次,到最後卻一再遇到這些人,您難道從沒有想過為什麼嗎?」枯榮大師問她。
蘇南星愣住,她確實沒有想過。
「您說的這些人,是指……」蘇南星看向容肆,「是指容肆嗎?」
枯榮大師點頭,「不止是他,還有時境、喬麥、許深濃、秦意風,你前世遇見他們,歷經千年,還是遇見他們,繼而和他們發生關係,難道沒有想過,這些人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在你的生命里嗎?」
蘇南星看向容肆,容肆也看著她。
「當然是因為我們的緣分是上天註定的。」容肆先開了口,「她註定就是我老婆。」
蘇南星失笑,他好像在對人家宣誓主權似的。
枯榮也笑了,「你確實和陛下有緣,這生生世世的姻緣是你用生命求來的,所以你們一再遇到,也能說的通。」
「他什麼時候求的?」蘇南星問道,又道:「是前世嗎?容時求的?」
枯榮大師點頭,「他當時為你尋到安魂鈴以後,就已經身負重傷命不久矣,所以他便躲了起來,在生命的最後時刻,用自己的生命向上蒼祈願。」
「他是大朝的戰神,已經有了無量功德,因此他的祈求被上蒼聽見了,成全了他。」
蘇南星握住容肆的手,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內心久久無法平靜。
「感動了?」容肆笑,弔兒郎當的樣子,「嗯,這個容時不錯,做了件好事。」
蘇南星好笑道:「你在誇你自己嗎?」容時本來就是他,前世的他。
「我又不認識他,對他也沒記憶,在我看來,容時就是個陌生人,和我沒關係。」容肆無所謂道:「管他是不是我的前世,反正今生你是跑不了了,媳婦兒?」容肆說著就要湊過來親她,被蘇南星推到了一邊。
「不好意思讓您見笑了大師。」蘇南星尷尬道:「他就是這麼個無賴樣,我也沒辦法。」
枯榮大師笑的很慈祥,「他很愛你。」
蘇南星微笑,「我知道。」
「大寶是不是也是我前世認識的人?」蘇南星隱隱有了幾分猜測,「我在今生一再遇到的這些人都是前世和我有關的人,對嗎?」
枯榮大師點頭。
「容肆是前世的容時,時境是顧及,那其他人呢?」蘇南星只能想到這兩個人。
「陛下,前世您你有感情糾葛的就那麼幾個人,您難道想不到嗎?還是,您在自欺欺人?」枯榮大師嘆息。
蘇南星沉默一瞬,繼而臉色變的有些慘白。
「星兒,怎麼了?」容肆過來摟住了她,關切道:「是想起來什麼嗎?」
蘇南星看向枯榮大師,嘴唇顫抖著,過了好久才啞聲道:「喬麥是……是蘇忘憂嗎?」
既然時境是顧及,那喬麥必定就是蘇忘憂。
她的妹妹蘇忘憂。
那個前世將她害死的罪魁禍首。
只有蘇忘憂對顧及的喜歡,能是生生世世的。
沒等枯榮大師回應她,蘇南星自顧說下去,「許深濃是蘇蕪,秦意風是陸修。」
兩人的前世虐戀,延續到了今生。
所以在她重生在許深濃身上之前,原本的許深濃是喜歡秦意風的,喜歡到瘋狂的地步,為他做了許多傻事。
想在想來,原來一切的緣分,都是早就註定了的。
所以,大寶就是那個人嗎?
蘇南星抬頭,眸間已經蓄滿了淚水,「是她嗎?」
枯榮大師書雙手合十,念了句阿彌陀佛。
他的態度,等於默認了。
蘇南星的身子一晃,後退一步。
容肆將她帶到懷裡,沒有追問她那個是究竟是誰,只耐心的安撫著她的情緒,輕柔的在她唇角吻了吻。
「她做了什麼?」
枯榮大師輕聲道,「她把自己的三魂六魄賣給了地府,賭上了自己生生世世的幸福,以肉身伺白狼王,以此,換你重生的機會。」
「她成功了。」
「為什麼……為什麼啊?」蘇南星喃喃著,她不是不喜歡她嗎?她不是就喜歡蘇忘憂嗎?
「她畢竟是你的母親。」枯榮大師又是一聲嘆息,「這天下,哪有不愛自己孩子的母親。」
蘇南星的眼淚,不爭氣的往下掉。
「她覺的是她害死了你,是她盲目的相信韓九初,不計一切後果的愛上韓九初,才給了他們機會把你害死。」
「那日她被韓九初控制,親眼目睹你被那些愚蠢的百姓一刀一刀剮死,可她卻什麼也做不了,最後,她痛苦的把自己的舌頭都咬斷了。」
「作為一個母親,親眼目睹自己女兒如此慘烈的死去,對她的打擊可想而知。」
「她換來了你的重生,所以她生生世世都會是這個樣子。」
「因為沒有三魂六魄,所以瘋瘋癲癲,因為賭上了自己的幸福,所以永遠不會有男人愛她,永遠也不會有屬於自己的孩子,這是個死咒,永遠不會解開。」
「她會生生世世,一直循環這個死局。」
「小寶小寶!」突然有人哭喊著沖了進來,一頭扎進了她的懷裡。
「小寶你怎麼還不走啊,我在外面好害怕啊。」大寶在她懷裡放聲大哭,「明遠不要我了,你是不是也不要我了,嗚嗚嗚……」
蘇南星擦了把眼淚,可是淚水像是開了閘一樣,一直收不住,「怎麼會呢?你是大寶,我是小寶,你是我娘啊,我怎麼可能不要你呢……」
「那那那我們拉鉤,拉鉤!」大寶伸出小手指頭,蘇南星拉上她的手指,「拉鉤!」
「小寶你怎麼哭了呢?」大寶給她擦眼淚,「是不是容肆欺負你了?」
蘇南星流著淚點了點頭,「是呢,他就會欺負我。」
大寶立馬回身,舉起拳頭要打容肆,下一刻又縮了回去,「哎那個,那個你不能欺負小寶,不許你欺負她。」
容肆走過來,把臉湊過去,「我要是欺負小寶,大寶就打這裡好不好?」
啪!
大寶一巴掌扇在他的臉上,打完又問,「疼不疼呀?」
容肆:「疼。」
「那我給你吹吹。」她突然又想到什麼,去瞅蘇南星,「小寶,我餓啦。」
蘇南星忍不住笑了,「好,帶你去吃飯。」
大寶立馬跑了過來,抱著蘇南星的胳膊拖著她往外走。
「大師。」蘇南星走前看向枯榮。
「她以後有我,我會愛她。」
出了寺廟大門,已經是中午時分,夏末的天氣還是非常的燥熱,大寶在前面奔跑,吵著要吃雪糕,容肆跟在身後,笑著說,「媽,您慢點,再這樣可不給吃雪糕了。」
大寶回頭看他哈哈大笑,「哈哈你叫我什麼?哈哈哈哈小寶,容肆他傻啦,他叫我媽媽哈哈哈哈!」
蘇南星看著她笑,「大寶,以後你就跟著我過好不好?」
「好啊。」大寶樂呵呵的跑過來,「小寶,我很喜歡你的,我喜歡你。」
「我也喜歡你。」蘇南星眼眶又開始濕潤了。
「那晚上我要吃魚。」
「好,給你吃。」
「我我我,,我還要吃火鍋。」
「好,也給你吃。」
「那那那我還要吃鴨頭,雞脖子和豬蹄!」
「讓容肆給你去買。」
「哇!小寶你真好!」大寶抱著她親了一口,「小寶你真好!」
「媽,這麼多東西,您吃的了嗎?」容肆笑著道:「晚上吃撐了我可不負責給你去買葯。」
「那那那那,那豬蹄子讓給你吃吧。」大寶委屈巴巴的,「你和豬蹄子比較配。」
容肆:「……」
蘇南星大笑,「那你以後就叫他大豬蹄子!」
容肆過來逮住蘇南星狠狠親了一口,「小混蛋。」
大寶哇哇大叫,「哎呀呀你又欺負小寶!」
容肆又把她摟過來,「媽,您想不想小寶給您生個小小寶呢?」
大寶猛點頭,「想啊想啊!」
「那我以後就得經常這麼做!」容肆壞笑,「你晚上不許跟小寶睡,得讓她和我睡,明白嗎?」
大寶點頭,「好好好!」
蘇南星:「容肆!」
容肆笑:「老婆,咱們回家吧。」
「好,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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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大結局啦!謝謝大家一路的支持,這本就這樣了,算是有了個圓滿的交代!
下本書暫定名字:我不做豪門夫人以後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