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自殺之前
鍾程趕往沙河,找到老李五金店,見到了店主老李。
老李給他看了6月6號晚上,店門口的監控。
為了拿到視頻的完整版,鍾程花了三千塊,但他覺得值。
監控顯示,零點五十分,一輛計程車駛過店門前的單行道,濺起一片雨水。
七分鐘后,那輛計程車原路返回,再次濺起一片雨水。
視頻掐頭去尾,真正有用的地方,只有計程車一來一去,總共八秒鐘。
老李五金店距離鍾穎的投河點,大約一公里,拐一個彎,結合開車速度,扣除下車結賬時間,差不多四分鐘到達,原路返回,稍微快一點,大約三分鐘。
計程車去的時候,車頂牌顯示「有客」,回來時,顯示「空車」。
這表明,計程車是送了一個人到一公裡外的地方。
以此推算,那人在凌晨五十五分左右下的車。
而鍾穎出現在河岸邊監控的時間,正是6月6號的零點五十五分。
時間如此接近,不可能是巧合。
鍾穎大概率就是坐這輛車來的。
老李雖然不是直接目擊者,但這段監控,為鍾程指明了一個調查方向。
視頻中,能看清計程車的車牌號。
鍾程走出五金店,便給計程車公司打電話,表示自己不久前坐計程車,疑似錢包遺失在了車上,他報出車牌號,客服查詢之後,告知了計程車司機的聯繫方式,讓他先和司機溝通,如有問題,再行投訴。
鍾程立刻聯繫了計程車司機。
「是計程車嗎?我想打車。」鍾程道。
「你在哪?」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痰音很重。
「興華路和科園路的交界點。」鍾程說出了前方路口的位置。
「離我這有點遠啊。要不你打網約車,或在路邊等等看?」
「你打表過來,我付調度費,我手機快沒電了。」鍾程裝作語氣很焦急。
「好吧,那你等我一會,我這還拉著客人呢。」
在等待計程車期間,鍾程想打電話問問蘇言溪的情況,一個男人接了電話,呵斥了他一句,他感覺像電腦高手的聲音,便沒打擾。
二十分鐘后,司機來了,正是監控中那輛車。
「去哪?」司機年齡五十歲左右,頭髮銀灰色。
「紫龍飯店。」鍾程坐在前排,系好安全帶。
計程車駛出去一公里之後,鍾程才問:「6月6號零點五十分左右,你拉了一個女孩到這附近,你還記得嗎?」
司機愣了一下,隨後搖頭:「都過去那麼久了,誰還記得啊。」
鍾程從手機中找出一張妹妹的照片:「她叫鍾穎,網上鋪天蓋地的新聞,你不記得?」
司機掃了一眼照片,眉頭皺起:「你是誰?想幹什麼?」
鍾程一看司機這反應,知道是他無疑了,他摘下帽子,說道:「我是鍾穎的哥哥,你應該從網上見過我,我給你看段視頻。」
鍾程播放了老李五金店門口的監控,正是這輛計程車一去一回的過程。
司機面色發青,嘴巴張了張,沒說出話。
「我不是想找你麻煩,我妹妹恰好打了你的車,你沒有任何錯。我只是想向你打探下我妹妹自殺前的狀態,讓我心裡好受一些。」鍾程早已想好措辭,用平緩的語氣說出來,然後摸出兩張百元鈔票,放在了儀錶盤上。
「真是造孽!」司機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盤,然後放緩車速,先將兩百塊收起來,再問,「你想知道什麼?」
鍾程首先問:「除了我之外,這期間有任何人找你問過鍾穎的事嗎?」
司機搖頭:「沒有,連警察都沒有,不過監控顯示她是自殺,沒調查的必要吧。」
鍾程繼續問:「你在哪裡接的她?」
司機不假思索地道:「青瀾公園門口。那晚雨很大,我本來都要收車了,看見路邊一個女人打著一把傘,伸手招車,我就開了過去……」
司機像是憋了很久,不待鍾程問,繼續道:「她上車后,我問她去哪,她說往沙河下遊方向開。我感覺她有點不對勁,多看了幾眼,她雖然戴著口罩,但應該很漂亮……大約半小時后,到達沙河下游,我再次問她去哪,她沒說話,只是指了指前面,我放緩車速往前開,我感覺她好像不知道去哪一樣。又開了五分鐘左右,她忽然說停車,然後給了我二百塊錢,說不用找了,便下車了。」
司機咽了口唾沫,加快語速道:「下車后,她走在雨里,沒打傘,我本想看看她去哪,但雨太大了,又是半夜三更,啥也看不清,我就走了。那晚回家后我就做惡夢了,沒想到第二天一早就看見了她自殺的視頻。當時我要警覺一點,果斷一點,說不定能救她一命,哎,造孽啊。」
鍾程問:「你猜到她要去自殺?」
司機搖頭:「說來奇怪……她上車后,斷斷續續地在發消息,快到沙河時接了一個電話,但她沒說話,只應了一聲。我是沒感覺出她要自殺,她沒哭沒鬧,也沒表現出很絕望的樣子,當然了,她全程戴著口罩,可能是我沒注意吧。」
鍾程捕捉到了一個疑點:「她是接的電話,還是打出去的?」
司機想了想:「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沒聽見鈴聲。」
警方雖然沒找到妹妹的手機,但調出了妹妹死前的通話記錄,鍾程記得,通話記錄顯示,妹妹自殺前兩個小時,是沒有接打電話的。
難道……妹妹還有別的手機號,租借的號碼,或購買的野號?
是誰在那個時間點給妹妹打電話?
難道是幕後黑手?!
可根據幕後黑手的通話記錄,他是在妹妹死前一天打的電話,妹妹死亡當晚並沒打,當然,並不能排除「幕後黑手」用另外的號打給鍾穎。
這樣,反而能解釋為什麼鍾穎在上車時沒有自殺跡象,接完電話后,就去沙河自殺了。根據他們之前的推測,那通電話是傳遞「某種力量」的媒介,徐若彤和蘇言溪都是在接完電話后決定自殺的。
還有一點讓鍾程覺得奇怪,那就是在車上時,妹妹是戴著口罩的,但自殺監控中,卻沒見戴口罩,也沒見拿雨傘。
「掉頭回去。」鍾程忽然想起什麼,對司機道,「去那天她下車的地方。」
司機愣了一下:「不去紫龍飯店了?」
「等會再去。」鍾程掏出二百元鈔票,放在方向盤上,「夠不?」
「不是錢的事……」司機將錢揣起,調轉車頭,朝沙河下游疾馳而去。
十分鐘后,司機到達目的地。
「就是這。」司機指著路邊,言之鑿鑿,「我記得很清楚,她就是在這下車的。」
鍾程下車,快步朝前走,走了差不多三十米,站定環顧四周,很快就發現了河岸邊的攝像頭,正是這個攝像頭拍到了妹妹自殺的過程。
鍾程推測,妹妹的口罩和雨傘,有兩個去處。
第一個,放進了她的銀色手提包里;第二個,扔到了路邊。
手提包很小,裝不下雨傘,妹妹也不可能在自殺前還想著將口罩放進兜中。.
所以,妹妹大概率是將雨傘和口罩隨手扔在了剛才鍾程走過的那三十米路途中。
鍾程原路返回,在兩側尋找,左邊是廣場,右邊是花壇。他跳進花壇,蹲地尋找,找完一遍,沒找到。他想了想,往深處走去,用手指撥弄著土層,在距離下車點二十米處的一片草叢底下,他找到了一個口罩,口罩上布滿干泥,但尚未發霉,很可能就是妹妹扔掉的那個,至於雨傘,目標太大,可能已被別人撿走了。
鍾程返回計程車內,問司機:「是這個口罩嗎?」
司機苦笑一聲:「這我哪分辨得出啊……口罩不都差不多嗎?」
鍾程將口罩內側的泥小心翼翼剝掉,在中間區域,竟有一小坨淺紅色的印記,這位置,正好是嘴巴的地方,可能是口紅。
「下這麼大雨,沒衝掉嗎?」司機好奇地問。
「說明口紅質量好。」鍾程轉念一想,「當然,也可能是血。」
司機撇了撇嘴:「咱什麼時候走?」
鍾程用手指夾著口罩:「就現在。」
略微停頓,鍾程提聲道:「去警局!」